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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威道:“这是试探性攻击,既然已经接战,很快耶律朔古就会如潮涌来!还好,东面尚未收到耶律李胡已经行动的消息,看来耶律李胡并不打算与耶律朔古会师。”
窦建男道:“这般契丹鸟人狡猾得很,可别是在骗人。”他的阶级本来不足以参加这等级别的军事会议,不过作为乌兰堡的旧守,在张迈大军到达时又是他在与契丹人周旋,所以敬陪末席且有发言权。
“他骗不了人的。”郭威淡淡说道,这一路去直到定难,一路都派有侦骑:“就算他要打我们个出其不意,至少也会比耶律朔古迟到达战场两天以上。”
“两天……够了。”张迈道:“虽然郭都督已经布下了十几个据点,虽然我们打防守战胜算更大,不过耶律朔古还没有资格叫我困守不攻。”
郭威愕然道:“元帅,我们的大军守或有余,如果进攻的话……”
“不是进攻……”张迈一挥手,说:“是迎战!嘉陵,替我写一封战书,我要与耶律朔古正面决战!至于战场的地点……郭威,你与窦建男好好商议一下。”
半日之后,一封战书驰出乌兰堡,一路直送到耶律朔古手中,这时耶律朔古正拿着来自定难军的回报,脸色阴晴不定。
耶律屋质劝道:“详稳,副元帅的说法也有道理,党项人的骑兵未受重创,如果他舍了那边而来会师,我们的后路的确有被截断之忧。”他虽然也精通军务,不过更为出色的还是调和各方的政治手腕,耶律屋质很明白,只有对内先团结了,才能够以更大的力量对外。契丹一族战将甚多,但像耶律屋质这样的政治家的存在却是极少,但也因为有他这样人的存在,才越发使得契丹在过去数十年越战越强。
耶律朔古冷冷道:“党项人就算截断了我们的退路,但按这套南的地形,李胡若与我会师一起,真要班师回去时,区区党项拦得住我们?”
其实耶律朔古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耶律李胡的理由,在张迈这片巨大疑云的笼罩下,战场的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因素。总结当前的情报,李胡的选择不失为一种稳当的选择,如果换了个人来,比如契丹另外一个大将萧翰,耶律朔古对这个回复会很释然。
但一想到耶律李**日的嘴脸,耶律朔古就对这回复忍不住地反感,觉得耶律李胡是故意要落自己的面子。
契丹高层大多脾气不好,耶律朔古也不例外,但耶律李胡的脾气却比耶律朔古正大,他年纪虽轻,却仗着亲贵,并不怎么将耶律朔古放在眼里,在出站之前甚至有让耶律李胡挂帅、而让耶律朔古作为副手辅助的说法,这些耶律朔古也不是没听说过。所以这时听了耶律屋质念了韩德枢所拟的回复,言语是很谦和的,但透过这回复耶律朔古却仿佛听见了耶律李胡的冷笑。
耶律屋质见状,忙屏退他人,说道:“元帅,这几个月来陛下在东方弹压两河以谋求中原,但汉人乃天下第一奸诈狡猾之民族,破汉军容易,治中原却难!石敬瑭貌似忠顺,其实未必没有反扑之意,西面之事,实是委托了详稳与副元帅,此次西征破府麟、围灵夏都只是前奏,真正的目的是试探凉州的军力!若凉州空虚,可取则引兵向西,到时候西路之用兵就会变成我契丹用兵中原之重点;若未可取亦要展现军威,一来截断天策东进之路,二来使石敬瑭不敢妄起异心。此战虽然僻处河套,其实却牵涉整个天下大势,攸关契丹百年福祉,请详稳万万以大局为重!勿与副元帅计较!”
耶律朔古是老于军政的人,听了这话消气道:“放心,我岂能与被宠坏了的小三郎意气用事?”
就在这时张迈的战书传到,耶律朔古重开军帐会议,命耶律屋质读来,耶律屋质越读心中越是惊骇,甚至有几次读不下去,猛将耶律吼却大喜道:“好个张迈!他竟然敢跟我们打硬仗!好,好!详稳,咱们快快进兵,他们干他个娘贼的吧!”
