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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嘉陵一听就知道曹元忠虽然刚刚回来,却早有人将这边的情况告知他了,笑笑道:“将军从外来,我却刚刚要外出。”
曹元忠道:“是往洛阳去?”
“不是。”鲁嘉陵道:“这里是道上,不好多说,将军入城之后询问便知。”
曹元忠便不多问了,只是祝道:“鲁枢密一路顺风。”
走出了一段路程,随行的悟真对鲁嘉陵道:“曹氏竟然回来了,可别在我们外出之时,他却兴风作浪。早知他要来,叔叔这一趟就不该出来。说不定我们走后凉州会有什么变故。”
他也是鲁氏子孙,年纪比鲁嘉陵大,却比鲁嘉陵矮了一辈,虽未还俗,但天策军自并疏勒以来多有起用和尚的,因此政府之中有一些光头的存在,这也算特殊时期的一个奇景了。
鲁嘉陵却道:“不然,我虽不知道曹元忠是今日到,却也知他是在近日回来的。其实却也不必担心,如今凉州大势已成,就算曹元忠回来,也只能顺势而行。倒是东面可能要出事。我年纪轻,又不像杨易都督他们般有那样显赫的战功,虽有鲁家的背景,这个枢密副使做的也有些勉强。这次东行若能立一场功劳,对我族往后稳住脚跟大有帮助。”
悟真点头称是,他虽未还俗,儿子也快成人了,鲁家虽然比不上郭、杨,却也是第一流的家族,且在宗教领域根基深厚,目下稍弱于郑家那也只是其家族代表人物鲁嘉陵地位不如郑渭,这种形势的改变不用改变两个家族根基的对比,只要鲁氏出一个子弟做到更大的官就够了。
使团出了凉州后并不前往兰州,只是沿着长城旧址走到黄河边上,一路都有天策唐军的军防驻点,渡过黄河之后,就是朔方、定难与河西的交界处这种三不管地区本来治安最乱,但自从党项人暗臣天策以后,天策军在这里的势力便占据了绝对优势,虽然薛复并未派兵马截断朔方与中原的联系,但如果有需要,天策军完全有能力将朔方变成一个孤岛。
不过这一切仅仅处于“可能”而未发生,凉州留守的军政大臣明白张迈的心意,对于张希崇采取的是拉拢措施,并未主动挑衅,相反还向这边伸出了橄榄枝,因此有一条商路从凉州通往朔方灵州城,将之纳入成为丝绸之路的一个旁支,来自河西的商人甚至走得更远,有的冒险进入套上地区与草原部落做交易。
张希崇他治理边疆是一把好手,权力**不强,本人却比较渴盼那种有着较浓郁文化氛围的生活,在未能回中原的情况下,对来自凉州的各种书籍、古玩无法拒绝,再说河西商业力量的输入对改善朔方的经济与民生也有帮助,因此在这件事情上便顺势而行。
张希崇是一个军政两能的大才,朔方本是一个烂摊子,这些年在他的治理下农牧业都变得十分兴旺,因此在朔方、定难、凉州之间的三角地区,一个为三地政府所默认的交易场便存在了下来,这里是黄河的支流蔚如水的中游,商人们叫这个没有城郭的市集做萧关唐朝时候的萧关就在这不远,不过早已废弃。
萧关虽然不能和兰州金城相比,却也是一个热闹繁华的去处。
鲁嘉陵才渡河,李彝殷就已经收到了消息,鲁嘉陵是留守大臣之一,李彝殷没想到天策军对这件事情会如此重视,竟然带了二十几个随从,直接赶到萧关来迎接。
萧关地区的治安由本地三大民间帮会和五个家族共同维持,这三帮五族背后自然都有天策、党项、后唐的势力撑腰,鲁嘉陵和李彝殷进入后自各有地头蛇来接引,两人在萧关的一座客栈中相见,李彝殷便行天策式的军礼,鲁嘉陵看了内心高兴,口中却道:“李将军何必如此客气?晋北灾民的事情,可有劳了。”
李彝殷道:“说起来粮草都是凉州出,我们只是出点搬运的力气。夫人与诸位大人如此仁义,令人敬佩,我党项虽然是后起末族,但诸位做这样的义举,李彝殷又怎么能不附骥尾?”
