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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一双眼角堆着鱼尾纹的凤眼瞪得滚圆。
“现在生意难做,你又不是不知道!”
黄勇不以为然地乜斜着眼睛。
“胡说!”
她把桌子拍得山响,使出了过去一向让黄勇敬畏的情人的娇嗔、母亲的责备和领导者的威严。
“你是个男人,男人就得勇于负责!”
她却没有看到黄勇从她的脸上移开的目光中的那一丝嘲弄。
现在想起了当时对他发的那通脾气,让她悔得断了肝肠。
“黄勇跑了,你们也犯不上死了老子娘一样啊!”
他看看垂头丧气的王京,说。
王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孙子才为丫挺的着急哪!”
“那你火上房了似的干什么?”
他笑着望着他。
“那王八蛋还欠着我们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哪!”
王京终于道出了他的急切的所在。
下班的路上,楠楠和他并肩骑着自行车。
近来,他发现楠楠经常找了各种理由推迟着她的下班时间,总要等到他这个从来都是错过了下班的时间才跚跚离开公司的老板一起走。
小梅有一天很神秘地给他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和她的表妹之间有什么超过一般雇佣关系的关系。
“瞎扯!”
他坚决地予以否认。
在他看来,楠楠这样的女孩子绝不会是他要找来作恋人,乃至妻子的那种人。虽然,在她身上,他看到了很多当年萍的影子,但就象萍已经成为过去一样,那一类型的女孩子实在只是他当年情窦初开时的一种向往,而在经历了多年的心路历程之后,成熟了的他,对那种天真烂漫的纯情已经看得很淡很淡了。他现在需要的是那种很女人的女人,有足够的女性成熟的魅力,也有足够的温情和激情,更重要的是能让他的灵肉都充分感受到快乐的女人。
“经理,”
楠楠在叫他。
“嗯?”
他应了一声。
“我记得你说过,现在公司的业务忙了,老刘也只能帮你送送货什么的,为什么刚才那个王京说想到咱们这儿来干的时候,你没有吭声呢,你们不是老朋友了吗?”
他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老朋友’,和他?哼,要是让他来了,那我就不是他的朋友了,过不了几天就成他孙子啦!”
“他这人不好?”
楠楠不解地问。
“好不好的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找个爷爷!”
他很坚决地说。
楠楠不作声了,慢慢地骑着。
她似乎永远嫌这段路短,每回跟她一道走,总会比自己骑这段路多用去一半的时间,但他又不好意思甩下她,独自先走。
女人,真让人没办法!
耐不住寂寞的楠楠又开始饶舌。
“那个叫黄勇的也真够坏的!”
楠楠侧过脸来看看他的脸色。
他默默地点点头。
“他就这么跑啦?”
楠楠似乎心有不甘。
他也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可不就这么跑了,还等着法院来传唤哪?”
楠楠感慨良多地摇摇头。
“他要是也象我表姐夫和你这样,靠自己白手起家地干出来的,就不会这样了。……”
他冷冷地笑了。
“你笑什么?”
楠楠眼光闪烁地问。
他收了笑。
“傻姑娘!自己干出来的就不会去骗,去蒙啦?”
他老气横秋地教育着他的下属。
“告诉你,傻姑娘,别把人看得太过简单了。黄勇说不定也有他的善良的一面,你表姐夫我是不敢说,但我知道我自己,如果是情势所迫,或者利害相关的时候,我照样能昧了良心地去蒙、去骗!”
看着楠楠惊愕的目光,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话也许说得有些过了。
“当然,我要是那么做,可能达不到黄勇那样的程度,我可能会在法律允许,而道德上说不过去的范畴内不大不小地做一回恶人,……”
说到这里,他的心猛然一动,一个念头张扬地跳了出来,让他立刻感到了它强烈的升腾的欲望,无法安耐。
楠楠却在这个时候失声地尖叫起来,她几乎把车骑进了路边的排水沟。
61
黄勇失踪的第十天,经过多方查找,人们最终得知了他的去向:他已经在八天前乘坐国际航班出境,到“小白菜”周卫红移民的那个太平洋岛国去与老婆孩子团聚,歆享天伦之乐去了。
银行和公安局组成的专案小组已经进驻了黄勇的公司,尽管人们心里有所准备,但当查遍黄勇开设的所有银行账户和他公司保险柜的时候,他所留下的钱款只有可怜的一千四百多块,除此之外就是一堆已经破旧的办公家具和门市上堆放着的一些残次的空调和安装工具,所有财物的价值,不超过十万元。
一时间,一个逃之夭夭的黄勇,把个中关村弄得沸沸扬扬。
“黄勇这家伙其实早就准备一跑了之了。”
陈义很知情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
听说黄勇出了事,袁天竟然没等到下班之后,就颠颠地从他现在工作的那家位于东城的进出口公司赶到中关村来。现在他正蹲在他门市前那一小块铺着水泥方砖的空地上,刨根问底地向来散布消息的陈义打探着种种细节。
爱看热闹,尤其是爱看自己憎恶的人的热闹的人总是那么的多。他看看袁天兴奋得发红的脸,感慨不已。
“我听我一个分局经保科的哥们儿说,黄勇去年年底就办好了护照,他们到大使馆查过,他的签证也是上个月就签下来了。这小子要不是为了把钱都敛着带走,早就颠儿了,还等到今天!”
