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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十字架在熠熠发光,象一颗星星;农夫唠叨着无法忍受的辘辘饥肠……上帝呀!痛苦的路,你有时是多么美妙啊!曾有多少次,我象一个要淹死的人在万般无奈时抓住了你,每次你都仁厚地拯救我!在你的身上曾产生过多少奇特的构思、诗的憧憬啊,曾给人留下过多少美好的印象啊!……这时我们的朋友奇奇科夫感受到的也决非全是普通的憧憬。让我们看看他的感受吧。起初,他只顾回头张望,什么感受也没有,想证实一下是否真地离开了N市;当他看到N市早已销声灭迹,磨房啊,铁匠铺啊,城市周围的一切都已看不到了,连石造教堂的白尖顶也早已进了地平线,他这才一心一意欣赏起沿途风光来,一会儿往右看看一会儿往左看看,N市在他的记忆中已模糊了,似乎是很早以前的童年时代去过似的。终于沿途风光也不再使他感兴趣了,于是他便微微地眯上了眼睛,把头歪到靠垫上。作者承认,这竟然使他感到了高兴,因为他得到了谈谈本书主人公的机会;到现在为止,作者不断受到干扰,正如读者见到的那样,一会儿是诺兹德廖夫,一会儿是舞会,一会儿是太太们,一会儿是传遍N市的流言蜚语,而且还有数不清的琐事——这些琐事,当它们正在实际进行的时候却被认为是极端重要的大事而只有被写进书里以后才令人觉得似乎是琐事。不过现在且让我们闲话不说书归正传吧。作者很怀疑他所选择的主人公会受到读者的欢迎。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奇奇科夫不会受到太太们的欢迎,因为太太们要求主人公必须十全十美,假如他的心灵或长相有什么缺憾,那就糟了!
不管作者如何深入地窥探他的内心,哪怕他的形象比在镜子里反映得还清晰,太太们也是决不肯认为他有任何价值的。奇奇科夫的肥胖和中年,对他有很多不利:主人公肥胖决不会得到宽容,大多数的的太太会扭过身去说:“呸!多丑!”咳!这一切,作者都是了然的;然而他不能拿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来作主人公。可是……也许在这部小说里会响起另一些迄今尚未拨动的琴弦,会出现一个具有天赋贤德的伟丈夫或全世界绝无仅有的独具一切女性美德、高尚情趣和献身精神的秀外慧中的俄罗斯少女会呈现出俄罗斯精神的无数宝藏来。其他民族的各种十全十美的人物在他们面前都会黯然失色,就象在活语言面前死书本黯然失色一样!俄罗斯精神将会得到展示……读者将会看到从其他民族的天性上滑过的东西如何在斯拉夫人的天性中根深蒂固地扎下根……可是为什么要说这些后话呢?作者经过潜心的深思早已成熟和苛刻的内省,象少年那样忘乎所以使他感到有失体面。一切事情都要按顺序、选地点、择时机来进行!然而完美无缺的人毕竟没被选作主人公。甚至可以说说为什么没选他。因为“完美无缺的好人”这个字眼儿在人们的嘴上已变成了一句空话;因为该让可怜的完美无缺的好人休息了;因为完美无缺的好人已被变成了一匹马,没有一个作家不骑到他身上用鞭子和随便抓到的任何东西驱赶他;因为完美无缺的好人被折腾得已只剩下了皮包骨,连美德的影子都没有了;因为人们在伪善地召唤完美无缺的好人;因为人们不尊敬完美无缺的好人。不,现在也该让坏蛋拉车了。好吧,我们就来让坏蛋拉车吧!
我们的主人公出身并不显赫,也不十分了然。他的父母是贵族,然而贵族封号是世袭的呢还是亲身博得的,却只有上帝晓得。他的长相不象父母,至少他生下来的时候有位在场的亲属——一个瘦小通常被称为丑婆子的老太太——把他抱到手里时喊过:“长相完全跟我想的不一样!
要象外婆也好,可他生得就象俗语说的:‘不象爹不象娘,倒象个过路的少年郎’“。他最初看到的生活面貌就好象透过一个糊满积雪的幽暗的小窗口看到似的有些酸楚:他童年既无伙伴又无朋友!
一间小屋子有几扇小窗户冬夏都不开,父亲是个病人,赤脚趿着一双编织的拖鞋,穿着一件长长的有羊羔皮里的外衣在屋里踱着,不停地叹息,往放在墙角的痰盂里吐着痰;他自己永远坐在桌旁,手里握着笔,手指甚至嘴唇上都是墨水,眼前经常摆着一本习字帖,那上边写着“不妄言,敬尊长,存善心”
;屋里总响着沙沙的拖鞋声,他每当对单调的课业感到无聊,在字母上加一个小钩儿或小尾巴的时候经常听到一种威严而熟悉的声音:“又胡闹!”
