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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质道:“只是套南、河东也都是重地,不可过分虚旷。”
张迈笑道:“那简单,过几年找个由头,从江南、巴蜀移民北上就是了。要从江南移民到河东容易,但要从中原移民去西域那就难了。估计等我死了以后,子孙们便都没这魄力了!”
本来这个时代江南的人口密集度其实没有后世那么高,山东、河南一带民户更众,但范质听张迈说“过几年找个由头,从江南、巴蜀移民北上就是了”心头忍不住微微一震,这句话简直是将吴蜀视为囊中之物了。但一转念却马上觉得张迈这句话根本就不算狂言,以天策军横扫万里的威势,只要能够北克契丹、东定中原,东南甚至可以不战而定,至于巴蜀之纳入版图那也只是必然之事。
范质又道:“然则元帅命这三十万人都去戍守轮台,则陇右其它地方的缺口却要如何弥补?”
张迈笑道:“若一开始就说的那么清楚,他们势必心中起疑,但到了那里之后,怎么安排还不都看我们了?且我们现在口头将那里的水土说的如何好他们也未必肯信,但等见了实地,他们却必定会无怨无悔地留下了。”
说到这里,张迈忽而想到了什么,道:“折从适的哥哥折从远真是一个人才!他似乎已经猜到了我的意图,然而却不戳破,且又领命而行。折从适开疆拓土,大有功劳,但我有预感,千百年后说到稳定西北,折从远的影响或者会比他弟弟深远百倍!”
东征大军过了白山戍,不久到了黄河边,薛苏丁已经带了一千五百人在那里等候,那都是汗血骑兵团的悍兵!
张迈对杨信笑道:“之前你说缺少冲锋骑兵,我给你准备了一千五百人,就不知道你有没有本事指挥得动他们。”
杨信嘿嘿两声,道:“请元帅下令!”
张迈微一点头,杨信便骑着雪围脖出去了,手擎银枪,来到那一千五百人中,当日张迈之所以要兵不要将,又不要完整的编制,正因为薛复也是天策名将,从名将手头出来士兵自然而然会带着一种傲气、一种倔强、一种固执,虽然肯定会服从命令,却很难从心里很难去服从另外一个体系的将领的指挥,编制越完整就越麻烦。且张迈又不准备让这一千五百人以汗血骑兵团的姿态出现,若是调一个完整的番号过来而不让他们以本来面目出战,那是相当于让他们作注定没有功劳的拼命,只怕士兵们都不肯尽力。
这时杨信来到军中,见零零散散一千五百人齐齐下马,站在黄河边上,兵是良兵,那是汗血骑兵团中的精锐啊,无论体质、性情、训练、经验那都是一等一的。马是骏马虽然不是纯种汗血,但也都是二代汗血与三代汗血!一千五百人站在那里气势直压黄河!
杨信在薛苏丁的带领下来到人前,在一处高坡上停马,一千五百人一起向他望来,杨信道:“我是杨信!”
这个名字一出口,人群中便发出了各种各样的低呼,有的诧异,有的崇拜,有的惊奇,有的不服!
这两年杨信连立大功,在战场上驰骋无敌,“大唐枪王”之名威震宇内,隐隐然有赶超石拔、问鼎唐军第一猛将之势!
因此天策正规军中,崇拜他的有之,景仰他的有之,妒忌他的有之,不服他的有之,但不管服与不服,却是无人不知他的大名!
第一六六章 入他耶律德光的老娘!
“我是杨信!”
只四个字,就让全场鸦雀无声。
在“西攻东守”战略期间,东方虽然没有大的战意,但小规模的战斗其实接连不断,内有甘州回纥的余孽兴风作浪、吐蕃酋长割据不奉政令,外部则是河湟地区(今青海的黄河、湟水流域一带)不断有吐蕃人冲入作乱,是靠着薛复用有限的兵力、用三个萝卜填五个坑的绝妙调兵手法,将这些内扰外乱消弭于无形这句话说来轻松,实际上却经历了不知多少血战!
