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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唯一 作者:克莉丝汀·汉娜-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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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尼必须上前线去打仗,我则根本不想去,我认为打仗是不对的,此外,你才刚怀了维娜,可是……我又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杰克的目光在干草堆上游移。干草香弥漫在谷仓中,可是他并没有注意到,他只能嗅到血汗和恐惧。

  “所以我们就从军去了。不久我们便发现军援缺乏,而我们本身更是缺乏训练。我们行军行军又行军,过了一阵子靴子破了,可是上面无法再供给,我们的粮食也短缺了,只能吃烂苹果和偷来的玉米。我们筋疲力尽,饥寒交迫,很多人都病了。

  “我们这一团四处打游击战,不过不是真的出生入死。我们最大的敌人是疾病和烦闷。

  “然后……”他的声音破裂了。回忆和影像纷纷涌现脑海,他合上双眼。

  “我在这儿,杰克,你很安全,没事的。”

  她一再重复着这些话,杰克也专心去听她温柔的声音,直到可以控制情绪为止。“然后是安提南之役。”他打了个哆嗦。他已经很久没有说出这个地名了,即使在多年之后,恐惧和羞耻仍攫住他的心。

  他想跟这种恐怖保持距离。他的身躯僵硬,直视前方。血腥死亡的景象一幕幕浮现。温暖舒适的谷仓模糊了,成为雾茫茫的玉米田。“天亮前雨就开始下,一片迷雾包围了凹地及壕沟。除了泥巴什么也没有——好多泥巴……

  “突然枪炮弹从四面八方飞来,上级喊着要大家冲锋。我……我走了一步,可是路面太泥泞了,我动不了——我没有动,我好害怕。”

  他羞愧得力气尽失。“然后有颗炮弹在我面前爆炸,一条胳臂飞到我面前——

  “我看见华比利站在我前面,紧抓着血流如注的断臂。‘我的胳臂’他一直在说我的胳臂。”

  杰克感到被一波波涌来的回忆淹没了。“我动弹不得,我听见强尼在前头叫我。”

  快来,杰克,我们需要你!

  这个记忆攫住他的喉头。一阵寒意爬上他的背脊,他颤抖了一下,闭上灼热的双眼。“我尽可能快步地跑上前去一再呐喊着强尼的名字。我知道他遭遇到了麻烦,可是我不知道……”

  “杰克?”

  他摇摇头。羞耻紧勒住他的脖子。他无法开口,无法呼吸。他泪眼迷蒙,捂住嘴,免得哭出来。

  丽莎把他的手拉下来紧紧握着。“没事的,杰克,没事的。”

  啜泣使他身躯微颤,但他强行忍住。天夫叫我忘了它。”

  “他们错了,”她轻声说。“你也知道这一点。你曾经得以依循他们的劝告吗?”

  他满心羞愧,摇了摇头,一滴清泪滑下他的脸。“不曾。”

  丽莎碰触地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你必须把它释放出来,它在吞噬你的心灵。就算我们必须连谈十年,我们也得这么做。”

  他咽回灼热的泪水,望着她恳切的眼睛。他在那儿找到了安慰希望和归属感,找到了终生寻觅的避风港,而她只要求他试试看。试试看。

  “他的……头…打到了我。”他终于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我在跑着,强尼的头突然飞过来,我……我伸手抓住。”

  “噢,天哪,杰克……”

  “有血,有好多好多血,我感觉它自我的指缝渗落,而我只是一直在想:“这是强尼的头,他需要它。”

  “我无法把它放开……”

  杰克,你上哪儿去了?

  “我……我杀了他。”

  丽莎碰触他的肩膀。“不,你没有,是别人杀了他。”

  他扭头看她。“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在那边等着。我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在双方交战的时候。我是个懦夫,害死了我弟弟。”

  “那时你多大?”