鲁嘉陵道:“定难军上下入华已久,族中老小多通唐言,其实也不用时时以外族自居,只要将军对我们元帅不见外,我们元帅对将军自然也不会见外。至于晋北百姓与我们份属同族,有同胞之亲,他们遇到了灾难,只要我们力所能及,岂有不尽力的道理?”
跟着说明了自己要借道前往府州的来意,道:“今年凉州兰州收成不错,预计库存余粮养百万之众也不在话下,但这样多的粮草,我们终究不能不闻不问地就送出去,因此要往秦北一行,问问府州、麟州的看法。”
李彝殷盛赞鲁嘉陵仁义,连称将尽力配合,当下接了他入境,一路上的态度就像边将迎接钦差大臣。虽然使团乔装成了商队,但仍然瞒不过张希崇的耳目,灵州刺史杨泽中来与张希崇商议,张希崇道:“天策对朔方、河套非无野心,只是如今张龙骧在西面未回,据最新的情报,似乎张龙骧还要继续西进,按理说,天策军便不会在这种时候向东用兵。此事尚无须过度反应,且看看如何再说。”
杨泽中道:“今年天策又迎来了丰年,他们开疆拓土后的虚弱期已过,声势又高了三分。怕就怕天策军又有什么诡计,党项人又暗中搞鬼,截断了朔方与中原的道路,那我们便会被他们所困。”
张希崇道:“我料薛复还不敢仅凭一己之力就向我动手他虽然也是西域名将,手中有兵有粮,但他布防的地方也比我大得多,未必抽得出足够的力量来攻我朔方。而且当今的意思,还是要先收石驸马。石驸马这心腹大患未解决之前,当今是不会支持我们在西北大动干戈的,因此我们无论做什么都只能从缓。”
石敬瑭人已经出了雷公口,这段时间号称不断与契丹攻占互有胜败,正处于拉锯战中,塞外烟尘滚滚,李从珂派出人去都被契丹游骑所杀,而且契丹的游骑兵有几次三番逼近晋北,跟着又被石敬瑭的人马逼退。李从珂心里虽然认定石敬瑭是在搞鬼,却也没法得到确切的证据,因此石敬瑭虽不归朝,却又继续向朝廷要粮。而河东民间则有不少人相信石驸马是出塞捍敌,若不是石驸马在,只怕契丹人早就兵入河东了。
对于这个大环境,杨泽中自然心中明白,眼下从晋北到漠南,李从珂与石敬瑭之间还处于政治斗争当中,尚未撕破脸动手!张希崇的地位不如他们两人,在这件事情根本无从插口,只能在这个大前提下设法周旋。
当下张希崇一边广派间谍,以监视天策军使团的行动,一边准备好兵马,以待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
第一三八章 晋北巨变
府州。
折从远看着黄河,心中满怀忧虑。
不过这时他忧虑的已经不是灾民,而是黄河对岸的局势。
从漠南到河东,今年的年景本来就不好,晋北尤其麻烦这里除了天灾之外还有**!所以本来的小歉收也变成了大荒年!
如今已经快冬天了,夏秋之际,饿着还能顶一顶,一到入寒冬,肚子里要是没点东西,不饿死也得冻死!
天策三年的这个冬天,对晋北来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过!
石敬瑭仍然在塞外哭穷,演着他那一套折从远看了都皱眉头的好戏,而晋北的许多百姓在某种舆论惯性的支配下,还仍然支持着他们的驸马,觉得朝廷对驸马太也苛刻,既要他御敌,又不给粮草,实在是有些过分。
晋北地方上的豪强也不断向洛阳太原哭爷爷求奶奶地求告粮草,希望朝廷看在民生维艰的份上给予赈济。
可是,太原方面却是一粒米也不发出来!
