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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他爬进老刘收拾得很干净的驾驶室,在坐下之前顺手拿起了一张放在座位上的晚报。
“昨儿的。”
老刘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报纸,发动了车子。
显示器的生意越做越大,现在每个月他已经能够销售到将近四千台了。
在算过越来越大的运输费用之后,他找到了顺子,问他,老刘是不是有兴趣给他包车。第二天,老刘就开着他的那辆虽然老旧,却永远拾掇得干干净净的130来了,显然,每月三千块钱的包车带装卸的价格,对他是个诱惑。当然,如果他每天都能找到足够的活,那一定比这赚得多,但现在个体运输的竞争也很激烈,能找到象他这样长期、稳定的客户,确实也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
“您瞧好吧!”
老刘只说了这一句,表达他对这份差事的珍惜。
车上装满了显示器,这是给计算机厂的老张送的货。
老张最近不大从他这里进货了,偶尔的要货,也极少是过去那些微机内藏的配件,主要是显示器了。虽然老张他们工厂的那点儿需求量现在在他看来已经显得微不足道了,再说,卖给他的价钱,扣除回扣,他几乎赚不到钱,但他还是不愿意随意地失去任何一个客户。
“张师傅,是不是小弟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儿啊?”
他给老张打电话。
“没有!”
老张很爽快地说,听上去确是没有一点做作。
“那,咱这货,……”
他提示着。
“啊,啊!……”
老张吱唔着。
“是不是有更优惠的了?还是科长又要找小妞儿爽爽了?”
他问老张。
“啊,啊。”
对方含混着。
“什么呀?”
他没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是说,有新货源了。”
老张终于说了实话。
“比我的条件还优惠?”
他有些不相信。
“是。”
老张又干脆起来。
当然,他相信他说的话。老张绝不是那种闻到荤腥就呲牙的猫,他永远是要等到刁住了大鱼才会把嘴里原来的肉皮甩掉的。
“咱们的生意也有的做!”
老张似乎也很念旧地安慰他。
“我以后专从你那儿进显示器。现在,我们厂微机配件比以前用量大多了,每个月多吃你个一、二百台显示器不成问题。咱们毕竟是老关系了吗!……”
他在心里“呸”了一口,显然,那个长着两片肥厚的嘴唇的家伙,还没有找到比他价格更低的显示器的供货商。
他自然没有必要拆穿他,有生意至少比没有强。
晚报上的一篇报导吸引了他:
“……
北京长江通讯设备厂研制开发的小型程控交换机系统最近已经通过了部级鉴定。这种交换机系统,填补了我国通讯设备在这一领域中的空白。作为一家民营高科技企业,北京长江通讯设备厂立足高科技产品的开发,走出了一条技、工、贸相结合的新路,受到有关领导和专家的高度赞扬。
……”
岳小宁果然非同凡响,现在居然也成了新闻人物了。
他不由自主地咂巴了一下嘴,说不上来是羡慕还是嫉妒。
他一向觉得,岳小宁远比一般的中关村电子一条街上的商人们有眼光、有见识,他也从没有怀疑过,这位一向被他视为师长的大哥能够成就一番事业,但他没有想到,他的成功来得这样快。才三年多的时间,他就从自己现在蜗居的这个小门脸中走了出去,而且已经做出了为社会认可的成就。现在,是不会再有人把岳小宁称作“捣爷”啦。可他自己呢?
比起当年赤手空拳地闯到中关村来打天下的时候,他这几年也算得上是颇有成就了,几十万元的资产完全是凭他的勤奋换来的,而且距离他第一个目标——资产达到一百万元,也已经不远了。但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商人,说得难听一些,就是个捣买捣卖的贩子,远远算不是一个企业家,更无法奢谈其他。当然,象他这样的小老板,在中关村多如牛毛,他们中间虽然有连“电子”是何概念都没有,只是看到别人赚钱也就蜂拥而上的投机者,但象他这样受过专业教育,满怀着从事高科技产品的开发和经营的宏愿,而最终只沦为简单的商品的营销者的却是绝大多数。他们中有些人随遇而安,做起了纯粹的“捣爷”,而也有些人在经历了残酷而艰难的资本积累后,高瞻远瞩地创出了一番事业。
现在,他就站在这个满足于现状与再创业的分水岭上。前者,是按部就班地不断积累自己的财富,而后者,则可能要冒极大的风险,虽然,那可能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成就,但也更可能把他千辛万苦地积累起来的现在这点财富,毁于一旦,付之东流。
苦恼啊!
他把手里的报纸折好,默默地揣进衣袋。
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英雄的,可偏偏每个人又都幻想着成为英雄。
老张的脸更滋润了。
这也是一种活法。
“都在这儿哪!”
他把一个装着钱的信封递过去。
老张很自然地接了,顺手装进兜里。
信封里的钱是绝对不用数的,老张相信他。
“这些日子还成?”
老张客套地关心着。
“你老兄不照顾我生意了,我还成什么呀?”
他做出一脸的凄凉。
老张笑着把他的胖手一挥。
“别哭穷了,自己都盘了门市了,还说不行!”
他递过烟去。
“那不过是打肿了脸充胖子罢了!”
老张接了眼,看看牌子。
“‘万宝路’,连烟的脸也打肿啦?”