因此他麾下的汗血骑兵团,也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翻滚出来的,战斗力比起之前更有了进一步的提升,若换了别人来只怕都会被他们身上的杀气冲得无法从容说话,但杨信孤身前来,一人、一马、一枪,气势却能压制全场!
“你们知道这次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杨信问道。
“来打仗!”有人说。
“不对!”杨信道:“你们负责的防区,是兰州与河湟,原本轮不到你们来打套南。我刚刚经历了两场大战,走过的路至少有五六万里,杀的人没几千也有几百,身上的骨头都快散了,本来应该在兰州休息,也轮不到我来打!但我还是来了,为什么呢?”
他顿了顿,没等人回答,就道:“因为我听说,契丹竟然冲到咱们家门口来了!还在我们家门口杀我们的同胞百姓!混账啊!我入他耶律德光的老娘,他欺负石敬瑭小儿可以,还欺负到咱头上来,直娘贼!真当我们是摆设啊!当我们是软蛋啊,当我们是任他们欺负不敢回击的缩头乌龟啊!”
他说着说着忽然大爆粗口,众将士非但不以为意,反而生了共鸣,纷纷破口大骂,什么直娘贼,什么泼贼,用尽各种粗口问候了耶律德光的十八代祖宗。
一千五百零一人骂了有一炷香时间才渐渐静下来,经过这一轮骂,兵将之间已经融洽了许多,杨信道:“我在兰州,还休息了不到半个月,但直娘贼的契丹在我们的家门口烧我们同胞的房子,杀我们的父老兄弟,奸淫我们在套南、河东的妇女,这样的仇恨我如果还能忍,他娘的我还是男人吗!所以我性命也不要了,只求元帅让我上战场报仇雪耻、杀胡救人!我是志愿来的,手下没兵,只有一杆枪,一匹马,我如今只当自己是一个小兵!上了战场,杀得一个不赔本,杀得一对有赚头!因听说这里还有一千五百个兄弟也和我一样,志愿去报仇救人,所以跑来问问……”
杨信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提高声音大吼:“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入他耶律德光的老娘不!”
一千五百人都爆炸起来一般,大叫:“去,去!怎么不去!”
有人叫道:“杀尽胡狗,救我百姓!”
有人叫道:“去杀耶律德光去!”
数十人一起响应。
又有人叫道:“去入述律平去!”
数百人放声大笑,有人道:“那老虔婆的逼,挨不挨得起咱杨将军的银枪啊?”
一千五百人轰然大笑。
自此杨信与这一千五百人同吃同住,一千五百人全部换了一套装束,不用汗血骑兵团的番号,只擎两面旗帜,一面大写一个“仇”字,一面大写一个“耻”字!
军队抵达黄河时,对面本有一座乌兰堡,是河西五将中的窦建男负责防守。大军西征期间,薛复统筹河西的整体防务,汗血骑兵团主要负责兰州方面与河湟方面,而东北边境以及凉州的防务则都是河西五将在周旋,他们五人虽也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将,与耶律朔古却不是一个级数的人,如何是契丹皮室军的对手?纵有薛复在后巧为安排,却也只是守住了凉州本土,黄河以东只剩下一座乌兰堡,那还是窦建男领着一千五百个兄弟拼死守住的。
这时耶律朔古抵挡黄河边上的也只是前锋人马,主力还在围攻灵州、夏州,若是灵、夏也失守,那凭着河西五将就是将命都撂上也无能为力了。
张迈大军东移,尘烟飘起覆盖数十里,契丹前锋望见不敢造次,当日后退了两箭之地。
郭威主持渡河,两支冲锋骑兵先过,东岸的码头就在乌兰堡的保护下,杨信与折从适一过对岸,也不入堡,就以小部队冲杀乌兰堡附近的契丹。
契丹军眼看唐军来势猛恶,后方又有大军继至,河东又有城堡为凭,不敢当其锋芒,又向后退了三十余里。
郭威这才指挥主力从容渡河。
窦建男迎到码头,匍匐在地,张迈见他满身都是伤口,头皮缺了一大块,扶起他道:“敌强我弱,非战之罪!而且你能保住乌兰堡,使我东进时在黄河以东有个落脚的地方,已经大不容易了。窦都尉非但无罪,而且有功。更别说这乌兰堡的码头,渡过了三十万条性命,却没放一个契丹人过去,只是这一点,窦都尉就当记一大功!在此死守的将士,也都是得载入史书的汉家英雄!”
