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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巨大权力对抗而自己独立的村庄=国家=小宇宙的基本情况的传承,只能另找机会再给我讲了。由此可见,父亲=神官是深谋远虑的,但当时我还是个孩子,所以只觉得滑稽。原因是我觉得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通过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不仅承认存在于这片土地上的是一个国家,而且确认它是和外部世界的人截然不同,纯粹是另一个宇宙。
在这之前,我以为从父亲=神官那里接受斯巴达教育就够了,但是峡谷和〃在〃还有这样的神话与历史,而且自己一个人被挑选出来,必须由父亲=神官硬灌给我,我把这件事一直当作害臊的事看待。这内心的羞耻又加上了因为每天受斯巴达教育,不得不成了峡谷和〃在〃唯一的一个带着一张苍白面孔的孩子,这就是说,多了一层例外生活的羞耻。我这种感受,在知道阿波老爹、培利老爹正面地接受了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之后仍残迹未去。所以对于自己听来的传承,无一不当作滑稽的玩笑话,掉以轻心地对待。而且,对于破坏人在悬崖上的巨大杨树那里的锻炼身体,大怪声时代,破坏人被塞进〃洞〃里多年而变成矮小的个子,如此等等的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看成纯粹过多地强调滑稽的一面的东西。至于我们当地处于开创时期,即将成为新世界的土地是大放恶臭的沼泽地带,我却把它说成不要说人就是畜生也不能靠近的地方,妹妹,这简直是在打趣逗乐的扯淡式的插话。
至于父亲=神官,对我实行斯巴达教育之后,对于我这学生滑稽反应的种种表现,并没有严格制止。用当时的说法,那时正处在大东亚战争的最高潮时期。始终贯穿着反大日本帝国的神话观、历史观的我们当地的传承,父亲=神官当然必须传授给我,但是,父亲=神官却是让我在国民学校初级小学里学,不嫌麻烦地让外来的教师按照他的想法教。因为父亲=神官有了警惕,主要是用许多说法引诱我。也就是尽管这插话是立足于事实,但同时也有夸张部分。这样,父亲=神官暂停每天进行的斯巴达教育,并且纠正我的夸张,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实际上父亲=神官开始对我实行传承教育的时候,我还没有上小学,所以他想到,不这么办我可能逃出家门,父亲=神官仿佛遨游于神话般地主要谈了破坏人。我听了破坏人许许多多像游戏一样有趣和不可思议的事迹,也听了他那漫长生涯的经历。破坏人长寿,即使死了也能一再复活,村庄=国家=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似乎全是他的经历。况且现在他仍然活着,这对于我这孩子来说完全可以感受到的。当我听到父亲=神官说,你从〃洞〃里把呈蘑菇状的破坏人带回来使他复活的时候,首先是感到使我幼、少年时代的感觉有了实体:啊,果然是那样……
幼年时代,我曾经浮现出过令人怀念的我自己的〃出生之前的回忆〃的情景。这情景就是:破坏人和创建者们牵着用船材改成的爬犁上行,爆破大岩石块或黑硬土块。大怪声时代的〃改变住处〃,逃出藩政的年轻人把孩子们关进大仓库作人质,最后他们走向血腥的死亡,龟井铭助指挥的攻打城市的农民们。如此等等全是神话与历史许许多多发生的事件,一齐表现的广阔情景。而且如果仔细注视每个情景的细部,插话里所表现的豆粒大小的人依然活着而且还在活动。阳光灿烂,或者大雨倾盆,情景骤变,侧耳细听,就会听到大怪声。神话与历史的每一出戏,都在那广阔情景的任何地方,以现在时作为新发生的事出现。而且,在包括那神话与历史总体的广阔情景里,是巨人化了的破坏人填满整个横幅地躺在里边,而且这位破坏人在广阔情景的豆粒般大小的人之中,又像大一些的豆粒一般遍在各处……