俩人会心的笑了。
他看见老张身上熨烫得很挺拔的“YSL”的衬衫。
老张不再从他这里进配件,并不是又找到了新的“合作”伙伴,而是他自己开发了一条直接从深圳进货的渠道,这样,他就可以绕过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中关村的经销商们,拿到价格几乎与他们的成本相同的货源。
他们厂里自然不知道他是从深圳进的货,因为他总是在接到进货任务的一两天内就把货进到厂里了,而从深圳进货至少也要一个星期的时间。老张有他的办法,在从事了几年微机配件的采购工作之后,他已经摸清了这其中所有的门道,也大致掌握了厂里对微机配件的种类和数量的需求。于是,他通过一个在深圳工作的远亲,开始把自己厂里需要的常规的货物购进来,存放在家里,一旦厂里需要,他就很快地“进”到厂中。其中的差价,自然比被中关村的公司盘剥之后要丰厚得多。至于进货发票,那则简单得很,只要到西直门转上一圈,就能够很容易地买上它一大迭,当然是假,可现在连处女膜都能造得以假乱真,假发票谁又能查出来呢!
老张的秘密当然不会对他说,事实上,就连他媳妇儿对他所做的这一切也只是一知半解,要不,怎么叫秘密哪!
他搞不清老张的进货渠道,他却能看出来,这家伙锅里的油水越来越足了。
60
王京跑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和楠楠对当月的销售帐目。
“出事儿啦,大事儿!”
王京的进门的时候脸惨白着。
“天塌啦?”
他看看这个平素把一切都不当回事的家伙,想不出究竟出了什么事,能够让他这样苍惶。
王京抓过他放在桌子上的烟盒,摸出一支来衔在嘴上,手抖抖的,半天点不着火。
“黄勇,……”
他哆嗦着,总算点着了烟。
“黄勇怎么啦?”
他莫名地问。这小子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黄勇,丫跑啦!”
王京终于费劲地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黄勇跑了,跑得很突然,跑得无影无踪。
“上礼拜六临下班的时候,他还把我们几个搞销售的留下训了一通儿,说我们下个月要是再完不成销售定额就扣工资,吹胡子瞪眼地穷叨叨了半天,转过来,这个礼拜一就没见着他的人影儿。我们还以为他又钻在哪个骚娘们儿的被窝儿里享清福儿去了呢,可一直到昨天早晨,人家银行的又来催款,还是找不到他人。呼机百呼不应,手机关着机,到他住的地方儿去找,也撞了锁。最后,我和会计一核计,也不能让人家银行的人总堵在门儿上不走啊,我们就硬着头皮去找吴主任。”
“找到吴主任了吗?”
他几乎要以为这对忘年的恋人殉情或是私奔了。
王京一副苦相。
“吴主任是找到了,可还不如不找!”
“怎么着?”
他问。
王京叹了口气,神色幽幽的。
“那个傻女人,也在找他。一听说黄勇真的不见了,她倒是二话没说,先昏过去啦!”
他差点儿也昏过去,不过不是替吴主任难过,他是替她不值。
在王京他们跑去询问黄勇的下落的时候,吴主任也在找黄勇,而且已经找了好几天。
近来,黄勇很少到吴主任家里去了,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就是,她家新换的那个安徽保姆比起以前的那个傻乎乎的四川保姆来要精灵古怪得多,每次他来,尽管他们都是在她睡下之后,才开始双宿双栖的,但他还是从她的眼光中看出了几分猜疑。为了不有损于吴主任领导干部的清誉,他建议,今后他们的约会改在他租住的那套公寓中,免得有不必要的麻烦。
吴主任在感激过他的体贴之后,照办了。起初,每当吴主任难耐寂寞,约会他的时候,他倒也有求必应,但渐渐地他开始寻找各种理由来推脱了。一个象吴主任这样年龄的女人,尽管被爱情迷住了眼睛,但总是十分敏感的,于是,她在床上严厉地警告着他的情人,绝对不要再去勾引任何女人,否则,她会顾不得什么脸面一类的问题,对他不客气。黄勇在曲意奉承之后,信誓旦旦地表示着一切都是误会,他是绝对忠实于她的,而至于那几次推掉约会,完全是因为他现在牢记了她的教诲,把精力更多地放在了工作上。于是,在将信将疑中,她又相信了他。
“我好悔呀,不该那样逼他,是我把他逼走了呀!”
吴主任在昏厥后被人们送回家中,醒来之后,对着一脸冷漠的保姆哭诉着。
黄勇失踪的两个多月以前,和吴主任关系很不错的那位银行行长打电话给她。电话里行长竟然有些不快地对她说,她那个“干儿子”黄勇着实有些过份,拖欠的四百多万元的贷款至今没有归还的意思,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金面上,他们银行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现在先给她打个招呼,让希望她能够让黄勇马上把钱还上,哪怕先还一部分也可以,不要让银行太为难,到时候大家脸上不好看。……
放下行长的电话,她很气愤,不是因为黄勇的欠帐不还,而是因为银行行长的不客气。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吗!况且,贷款是国家的,又没有从他行长口袋里往外掏一分钱。虽然最终那位行长还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同意再给黄勇的贷款展期三个月,但这已经狠狠地伤了她的自尊心。这么不给面子,简直是不把自己看在眼里。
她越想越忿然,一腔无名火便都撒在了匆匆应召而来的黄勇头上。
“你不是说好了,送你老婆出国贷的钱,很快就能还上吗,怎么到现在还没还!”
她把一双眼角堆着鱼尾纹的凤眼瞪得滚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