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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有燃烧弹发出熊熊火光的地方,消防队员就跑去,用铁钳、铲满沙土的铁锨和装满沙土的木桶去灭火。许多处阁楼的天窗和小门,都冒出了闪亮的火苗。这些火苗带着轰隆声在铁皮上蔓延,耀眼的自光照亮了四周。有的燃烧弹没有穿透铁皮,落在屋顶,又掉在地上。火苗便在地上燃烧,烧化了沥青,烧坏了树木,简直就象烧透了路面。
周围是一片惨白,既不象白昼,也不象皓月当空的夜晚。这在烈焰中跳跃的光亮,显得凄凄惨惨。房屋、街道、树木喷出的火焰,仿佛马上就要冲入云霄。
四面八方传来男人和女人的声音,有吆喝、发口令、尖叫、骂娘和提醒人要小心的声音:
“笨蛋,别吝惜沙土!”
“戴眼镜的!眼睛,当心眼睛:”
“没戴手套,别乱窜!
“傻瓜,把头上的锅拿下来,它代替不了钢盔!”
“你他妈的闭上嘴!飞进去东西,可吐不出来!”
“用不着水!……用钳子夹住扔开!”
这中间还有开玩笑者:
“哎,邻居!您要是把燃烧弹扔给我们,我们就要和您绝交!”
“你们把看院子的年轻女人扔给我们吧!……我们把看院子的男子汉送给你们!
突然,重磅炸弹的咆哮压倒了杂乱的人声。好象这颗炸弹就落到了司令部大楼上,但却朝远处飞去,惊动了城中的居民区,发出一声可怕的轰隆声,在尼基塔大门附近爆炸了。
过后,附近楼房的房顶上有人在祈求般地喊叫:
“救命啊,好人们!……我的脚炸伤了!站不住了!啊,啊……”
是啊,莫斯科在受难,也在奋起自卫。在住房、机关大楼、影剧场、博物馆、医院、商店的所有阁楼和屋顶上,到处都有莫斯科市民在同德国的燃烧弹搏斗。有些人在房屋被炸后罹难。专门的抢救队立即去清理,挖开残垣瓦砾……
每当你想到这是首都共产党人不倦劳动的成果,想到莫斯科市委和莫斯科州委第一书记谢尔巴科夫曾为此而夙夜操劳,怎能下心碎,声喧,眼眶中噙满泪水呢?有多少次,有多少个小时,他们在市党委会上讨论反击敌人所必须采取的一切措施。尔后,各区委、工厂、学校党委继续讨论。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委员会为了在法西斯袭击面前经受住考验,就应采取的措施和就实施它们的时间发出指示,这些指示象地震波一样广为传播。
党,有伟大的力量……党动员人民,同仇敌忾,团结一致,并给人民指明方向……
谢尔巴科夫的心目中,闪过各区委书记、莫斯科市苏维埃的领导者、各区执委会主席、各工厂厂长、一些学者和设计师们熟悉的面影,这些共产党人就是党的体现。他想起了伏龙芝区前任书记尼古拉·费多罗维奇·格里特钦,他后来被任命为国土防空第一军政治委员……成千上万的共产党员,这些党的精华,都已奔赴沙场,去加强陆、海、空军的队伍。需要这样!……现在确实到了苏维埃国家生死存亡的关头……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看了看炮火明灭的天空,看到高空中有一架银十字飞机在探照灯光中东冲西突,一连串发光的弹连向这架飞机射去,但这不是来自地面的射击,而是一架看不见的苏联歼击机从黑暗莫测的空中发射的。曳着光迹的子弹显得十分沉重,好象被那个银色的十字吸引而去,又象这些子弹使这架飞机不胜其负担,已无力在空中盘桓。这架飞机在一条探照灯光的短暂照射下,突然掉头下落,跟踉跄跄地坠到大地上。
这是被试飞员马尔克·加莱击落的德国“道尼尔-217”轰炸机,向河南岸车站方向落去。
观察哨铁塔上电话铃响了。
“是观察哨!”值班观察兵抓起听筒,兴奋地叫着。他报告,从观察塔看到白俄罗斯车站方向起了大火,还看到坠落一架德国轰炸机,等他说完后,谢尔巴科夫命令观察兵:“请团级政委格里特钦听电话。”
一分钟后,格里特钦在指挥部的地下室里答话。
“尼古拉·费多罗维奇,”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说道,声音里流露出慌乱情绪,“怎么见不到斯大林同志?为什么克里姆林宫没有任何人到这里来?”
