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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呢?”
“别人收养了。”
“它是个什么?”
“不就是个婴孩吗?”
“你清楚我问的意思,男的还是女的?”
“我想是个女的。”
“你想。”
“我知道是个女的。”
桂温这样盘问使他感到有点不痛快。这种盘问重新勾起了他真想快点忘却的回忆。
弗农·德默雷斯特把他的默塞地斯驶进空港那宽阔、气象万千的正门。
这时候,两人都不声不响。在进门处的高空,在聚光灯的照耀下,有个未来派的抛物线形的圆拱,直冲云霄。这是一次全球性的设计竞赛中受到赞许的产物,据说它是航空界崇高理想的象征。前方是个道路、交叉道口、跨桥、地道的复合体,迂回曲折,令人叹为观止。原设计的意图是保证空港川流不息的车辆交通能以高速行进。不过今天晚上交通比往常要慢,这是三天大风雪造成的。许多雪丘占去了正常情况下可以使用的道路。铲雪车和翻斗车正在设法保持剩下的地区车辆畅通,然而却增加了这些地方的混乱。
在几次短暂的阻塞之后,德默雷斯特把车转入工作人员使用的通向环美航空公司机库总场的道路。他们要在那里下车,换乘机组人员的大轿车,前往机场大楼。
桂温坐在他身旁开始说话了。“弗农。”
“嗯。”
“谢谢你对我讲了实话。”她伸出手去摸他放在方向盘上靠近她这一边的那只手。“我能克服的。看来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一下有点受不了。我是要跟你去那不勒斯的。”
他点头笑了笑,然后把手从方向盘上移开,紧紧地握住桂温的手。“我们这一次将是一次欢聚,我保证我们俩都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决心要尽力而为,保证实现他的诺言。对他来说,这也不难做到。桂温一直在吸引着他,使他感到和她在一起,比起任何其他记忆中的人来,有更多的眷恋,精神上也接近得多。如果他不是早有妻室的话……他曾不止一次考虑和萨拉赫分手,另娶桂温。后来又放弃了这个念头。他认识不少同行,曾饱经沧桑——有些驾驶员遗弃了结褵多年的发妻,另找年轻的新欢。这些人往往到头来只落得一场空,还要负担大笔赡养费。
他必须在他们的旅程中间,在罗马或在那不勒斯,和桂温再进行一次认真的讨论。到目前为止,双方的谈话并没有取得他想象中的那种进展,也还没有触及堕胎问题。
与此同时,一想到罗马,就提醒他自己眼前还有更需要加以关心的一件事:由他来指挥环美的第2次班机。
3
那把钥匙是开奥黑根旅社224号房间的。
基思·贝克斯费尔德在毗邻空中交通管制室的半明不暗的更衣区,意识到他对这把钥匙和挂在上面的塑料号码牌已经看了有好几分钟。也许才几秒钟也说不定?这也是有可能的。这一阵,时光的流逝同其他许多事情一样有点变幻无常,捉摸不定。这一阵,在家里纳塔利有时也发现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出神发呆。等到她关切地问你在那儿干吗?他这才醒悟过来,想起他自己身在何处,恢复动作,继续想他的心事。
他感到以往和刚才出现的那种情况,说明他疲劳不堪的脑子本身已经不管用了。人的脑子是错综复杂的,里面有血管、肌腱,贮藏着思想、情绪,其中某个地方有个小小的开关,它象电动机的过热断流器那样,是个保险装置。当电动机走得过热,为了防止烧坏,它就会起作用。可是,电动机和人脑有它们的不同之处,电动机在必要时就停止转动。
人脑却不会那样。
外面指挥塔上的聚光灯,透过更衣室唯一的一扇窗户,仍然射进足够的亮光,使基思可以借这个亮光看见东西。其实,他什么也不想看。他坐在一张木板长凳上,身旁放着纳塔利做的三明治,一点也没有吃。他啥也不干,就只拿着那把奥黑根旅社的钥匙,思索那人脑之谜。
人脑可以有高度的想象力,创作诗歌,设计出雷达显示器,创建梵蒂冈西斯廷教堂和超音速的“协和式”飞机。人脑也能记事和支配良心,它也可以变得咄咄逼人,使人折磨自己,永远不得安宁;以致只有一死才能结束这种困扰。
死亡……跟着是湮没,忘却,最后是安息。
这正是基思·贝克斯费尔德下决心今晚自杀的原因。
他得赶紧返回雷达室,因为他这一班还要几个小时才能结束,而且他暗自规定他今晚要值完空中交通管制这个班。他自己也说不上这是为什么,只觉得应该这样做;他一向努力去做他认为该做的事,非常认真。也许这认真办事的态度是家传的特性;看样子他和他哥哥梅尔在这一点上有共同之处。
无论如何,值完了班——尽到了最后一次责任——他就可以毫无牵挂地到他下午登记好房间的奥黑根旅社去。到了那里,他就不再浪费时间,吞下口袋里放着的一瓶苯妥巴比妥,共四十粒,三千八百毫克。这些胶囊药丸是他近几个月积攒起来的,每次积几丸。医生开这个药是为了让他睡好觉,而他却从纳塔利认识的药剂师那里送来的剂量中,每次偷偷地扣下一半,藏了起来。几天前,他曾到图书馆查阅了一本有关临床药物中毒的书,肯定他手中的苯妥巴比妥远远超过了它致命的剂量。
他这一班将在午夜结束。不久在他吞下那些胶丸以后,很快就会入睡,而且再也不会醒过来。