窦建男五大三粗的汉子,听了这话哇的哭了起来,道:“兄弟们拼死拼活,流血不惜,能得元帅这几句话,这些日子的拼命就都值了!”
范质在旁边道:“窦都尉浴血奋战之事情,凉州多有传诵,想当初石敬瑭逼近黄河之时,河北临河堡垒兵将大多不战而逃,若他们能有窦都尉一两成的忠勇,中原也就不至如此糜烂了。”
那边郭威已经安排了驻军事宜,奚伟男自去处理一些细节,契丹前锋虽然后撤,但周围数十里仍然埋藏了不知多少眼线,要想一一拔出也还需要时间。
张迈与郭威登高,拿了千里镜也时而看到一些端倪,不由得感慨道:“我的百姓和官员,素质可比李从珂的百姓官员强多了。当初石敬瑭才入河北,听说洛阳就都乱了;到了黄河,洛阳就炸开了锅,有议论求和的,有议论迁都的,全都变成一团糟!可你看看,从这里到凉州才多少路程!契丹的骑兵都已经在这里出没了,乌兰堡也经过了浴血大战,但凉州的官民却都没怎么震惊。”
郭威道:“不是凉州的百姓的素质比洛阳的百姓好,而是大伙儿对元帅有信心。其实元帅当初未到达时,凉州上下的心也都是虚的,等到元帅入城,大伙儿的心就都实了!”
张迈哈哈大笑,范质道:“如今我凉州上下一心,后方军民振作,前线将士用命,元帅大纛移处,此战必能一举克胡,马到成功!”
张迈却摇头道:“范文素你行政在行,军事就不懂了。打仗不是有士气就行。套南的这场仗,嘿嘿!不好打的。”范质听了这话,若有所悟,从此闭上了嘴巴,对军事上的事情便谨慎少言。
军事具体指挥虽有郭威,但各种情报却还是送到张迈手头,但这些都是琐碎细节的情报,充满了各种数据,有一些宏观观察,就仍然要询问东方之事情的负责人,他问鲁嘉陵道:“契丹虽然强大,但朔方、定难也都不弱。虽然正面战斗肯定还是不如契丹,但他们有本土优势,怎么会败得如此之快!”
鲁嘉陵道:“套南、府麟之败在情理之中,朔方之败,败于契丹的奇袭,张希崇野战失利,退入城中,但只要他们还有足够的信心与士气守城,以实力来说契丹未必有那么容易能攻进去。”
张迈道:“那么定难军呢?”
鲁嘉陵沉默了一下,道:“那可不好说了。定难军并未遭到像张希崇那样的奇袭,他们与契丹接战的时候,府麟、套南的消息早已传来,李彝殷虽然也在野战中被打败,但并未打败,而是缓缓撤退,而且与灵州被围的情况不同,李彝殷虽然也被围在夏州城内,但党项人仍然保有定难军境内的许多据点。”
张迈听到这里冷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彝殷终究是有自己的小算盘,此战他并未尽力。”
鲁嘉陵道:“党项人一直是在中原朝廷、漠南强敌以及秦晋强藩之间周旋自保,会有这样的举止也在情理之中。而且他并未正式向我们称臣,所以未能拼死拦截敌人,我们也不能过责。”
张迈冷笑道:“他们若不能为我捍卫国门,那留着他们来干什么?他其实也还是心存观望,要看我们能否稳住局面,哼,若契丹与石敬瑭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