所有的这一切,折从远都觉得朝廷是失算了!
这种扯皮的情况,一直延续到了最近!然后整个形势就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半个月前,在一片混乱中,张敬达忽然进驻云州!
在太原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他,在未有任何告知的情况下率领精兵进入晋北!他跟着召集晋北六州军政官员以及本地豪强,将数百人聚在一堂,问责他们治境不力以至于百姓流散之罪!
所有本地豪强看着这位风雷般猛力的大将军都骇然了!一个个像狐狸见到老虎一般不敢动弹!
虽然河东地区在石敬瑭的统治下已经有多年,让他在地方上的势力盘根错节,但张敬达本人也是出身晋北,这里也是他的老家,可以说他在这里也是有根基的,在进入之前又做了多方面的工作,加上奉了君命、名正言顺,因此一旦领兵进入,马上就掌控了绝对主动权。
众官员和地方豪族在他的问责下无不战战兢兢,当然还有极少部分人不识时务地出言顶撞,他们还要扯皮,可他们没想到,张敬达这次来是没带好脾气的!
“从太原出发之前,陛下已许了我便宜行事!”
张敬达冷面盯着他们,忽然喝道:“尔等内虐百姓,外结胡虏,真以为我不知道么!”
这几个豪强眼看张敬达给他们安了这样一个罪名,正要辩论,一队刀斧手已经开了进来,将这些人押了出去,毫不客气地当场行刑!
这一见面杀震慑了全场!
跟着张敬达以株连罪将所有亲驸马派或杀或撤,动向不明者二百余人也都扣留在了云州,名曰助防,让他们给家里报平安而不令他们回去,只是赦免了四百多人里的不到百人,或者让他们回去整治地方,或者让他们去巡视诸州,或者让他们去安抚百姓折从远在得到消息之后仔细琢磨,发现这一百多人里头有一半都来自代州而那里正是张敬达的老家!其他人很显然也是亲朝廷派。
这其中有一个蔚州的豪强之前称病未到,听到消息后更是据堡自守,他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有大军兵临堡前,一场大火烧起,两日就将这个堡垒拔了!
“首恶诛除!从犯尽数发配登州!”
雷厉风行之下,只用了不到半个月,张敬达就已经将整个晋北牢牢握在了掌心!他采取的是重点防御的措施,将兵力重点布置在了大同府各地,以防北虏,同时将亲朝廷的豪强提拔起来,安置百姓。
那些被张敬达拿掉的豪强家族,其家产都被抄了出来,竟得存粮三十万石!张敬达将其中一半散与百姓,另外一半充为军资!这时晋北的中下层百姓已有一大半寄食于黄河西岸,还留在晋北的数量已经大大减少,这批粮食一发下来,省点用的话,也足够帮留守晋北的百姓过冬了!
晋北的百姓对张敬达过去半个多月里的惊人之举本来充满了怀疑乃至不满,但粮食一发下来他们登时改了心思,对朝廷感恩戴德起来,并破口大骂那些不顾灾荒还在囤积粮草的豪强们。与此同时,也让他们对石敬瑭的动向怀疑了起来。
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张敬达又查出了几条秘密出塞的粮道!这些粮道都是晋北豪强和塞外的私通!许多证据都表明如果,晋北的豪强们就是通过向朝廷要粮以及压榨河东百姓,取得粮草,然后通过这些粮道接济石敬瑭。
尽管折从远自己也相信晋北的部分豪强肯定和出塞的石敬瑭有联系,但对这些粮道是否存在还有疑问,因为这些证据来得太快太明显,因此折从远怀疑这是张敬达在栽赃!
差不多与此同时,太原的粮草也一批批运了出来,运往大同,但是,这些便都是军资了。
晋北六州虽然市井萧条,但这种简单的社会生态反而更加适合进行战争,尤其是最北面的大同府,各个军事要点几乎都防范森严,张敬达的帅旗甚至直接插在了雷公口,冬天的第一场小雪飘下时,整个河东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