耶律朔古的心情也与耶律屋质类似,他虽然识字不多,但心思之缜密却绝不在中原任何名将之下,否则如何能高居方面元帅之位?撇开威名不说,对于张迈的能耐耶律朔古心中也有着很高的评价,对于天策军的战斗力耶律朔古也绝对不敢抱有轻敌之心,经过轮台一战之后就连契丹的皮室军也不得不承认唐军精锐不在契丹腹心部之下。
如今这场战争是发生在天策政权的家门口,乌兰堡离天策军的中枢凉州不过区区二百里,天策军几乎是本土作战,后勤补给几乎不做考虑,而且家乡就在背后退无可退,一旦张迈鼓舞起来士气也可想而知,因此耶律朔古判断:以此攻守远近之势,张迈若有一万大军则足以稳守黄河,若有两万大军则足以呼应灵州、夏州,若有三万大军则有机会扭转整个河套战局的胜败。
耶律朔古之所以还继续南下进攻张迈者,完全建立在“张迈东进者乃是虚兵”这个推测之上,但如果这个判断完全错误,如果张迈真有六万大军、三万精锐,那么契丹人要考虑的就不再是取胜的问题,而是自保的问题了。
“元帅,怎么办?”耶律屋质道。汉人善守,躲在堡垒营寨之中利用远程武器和守城器械可以抵消契丹骑兵的优势,但张迈手下若无强兵硬将,如何敢正面与契丹人野战?耶律屋质是契丹军中之智者,但这时也开始怀疑自己对天策军的判断是否有误了。
耶律朔古却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张迈啊张迈,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
他指着那份战书道:“汉人最擅扮猪吃虎,他若真有兵马,就该假装力弱,现在却一味逞强,步步进逼,为的就是要我们以为他们是真强!张迈万里远征归来,力气都还没养足既然有这份来与我契丹勇士决战的勇气,好!那我就成全他!”
耶律屋质等听得精神一振,耶律吼等则都嘶吼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厮杀!
第一七一章 吐谷浑
张迈在发出战书之后即发兵北上,以争取主动。
耶律朔古在接到战书以后也不停留,继续向南,双方在蔚如水下游入黄河处的西南四十里猛虎坡相遇,这一带地形属于黄土高原地貌,但降雨量少,林木较缺,郭威围绕着乌兰堡一共布置了四十三个大小哨砦,小砦数十人,大砦数百人,依靠着山坡、林木,或者在黄河河心的和河洲之中,小砦处地势狭隘之地,布置了弓弩、剑盾和火器,大砦可能还有步兵或者骑兵。
这四十三座砦子以乌兰堡为中心,在黄河以东作扇形排列,见到百姓就放他们过去,见到骑兵即发弓矢击杀,砦与砦之间互相呼应,郭威又安排了骑兵穿梭其间。对于这种阵势耶律朔古并不陌生,轮台一战唐军就是类似的布置。
折从适带着三十万套南将士中选出来的一千五百勇士,杨信则带领着改变了袍服的一千五百汗血骑兵团的志愿军,三千人活动在四十三砦之间,一边卫护诸砦,一边引导难民,接连击溃了好几支企图逼近的契丹游骑兵,将兵之间越来越相得。
汗血骑兵团的志愿者这次被鼓舞着从西南来到东北,其目的之一就是要救护同胞,因此来的都是多情的热血汉子,至于折从适手下的勇士更是这些难民的子弟,眼看父老们家破人亡,这些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到此也无不怆然。
这日折从适和杨信已经领了命令要赶往迎战耶律朔古,路上遇到了一批难民,他们不敢久耽,只是派人指点了一下这批难民前往乌兰堡的道路,忽然有人叫道:“是折五郎吗?”
折从适愕然望去,却是自己的姐夫白可久,慌忙上前道:“姐夫怎么在此!”