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让我用当时尚属贵重物品然而他们却能随便使用的绘图纸,用蜡笔把我的〃出生之前的回忆〃画成画。而且画了两次。尽管这些画和我幻觉中仿佛看到的情景之丰富与复杂比较起来还不过是略图一般的东西。开头我画的时候心情浮躁,想起什么就画什么,但是天体力学专家们却兴趣十足地要看我到底要画什么,当我摆脱害臊的想法一解释,他们大加夸奖,说我的想法独特。妹妹,与其说这样的情景表明了这就是〃出生之前的回忆〃,莫如说发挥了历来的滑稽更恰当。这时我说了下面这段话:啊,这画算不上什么。我天天听父亲=神官给我讲课,心里老大的厌烦,可是却装了满脑子的故事,在这么小的纸上是画不完的。父亲=神官的意图是让我把他说的全作为语言记住,但是我却把一切的一切全当作一目了然的画记下来了。把这些全都画出来的纸可是难找,我只能觉得遗憾哪……
说完我笑了笑,我以为这事就算完结。可是没有想到第二天到了放学时间,天体力学家们靠着校门在等我,把我带到他们暂住的家。我提出回去晚了会误了父亲=神官的课,他们说已经打过招呼了,说是他已同意,暂停在社务所上斯巴达教育课,在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这里画画。还说,为了谈这件事,把我前些日子画的画拿给父亲=神官看了。妹妹,我太高兴了,父亲=神官表现了对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很感兴趣。于是我就从这天开始,按照天体力学专家们似乎是科学家的那套规矩,面对绘图纸拼接起来的大画面。画面既然这么大,神话与历史的情景下面就要画横亘整个画幅的破坏人的身体,可是这却很难画。把巨人化的一丈多高的破坏人画出来可真不容易,像个躺着油罐一般,我画的令人怀念的破坏人既像又不像,但是画出来之后却是觉得很亲切的。我的〃出生前的回忆〃,把每一个情景都用工笔画那样画法画出来就很好,空间也足够。我为了让站在我两旁的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看着可笑,对于屁股上长出一只瞪大了眼睛的男人,关在〃洞〃里的光着身子的大个子女人,以及她矮小化的姿态等等,画得更细。不过每天画下去,我这个孩子心灵上就渐渐地产生了矛盾。画创建期或者〃自由时代〃的插话还算好,但是从龟井铭助时代起到改正地税以后该怎么办?开始时我打算大画面的下半部分用破坏人填满,躺着的人物膝盖附近我甚至留出了五十天战争的空间。在这时候之前,我对于阿波老爹、培利老爹敬爱之情深而且厚,对于他们两人,把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隐瞒某些部分秘而不宣,颇感内咎。我在创建期和〃自由时代〃的插话部分画了无数豆粒般大小的人物,所以直到父亲=神官提出重新上课之前,整个画还没有画完。
父亲=神官的斯巴达教育课,包括星期日在内,每天讲一小时,对于我这个孩子来说,确实感到吃力,不是个简易的经历。他和阿波老爹、培利老爹见面时温文尔雅,可是给我上课时就截然不同了,性急而且一张阴森森的脸。那个大脑袋低下来的时候,就好像一个硬的箱子伸在你面前,额头下面是眼窝挺深的暗淡无光的眼睛,为了节省吃饭时间,饭渣子总是挂在唇边,带着饭渣子的大嘴唇一动一动地叨叨咕咕。清楚而且大声说的话只是开头那句:
没有的事也必须当实有其事来听!记住啦?