陈义很卖弄地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枝有叶的。
“看来他真的是蓄谋已久啊!”
袁天瞪大了眼睛。
“是啊!”
陈义赞同着。
“还好我收了,不在他那儿囚着了,不然的话,打不着狐狸,说不定还得弄身骚!”
袁天庆幸着。
“没错儿!连我们这些打工的不还都给叫到局子里问了个够!”
陈义附和着。
他在心里也有与袁天同样的感觉,别的不说,如果真是还在黄勇那儿租柜台,人家司法部门来了,一封门,最少也得耽误一段时间的生意,再说,从表面上看来,他和袁天都属于黄勇公司下面的分支部门,到时候说不定就让人家先来个一锅端,想分辩清楚也得大费一番周折了。
岳小宁这个小门脸救了他一回。
“生意不错呀!”
袁天没有客套,跟他进了开张不久的那家豪华的“美食城”,在桌边坐下后,看看他比以前滋润了的脸色,说。
他翻看着装桢很精美的菜单,掩饰不住自得的心情。
“比起咱们在黄勇那儿的时候,是强多了。”
袁天感喟颇深地叹了口气。
“唉,人的命,天注定!看看你,现在是财源滚滚,再看看我,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他想安慰安慰他这个朋友,可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现在还能对袁天说什么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而每个人的选择都一定有他的道理。至于这种选择是否是正确的,那只有通过时间来检验了。在多年之后,或许他们都会为今天的选择感到后悔,但既然现在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么不论将来如何,他们都应该无怨无悔。
俩人慢慢地吃着,品着很爽的“扎啤”和复杂的心情。
袁天已经没有了乍一听到黄勇跑掉的消息后那种幸灾乐祸的快感了,象他一样,现在也流露出一丝兔死狐悲的感伤。
“大浪淘沙呀!”
袁天的目光中有淡淡的悲哀。
“商场比战场更险恶。”
他说。
“象我和黄勇这样的,就是被海水冲走的细小的沙粒。”
袁天盖棺定论似地说。
他无言以对。
他又是什么呢?是金子,还是一块顽强的礁石?虽然现在还没有被浪冲走,但谁又能预料那不断地滚滚而来的冲击的力量呢!水中那些无根的沙石,细小的会很快地被冲走;大的也会在冲刷中变成圆滑的卵石,最终随波逐流。唯有那生根的岩礁,把自己与大地连在一起,虽然也会在风浪中被撞击,被侵蚀,但终究是岿然不动,永不倾颓。
“真不打算出国啦?”
他问袁天。
袁天颓废地摇摇头。
“没那命,想去人家那儿当‘二等公民’,人家还不要!”
“现在这单位还行?”
他喝了口啤酒。
“凑合吧,国营单位,说是企业,实际上跟事业单位也差不了多少,大家混呗!”
袁天把一只剥好的基围虾送进嘴里,咀嚼着。
他想起他为之工作了三年的那个单位,所有人都在轻松中度过每一个毫无压力的工作日,人们只在长工资、评职称和分房子的时候才紧张上一阵子。当他辞职的时候,他在单位门口那个摆摊的老头的磅上称过,足足比大学毕业的时候重了二十斤,那真是养人的好地方。
“和我们那儿一样。”
袁天点点头。
“听说很多单位已经开始优化组合了,……”
他试探着说。
“优吧,最好把我优化下来。到时候儿,我再跑到中关村来混事由儿,我那‘老杖杆子’就没话说了。”
袁天解嘲地说。
“想回来吗?”
他问。
“不想是孙子!”
袁天瞪着有些酒意的眼。
“看到哥们儿你现在干得这么红火,我真他妈眼热呀!”
袁天把手里的酒杯在桌上礅得“咚咚”响。
“留神人家的杯子。”
他拍拍他的胳膊,心里同情着这个曾经和自己一道在中关村闯荡的朋友。现在,他们都拥有对方没有的东西,他们又都羡慕着对方拥有的一切。但让他自慰的是,虽然现在他没有一个属于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的小巢,但那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属于他的那个温馨的家和温柔的女人迟早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而对于袁天,失去的事业或许很难再重新建立了。
“为了过去的一切,”
他对他的朋友举起了杯。
“为了一切都已经过去。”
袁天把他的酒杯碰得很响亮。
62
吴主任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去上班了。
“吴主任病了,病得很重,你不要去打扰她。”
他到她办公室去找她的时候,她的秘书对他说。
于是,他花费了足足一个下午的时间,才转弯抹角地打听到她的住处。
吴主任的家离他的公司很近,几乎就是一路之隔。
他记得这几幢塔楼是著名的“高知楼”,可吴主任却堂璜地居住在其中,虽然据黄勇说,她只有个自修的大专文凭。然后他马上想通了,吴主任虽然不是什么“高知”,但她是领导,是那种足以领导“高知”们的领导,所以,她住在“高知”楼里,当然是理所应当,名正言顺的了,脱离了群众又怎么能当好领导呢。
站在塔楼下的时候,他把手里拎着的几盒包装精美的高级营养品看了看,又把另一只手上拎着的不久前自己奖励自己的那只“金利来”公文包细细地看了一眼,那里面那张撩拨人的照片,让他的心突突地战。
或许,他的未来的辉煌,将从他跨进这座塔楼的大门开始。小腿的肌肉僵僵的,脉管中的血冷冷地凝得紧紧的。掌心中有汗,湿湿的,公文包沉重地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