白可久哭道:“府、麟失陷,跟着套南又被击溃,我护着岳父亡命于契丹铁蹄之下,又与你哥哥折从远失去了联系。因此一路上不敢表明身份,只是混迹于难民之中,一路到此。”
折从适又悲又喜道:“爹爹在附近?”
白可久道:“有家人二十余口,都在此去三里处。”
折从适忙让白可久带路,走出二三里,果然见有几十号人衣衫褴褛,坐在地上,一个老者躺在担架上,被几个后生围护着,折从适不用看第二眼就认出是父亲折嗣伦,他翻身下马哭倒在地,连道:“孩儿不孝,若孩儿在家乡时,断不至使父亲首次苦难!”
折嗣伦早听说了这个儿子的作为,又见他身穿天策军上将铠甲,精神更是一振,在女婿的扶持下坐了起来,怒喝道:“身既带甲,怎能行俗礼!快起来!”
折从适是武将世家出身,从小家教谨严,军人的尊严与礼节早刻入骨头里去了,闻言慌忙立起,杨信也下马来见,叫道:“姨父。”
折嗣伦见二人如此威风模样,哈哈笑道:“你们在西北的事情我早就听说,呵呵,呵呵,很好,很好,之前困于旧见,我们折杨两家对于是否归附天策还在踌躇,但府麟之陷,中原皆以自身混乱为由,竟无一援派出,却叫我们认清了形势!现在看来,这个天下唯有天策军能够平定!这个乱世唯有张元帅能够终结!孩儿啊,你们这是要行军出战吧?此处人多耳杂,我也不好询问军机,但你们就快出发吧,别为我们误了军务!上战场后也勿以我等老弱为虑,只要你们胜了,身后的父老自有晚年安享,但你们若是败了,我们的坟墓也不得安稳!去吧,去吧!此番前去定要得胜归来,为我套南、府麟数十万百姓报那家破人亡之仇!”
折从适与杨信齐齐肃立应道:“是!”
几个折家亲族上前道:“五郎,你自管去,我们定一路护送岳父入凉州。”
折从适道:“有诸位随行,小五自然放心。”
白可久道:“不过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听说否。”
折从适问道:“何事?”
白可久垂泪道:“听说你堂兄折从陵,已经被契丹猛将所杀,他杀人之后又将从陵头颅绕城一周,以示意军威……”
折从适听了大怒道:“是谁,是谁!是谁杀我二哥!”
白可久道:“听说是契丹的一员猛将,叫做耶律吼。”
折从适大怒道:“姐夫放心,此番北上,我定为二哥哥报此大仇!”
杨信忽道:“这个消息我们也还没收到,白大哥于流离失所期间,怎么知道此事?”
白可久屏退左右,只剩下四人,这才说道:“二位弟弟当知我来历。”
折从适道:“姐夫是吐谷浑勇士。”
那吐谷浑是鲜卑族的一支,当东晋十六国时期曾十分强大,垂至唐朝早已归附,多与中原联姻,唐朝中期迁至河东,耕牧与漠南与燕云间,后唐封其族长为都督,乃是契丹与后唐的缓冲力量之一,杨信和折从适都曾到其族中游玩。
杨信想到最近的局势,道:“不会吐谷浑也出事了吧?契丹也攻击吐谷浑了?”
白可久长叹道:“我族本属大唐,这些年也一直为大唐捍边,不想中原大变,石敬瑭竟然将我族所在土地尽数割给了契丹,我族也为契丹所奴役。当时契丹势大,而中原又无大援,我们都督不得已已经投降了。进入河套的兵马之中,契丹腹心部只是核心,漠北、漠南也各有兵力依附。我部被分成三批,一批仍在河东老家,一批被征调进入河套随耶律李胡征战,另外还有少部分参与了围攻灵州城,因此我虽在逃难之中,不时还会听到消息。”
折从适知道白可久在吐谷浑中地位甚高,是可以影响族长决定的人物,他虽是极亲的亲戚,但一直都随族而居,并未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