  “大得应该更懂事了。”他望向他处。

  “好吧。”她低声说。“好吧,你等了三十秒,或许你甚至是个懦夫,可是你没有杀你弟弟。”

  “可是……可是我也没救他。”

  丽莎爬过来,撩起裙子”屁股坐在他大腿上,紧抓住他的肩膀。“你是没救他,可是你不觉得这跟杀他相差十万八千里吗?”

  “这其间的差别微乎其微,我”她摇撼他,凝视他的眼眸深处。“差别大得很。”

  他突然把她的话听进去一点了,不多,只有一点点,但在一瞬间,他感觉到……或许是吧。

  她见他眼中闪现一丝希望,点点头。“这就对了,好好想想看。”

  他疲惫地吁口气。多年来他”直认为自己万恶不赦,从未想过可以从别的角度看这件事。“我不知道”“好吧,”她柔声说。“你多的是时间可以想。”她滑下他的大腿,坐在他旁边,温暖的脸贴着他的胳臂。

  杰克被感动之情淹没了。她仍在这儿,含笑看着他,抚摸他,爱着他。他已说出真相,但她仍在这里,欣喜充满了他的心灵。

  他如释重负地靠着墙,闭上双眼,伸手揽住她,把她楼过来。他们的呼吸混合在一起。

  杰克感觉盘据他心头多年的恐惧终于松手了。他心中萌生了一丝希望。她说的没错,谈过之后的确好过多了。他头一次心想或许他可以帮助自己,甚至治疗自己的伤痛。

  他轻抚她的秀发,不知不觉地又开始侃侃而谈,说起从未曾向别人倾诉的心事。“然后……我在某间收容疯子和懦夫的医院醒来。他们跟我说我已待在那儿多年了,只是瞪着天花板尖叫着。然后有一天我突然清醒了,大夫叫我不要再去想安提南之役的事,然后一直给我打鸦片针,我简直不能算是人了。

  “等战争结束,他们敞开大门让我们走。我流浪了数月才找到家。我的家人…以及你……认为我只不过是个懦夫。”

  丽莎捧住他的脸,像呵护瓷器一般捧着他。“我们错了,你也错了。”

  杰克闻得此言,内心纠结丑陋而害怕的东西开始融化。在那一刻,他知道他已有了第二次机会。

  “我爱你,丽莎。”

  次日早晨,黛丝和杰克睡得很晚。他们被敲门声吵醒。

  “妈咪?”维娜说。“你醒了吗?”

  黛丝睡眼迷蒙地偎近杰克。“你说呢?”

  他搂住她,在她唇上印了一吻。“恐怕是的。”

  “进来吧,女儿。”她喊道。

  门打开来,维娜和凯蒂冲进来,却愣在门口,目瞪口呆。“爸爸!”

  杰克一骨碌坐起来,含笑说:“嗨,我的女儿。”

  凯蒂跑上前去扑进爸爸怀里。

  维娜犹豫地站在那儿,双手扭绞着。“昨天我们好想你,你……没事吧?”

  他给她一个笑容。“只有一个东西能让我好过些”“是什么?”

  “我宝贝女儿给我一个早安之吻。”

  维娜笑着跑到床边,杰克一把抱住她,把她放在他大腿上。一家四口坐在那张大床上,谈着笑着,以为从此一切一帆风顺。

  黛丝跑出门廊,叫大家进去吃晚餐。

  但她一出到屋外,喉头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含笑倚着栏杆。她身旁的白色柱子上覆满了爬藤的野玫瑰,粉红色的小蓓蕾才刚开始要张开。花香混合著烤面包及海风的气味,提醒黛丝她置身家中。

  “妈咪一定会很喜欢这些玫瑰,不是吗,爸爸?”

  一维娜和凯蒂蹲在小径两旁种玫瑰。

  黛丝抬手拉晚餐铃,清脆的铃声在回荡。“大家快来吧,晚餐时间到了。”

  杰克抬眼给她一个笑。“谢天谢地,”他挥手示意地过去。“过来。”

  凯蒂一跃而起。“看看我们的作品!”