“怎么没来?”格里特钦惊奇了,“都在这里!斯大林同志也在这里!……在会议室……”
原来,发出空袭警报以后不久,谢尔巴科夫忙着去指挥部听取初步报告,说有几十架德国轰炸机向我防空区飞来,这时,格罗马金将军在电梯旁遇到了政治局委员们,报告敌机飞过莫扎伊斯克,向莫斯科逼近,我夜航歼击机已起飞迎击。政治局委员们轻无声息地顺着走廊从总指挥大厅旁走过。显然,每个人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清在思考着莫斯科附近这场空中夜战的情况。
大家都看到了他们,唯独谢尔巴科夫例外。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这才放下心来,从观察哨来到指挥部地下室。在走廊里,碰到了团级政委格里特钦。他留着额发,身材象年轻人一样匀称、挺直,他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向一边跨出一步,他的擦得闪亮的皮靴后跟很有精神地碰了一下,微笑中带着倦意。在这带有歉意和倦意的笑容中,在网着红丝、黯淡无光的眼睛中,在他微显消瘦的脸上,谢尔巴科夫看得出,格里特钦疲倦已极。不过,在抗击空袭期间,这位军政委简直就是茹拉夫廖夫指挥所对空情报总哨、探照灯作战组以及炮兵主任之间活跃的联系环节……大家都感到他的存在,都听得到他谦和得体的话语。他及时带来天空、地面和首都大街上的消息。格里特饮很聪明,从不陷在用电话交谈上,他总是和卫戍司令列维亚金、各团团长和政委简要交谈几句,并能了解到卫生队和消防队的工作情况。给人一个这样的印象,如果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执行他交代的具体任务,那么,这位团级政委格里特钦简直就是在承担着全部工作,关心着所有的人。谢尔巴科夫十分清楚,政委的工作是不显眼的工作,知道格里特钦懂得天上和地下的斗争是一个整体,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位政委了解大家。善于激发他们的斗志和工作热情使他们兢兢业业、忠于职守。仿佛政委心里装着一台灵敏的仪器,善于在任何时候,测知周围人们的情绪和工作气氛,用自己的理智会估量各种情况,然后记在心中。
谢尔巴科夫没去会议室,他想起了什么。他转身走进总指挥厅,开始查看那些荧光屏,想知道他不在期间防空区内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一个困惑的念头总最紊绕脑际:除他以外,没有一个党的领导人到这里来……如果斯大林问他谢尔巴科夫,为什么在指挥部工作期间忽而在控制大厅,忽而又到观察哨上去,又将怎样回答呢?然而,这又有什么办法?一旦出事,就要惟他,惟谢尔巴科夫是问……而万一出事呢?……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猛然想起,几天前,茹拉夫廖夫将军神色不安地向他抱怨说:“有些同志警告他,只要莫斯科落下一颗炸弹,他茹拉夫廖夫的脑袋就要搬家……”
当德国空军的空袭终于被击退,宣布解除警报时,斯大林和国防委员会委员们、政治局委员们默不作声地穿过指挥部走廊向电梯走去。他看到谢尔巴科夫从总指挥大厅走出来,便用一种平静的语调对他说:“和我们一块儿走吧,谢尔巴科夫同志。到大本营去作总结。”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不禁惊讶,没通知格罗马金和茹拉夫廖夫去大本营。斯大林好象猜透了他的迷们,在电梯上解释说:
“让军人同志们喘口气,恢复一下……他们还要汇集材料……呆一会儿,我们打电话叫他们……而您,谢尔巴科夫同志,要准备一篇苏联情报局关于德军空袭莫斯科的情况公报,同时要草拟一个命令,总结一下我们国土防空军的战果。”
……大家来到最高统帅的办公室,就是基洛夫大街的那所邸邪,昨天,还在这里举行过检查莫斯科防空区反击想象中的德军昼间空袭的演习。现在看来,这个“昨天”好象已成为遥远的过去……
斯大林在桌旁坐下来,开始习惯性地搓动手指,往烟斗里填烟丝……谢尔巴科夫仔细端详着他那疲惫的脸,无论如何也猜不透,斯大林有些什么不安的思绪,心头郁积着什么烦恼。斯大林神色阴沉,抑郁,好象他在草莽之中迷了路,他的思索苦于得不到要领似的。也许,一切都很简单?可能他神色抑郁是由于听人说,克里姆林宫落了两枚重磅炸弹。一颗落到兵器馆,屋顶上的一个高射炮班几乎全部丧生,另一颗落到克里姆林宫的乔治大厅,卡到天花板上,没有爆炸①。兵器馆就在斯大林住宅和办公室的对面。这就是说,德国人投弹很准确……
①当工兵们拆开炸弹时,发现里面没安雷管,在弹孔里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们是反对法西斯分子的德国人。”——作者
此时,波斯克列贝舍夫来到办公室门口,嘶哑着嗓门报告,他用手指着喉咙,显然表示歉意。
“斯大林同志,铁木辛哥元帅来电话。”
斯大林从黑色电话机上取下话筒,在通话之前,对波斯克列贝舍夫说:“请格罗马金和茹拉夫廖夫两位将军来一趟。”然后把听筒放到耳边:“你好,铁木辛哥同志!是我……”
斯大林的脸逐渐驱散了乌云。过了一会儿,他用手掌捂住话筒,向室内在座的人连珠炮般地解释,不过话说快的时候,他那格鲁吉亚人的口音听起来特别明显,他说:“铁木辛哥报告,看到了飞离莫斯科时被击伤的德国飞机……有许多架起火,坠落在前线附近……”
铁木辛哥又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不过,斯大林的脸色又变得阴沉了,眼睛闪着严峻的光芒。听完这位元帅的话,他忍着怒火,厉声说:
“你们必须采取一切措施,把德国人赶出斯摩棱斯克!这是国防委员会的要求!罗科索夫斯基无论如何也要向卢金和库罗奇金的两个集团军靠拢!”
斯大林和西方向总司令通过电话后,格罗马金和茹拉夫廖夫走进办公室。在他们严肃而平静的脸上有着某种共同的东西,虽然他们的外貌各不相同。茹拉夫廖夫两腮圆润,浓眉下有一双富于表情的眼睛,显得温文尔雅。格罗马金具有农民一样纯朴的外貌,两只大耳朵引人注目,他的锐利的目光流露出全神贯注的表情。有时简直使人觉得,他是在省察自己的内心,窥探自己身上特有的、别人所不理解的东西。
“请坐,空中卫士同志们。”从斯大林的声音中可知,他的心绪似乎已经好转,显得和颜悦色了。但,真是这样吗?……两位将军就座后,他说:“请格罗马金和茹拉夫廖夫同志向国防委员会报告,有哪些军事目标和工业目标被炸,车站、桥梁、电站如何?……”
“没有任何目标被炸,国防委员会主席同志……”格罗马金将军站起来,抢先回答。
“我有名字,格罗马金同志。”斯大林打断他的话。
“没有任何重要目标被炸,斯大林同志,无论是军事目标、工业目标,还是民用设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