他把表盘凑着外面射进来的亮光看了看时间。快九点了。是不是现在就回雷达室呢?不,再呆几分钟。他既然要回去,就得沉着镇静地应付这一班最后几个钟头里可能发生的事情。
基思·贝克斯费尔德又摆弄起奥黑根旅社的钥匙。那是开224号房间的钥匙。
奇怪的是数字上的巧合;今晚他预定的房间号码中碰巧有个“24”。有些人相信数字占卜。基思不相信这玩意儿;不过,他要信的话,末尾两个数字前面还有个“2”,这可以看成是“24”的重现。
头一个“24”是一年半以前的一个日子。他想起这个日子,泪水就模糊了他的眼睛,这种情况以前曾有多次。这个日子深深铭刻在他的记忆之中—
—充满了自怨自艾和痛苦。这是他阴郁的精神状态和极端孤僻的根源。这就是,他要在今晚结束自己的生命的原因。
那是六月二十四日,星期四,一个夏天的早晨。
对诗人、情侣和照彩色像的人来说,这是个好日子;那是人们忘不了的一种好日子。多年以后,每当他们要缅怀他们经历过的良辰美景时,就会象翻开一本剪贴簿那样想起这一天。在弗吉尼亚州的里斯堡,离开那具有历史意义的哈帕斯渡口不远的地方,黎明的时候,天空晴朗——天气预报说是CAVU,这是一个航空术语的简称,意思是“云高,能见度无限”。当天的天气一直是这样,除了在午后,出现过一些稀稀落落的棉花和羊毛状的层积云彩。阳光暖和,但不闷热。从蓝岭山脉吹过来的和风,带来了忍冬花的芬芳。
那天早晨,基思·贝克斯费尔德驱车到里斯堡的华盛顿航道交通管制中心去上班,一路上看到盛开的野玫瑰。这使他想起中学时代读过的济慈的诗句——“只缘夏意已浓……”用这句诗来描绘这一天看来是再熨贴不过的。
当时他在马里兰州的亚当斯镇——他租了一幢舒适的房子,同纳塔利和两个儿子住在那里。同往常一样,他从这个小镇出发,驱车进入弗吉尼亚州界。他那辆“大众”牌篷车的车顶敞着,他从容不迫地一面开车,一面尽情享受那清新的空气和阳光,非常舒服。当他看到他所熟悉的航道中心的现代化的矮房子时,他感到不象往常那样紧张。后来,他曾怀疑这种感觉本身是不是随后发生的事情的起因。
甚至进了指挥部——这个地方墙壁很厚,没有窗,不见天日——基思感到仿佛外面夏日的明朗阳光不知怎么地渗透到屋里来了。七十几个身上只穿着衬衫的值班管制员似乎都也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不同于往常的严肃气氛—
—在一年中大部分的日子里,人们由于压力大总是在那种气氛下工作的。原因之一也许是天气特别好,交通量比平时少。许多非商业用飞机——私人飞机,军用飞机,甚至少数客机——正在按VFR,即“目视飞行规则”飞行,或是用“看到别人也让别人看到”的方法飞行的。这后一种办法就是飞机驾驶员不必通过无线电向空中交通管制塔的航道管制员报告,而在空中掌握自己的航向。
座落在里斯堡的华盛顿航道中心是个关键性的管制点。从它的主要工作室,可以观察和指挥东部沿海六个州上空航道上的全部空中交通。整个管制区加起来达十万平方英里。在这个区域内,每当一架申报按仪表飞行的飞机离开空港,就处于里斯堡的监视和管制之下,直至航程结束或离开该区为止。
进入这个区的飞机是由美国大陆其他地方的二十个管制中心移交过来的。位于里斯堡的管制中心是全国最繁忙的中心之一,负责世界上每天空中交通最集中的“东北走廊”的南端。
说来也怪,里斯堡距离任何一个空港都很远,距离华盛顿首府(哥伦比亚特区)就有四十英里。这个中心就是用首府华盛顿命名的。中心本身却在弗吉尼亚州的乡下,由一群现代化的矮小建筑和一个停车场组成,三面为绵亘的农田所环抱。附近有条名叫“公牛溪”的小河,内战时期这里曾发生过两次战役,使它名垂千古。基思·贝克斯费尔德有一次下班后曾到“公牛溪”
去凭吊里斯堡的过去,也思索它的现在。它的过去和现在是奇炒而又迥然不同的。
那天早晨,尽管外面是个夏日,但是在这个教堂式的、宽敞的中心管制室里,一切都在照常运转。比橄榄球场还大的整个管制区,同以往一样灯光昏暗,这样,可以看清数十个雷达屏幕上的影象,这些雷达一层层、一排排地摆着,上面都吊着篷盖。初来这里的人最先注意到的是管制室里的噪声。
在飞行数据区摆满了大型电子计算机、五花八门的电子仪器和自动电传机,不停地发出机器呼呼的转动声,有的则咔嗒咔嗒作响。管制员在附近几十个岗位上坐着,指挥空中交通,用各种频率进行无线电联系,不断传来喊话声。
机器声和人声交织在一起,到处都是一片持续的噪声,但被隔音吸声的墙壁和天花板奇妙地压低下来。
管制室工作区的上方有座观察桥,横贯整个房间,偶尔前来参观的人被请到这里向下观看操作的情况。居高临下看去,管制室的活动酷似证券交易所。管制员们很少抬头去看观察桥,他们所受的训练要求他们不去理会任何可能分散他们工作中的注意力的事情。由于特许参观管制室的人很少,管制员和外人是难得照面的。因此,这里的工作不但高度紧张,而且象修道院那样与世隔绝,这里没有女性,使得这种与世隔绝的状况更为明显。
基思在管制室外面的套间里脱掉外套,穿上挺括雪白的衬衣,进入管制室。这衬衫就象是管制员的制服,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穿着白衬衫值班,也没有这样的规定。但他们大都是这样穿的。他朝自己的岗位走去,走过其他的管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