  黛丝笑着步下台阶。“好漂亮,我很喜欢。”

  “过来,”杰克说着便站起来。“我有东西要送你。”

  黛丝走到他面前。“什么东西?”

  “把眼睛闭上。”

  “好吧。”

  她头顶上被放了一个轻飘飘的东西。

  “啊,该死,不要动。”

  黛丝忍住笑。“这是什么?”

  “蒲公英花冠,我亲手做的。”

  黛丝感觉像是得到英国王冠似的。她含笑抬眼看他。

  杰克低头亲她一下。

  “爸爸,你看!”凯蒂叫道。“韩太太正跑过来。”

  杰克回头看见蜜娃正向他们跑来。他一边注视着,突然感到不寒而栗,不由得双手握拳。出事了。

  蜜娃跑上前来时已是气喘吁吁。“谢……天……谢……地,你们在这儿。”她抱着肚子喘气。

  “怎么回事?”杰克问。

  “杜亨利和西琳被杀害了。唐家人今早发现他们的尸体,不过好像是昨天就遇害了。”

  昨天。杰克腹部像被重重挨了一拳,恐惧像冰冷的小河爬过他全身。

  昨天。正是他神志不清之时。

  他究竟上哪儿去了?做了此汗么事?

  “我得走了,”蜜娃说。“校舍那边举行了会议讨论这件事。我想你们也想去。”

  丽莎很快楼了她一下。“我了解,咱们那儿见。”

  蜜娃泪汪汪地颔首。“谢谢。”这才转身匆匆回自己家去了。

  大家错愕地愣在那儿,然后丽莎开口唤他。他听见她声音中的恐惧,心中不由得悔恨交加,差点喊出声来。他的希望已经碎成片片。

  他知道是他杀了那两个人。他很肯定自己绝无意伤害他们,但是他不知怎的却做了。对死者而言,他的用意及疾病一点意义也没有。

  那夜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长裤上面的血迹!他当真天真地以为是手被刮破而流血的?他突然忆起那夜他在妻子手腕上留下的瘀青痕迹,想起谷仓那把枪,是如此不搭调,像是被人遗忘在一隅。那夜梦魇牢牢抓住他,他几乎要窒息了。在神志不清时他的心只是一片恐惧黑暗和绝望,或许他拿了那把枪,以为自己要射杀害死强尼的凶手。天晓得他脑子里有什么念头?

  他只知道这些早来自己的恐惧没有错。

  他紧闭双眼,为杜家而感到悔恨和悲伤。老天,原谅我吧,我绝无意伤害任何人。

  丽莎走上前来,碰触他的胳臂。“杰克,你还好吧?”

  他不敢看她,他害怕自己的眼神流露出恐惧和心痛。他的声音平板而毫无生气,像是枯叶一般。“不好。”

  他挣脱她的手,转身想走。

  “等等,杰克——”

  他没有放慢脚步。“我去备车,十分钟内出发。”

  杰克大踏步走进谷仓。他的呼吸浅促,像是个随时快爆发的人。

  他掩上门,颓然跪倒在地上。

  “噢,天哪。”他绝望地喊道。

  他闭眼想祈祷,却一丝力气也没有。他缓缓睁开眼,看到工作抬上花的艳红,就恐惧得站了起来。他的长裤。走到箱子旁取出破旧脏活的长裤。

  长裤上一滩污痕在瞬间竟成一片血红的海。他用力眨眨眼,把长裤抓得更紧了。慢慢地他的眼睛又能看分明了,那块污痕再度成为已拟干的血迹。

  这是谁的血?

  这个可怕的问题再度迸出来,他感到无助恐惧,膝盖一软,双手抖得更厉害了。这是谁的血?

  当初他清醒过来时,他以为这是自己的血。他低头看看伤痕累累的右手,的确是流过血。而且他曾把它拉到胸前,血可以顺势滴在长裤上。

  但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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