我只能回答一声:嗯。答应完了必须不再说话。父亲=神官口传的我们当地的传承,讲起来没完没了,好不容易讲完之后突然扬起脸来,好像突然发现我就在他眼前而大吃一惊,吧哒吧哒地眨着他那满是皱纹的眼睛(就像大型照相机的卡嚓卡嚓地一样)。然后他就命令我把他说过的话用我自己的语言说一遍。在我开始说话之前,他总是伸着他那大下巴颏一声不吭地等着。
一张粗线条的、总是显得忧郁的脸沉默无言的父亲=神官,就像古老的家具一样,不停地冒出一股体臭,那臭味主要出处就在颜色没个准的一脑袋头发上,头发又密又长,长到压着耳根,两眼在蓬蓬的头发中不停地眨着,我总是被那股臭味折磨得一筹莫展。我为了拚命地把这股臭味抵挡回去,长期闻这股臭味的过程中,我琢磨出只好用滑稽来对待。于是父亲=神官的表情仿佛在说:滑稽的家伙!既表现出了悟道之心的道理,也着实可怜,不过肯定会引起发笑,借以缓和这种臭味的折磨。
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旁听父亲=神官的授课,我从另一种动机出发,显示了滑稽。我在他们在场的情况下学我们当地的传承,既有些不好意思,也想到在这些学者们面前父亲=神官是否耍粗暴态度。特别是讲破坏人的事绩的课程之后,我又说滑稽话逗乐打趣,阿波老爹、培利老爹,因为他们深刻理解村庄=国家=小宇宙的历史与神话,所以好像心情沉重,他们说了下面的话,意在促使我有所反省。
你大概知道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对于破坏人的心情吧?因为听你父亲讲课已经听了好几年了,所以你应该是比谁都最清楚的吧?那么你父亲让你谈破坏人时,为什么左挑右选,偏偏专捡破坏人一生拉了多少粪以及怎样计算出来的这事回答他呢?从你列式子的方法和计算能力,按你的年龄来说应该算优秀的……上课的时间里你热心听讲,不为其它琐事所动,心不旁鹜,只要在旁边一看就明白。因为你学习不懈,所以你父亲让你说一说你对破坏人的看法。于是思考一番之后,你就按他已经活了二百年、能跳过大杨树的巨人等等条件,就计算出他的粪量至少在四百吨以上。你为什么选来选去偏偏选出这么个问题?不论你父亲,也不论我们,对于你算出巨人总粪量,无不觉得的确可笑。但是,你跟你父亲学了那么久,除了这个令人可发一笑的之外就没有更重要的了?你父亲是那么热心地研究,郑重地叙述破坏人传承的重要性,本来不能设想你对此不可能没有感受,可是你为什么跑题跑到这个程度?
面对阿波老爹、培利老爹十分诚恳、十分亲切的态度,我不能不脸红,但是我的内心深处和这些学者们不同,父亲=神官对于我的大粪的说法并不仅仅看作滑稽的恶作剧,总之我是保留这种看法的。还是个孩子的我,包括不同层次的态度中,也反映了对父亲=神官两面价值的感情。自己确实口头上承认滑稽所追求的是可笑的效果。但是自己内心主要想的还是打算表现自己。作为父亲=神官,我觉得他是不是应该给以理解?妹妹,我真想向父亲=神官发出这一厢情愿的而且是可怜的内心呼声。
说起破坏人一生的大粪总量的计算问题,我的真实意图主要在于粪的力量。我这种想法是从这一设想引发的,也就是不管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多么坚定地站在我们这一边,决不能向他们挑明的就是五十天战争的传承。和大日本帝国军队之间进行全面战争期间,虽然藏在森林里展开了游击战的时候,村庄=国家=小宇宙的人也没有往原生林里排泄过粪尿。他们在森林的突出部修筑起粪尿池,也就是先挖好坑,用粘土夯实,把粪尿运到那里存起来。五十天战争败北之后,我们这块土地的重建工作开始的时候,活下来的人们,朝着那从〃死人之路〃到峡谷的橡树和枥树的疏林斜坡,排放了粪池里的粪尿,从而大大地蓄积了地力,然后创造出蜜柑、柿子、梨子等等产量很高的果园。从五十天战争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