;随后,耳朵便被从身后过来的长手指拧得很痛,这给他留下了一种总不愉快、永远熟悉的感觉:这就是模糊记得的童年时代的可怜情景。但生活中的一切都在迅速而生动地变化着:桃汛泛滥、阳光明媚的早春的一天早晨,父亲领着儿子坐一辆马车离开了家门,拉车的是一匹褐色黄斑马;赶车的是一个驼背小老头儿,奇奇科夫的父亲仅有的一家农奴的家长,他几乎担任着奇奇科夫家里的一切职务。褐色黄斑马拉着他们走了一天半多;他们风餐露宿,涉水过河,最后在第三天早晨来到了一座城市。城市的繁华大街突然出现在小孩子面前,使小孩子惊得瞪目结舌,足有几分钟闭不上嘴。后来褐色黄斑马拉着马车下了一个大坑,进了一条向下的顷斜着的小胡同,积满了污垢。褐色黄斑马在污泥浊水里全力挣扎着,在驼背和老爷亲自吆喝下挣扎了好一阵子才把车拉进了一个小院。这小院座落在山坡上,院里是一座古老的小房,在房前有两棵鲜花盛开的苹果树,房后是一座小花园,花园里的树木又矮又小,全是花楸和接骨木,绿荫深处有一座木板亭子,那亭子上有一个发乌的小窗户。这小院里住着一个老太婆——他们的亲戚。老太婆尽管老态龙钟,每天早晨还照样到市场上去,回来以后就在茶炊旁边烤袜子。这老太婆摸了摸小孩子的脸蛋儿,观察起他那胖乎乎的样子来。小孩子就要住在这里,每天到市立学校去上学。父亲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回去了。分手的时候,父亲没有落泪,给了他半卢布铜币买零食用,然而最重要的是那聪明的教诲:“记住,帕维尔,要好好学习,不要放荡,不要胡闹,最重要的是讨好师长。要是能讨好师长,即使学习不好,没有天赋,你依然会一帆风顺,压过所有的人。不要跟同学交往,那不会教你干好事;倘若需要交往,也要交那些有钱的,一旦有事,他们对你会有用的。自己不要请别人吃东西,最好叫别人请你,最重要的要攒钱;钱这东西在世界上最可靠。同学或朋友会骗你,遇到灾难会首先抛弃你,可是钱不会抛弃你,不管你碰到了什么灾难。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好办事。“说完这段教诲之后,父亲就跟儿子分手,又由褐色黄斑马拉着回家去了。从此,儿子再也没见到父亲,可是父亲的教训却深深地扎下了根于他的心里。小帕维尔第二天就去上学。他对任何学科也没有特殊天赋;他最大优点是整洁和勤快。但是他在另一方面,也就是说,在待人接物方面却很聪明。他突然变得通情达理起来;在对待同学的问题上,他果然做到了让他们请他,而他不仅从来不请他们,有时甚至还把他们给他的食品藏起来,然后再卖给他们。早在孩提时代,他就会克制自己的各种欲望。父亲给的半卢布,不仅一文未花,相反,当年就赚了不少钱,这显示出了他差不多可以说是非凡的经营才能:他用蜡作灰雀,刷上颜色,然后以很合算的价钱出卖。后来有一段时间他还从事其他一些投机勾当,比方说:在市场上买一些食物,带着到教室里坐到那些有钱的同学身旁,一看到哪位同学开始咽吐沫——饥饿的前兆,他就从凳子下边装作无意似地偷偷递给他一点儿蜜糖饼干或面包,把对方的食欲引起来,然后就根据食欲的强烈程度要价儿。有两个月的时间,他在家里不休息,一直摆弄一只装在小木笼子里的老鼠,最后做到了使老鼠能听从号令做出竖立、卧倒和起立的动作来,这只老鼠后来卖的价钱也很合算。攒够五卢布,他就把小袋子缝起来,然后往另一个袋子里存。在对师长的态度上,他有他的更聪明的作法。坐在坐位上,谁也不如他老实。必须指出,教师是个极爱肃静和规矩的人;对聪明机灵的孩子,他无法容忍;他觉得这些孩子一定会耍笑他。一个孩子一旦被他目为机灵,只要动一下,只要无意中扬一下眉毛,他就会发怒。他就会把这个孩子撵出教室,严加体罚。他说:“老弟,我要打掉你的傲气和放肆!
我把你看透啦,比你自己对自己还了解。你去给我跪着!
你要给我饿一会儿!“可怜的孩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罚跪了一天一夜没吃上饭。”天分和才能吗?
全都无所谓,“这位教师说,”我只看品行。一个学生,只要品行可佳,哪怕他什么不会,我也要给他各科打满分。我要是看到谁淘,耍笑人,我一分也不给,哪怕他学富五车呢!“这位教师很不喜欢克雷洛夫在一篇寓言中说的”按我看,喝酒无妨,只要懂行“,他总是眉飞色舞地讲他从前任教的那个学校如何肃静,他说那所学校要静得能听到苍蝇飞,说一年之中在教室里没有一个学生咳嗽过,拧过鼻子,在下课铃响以前连教室里有学生,没有都听不出来的。奇奇科夫突然领会了师长的精神,明白了自己应当如何做。在上课时,不管后边同学如何逗他,他连眼睛和眉毛也不动一动;下课铃一响,他马上跑过去抢先给老师递风帽(当时那位教师戴的是风帽);递过风帽,便第一个走出教室去,想方设法在路上遇到他三四次,每次遇到都要脱帽行礼。事情得到了完满的成功。在校期间,他一直保持第一名,毕业时他各科成绩优秀,得到了毕业文凭和用金字写着“品学兼优堪资模范”的奖状。学校毕业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仪表堂堂讨人喜欢、下巴需要常刮的小伙子了。这时他父亲去世。留下来的遗产是四件破烂不堪的绒衣,两件挂着羊羔皮里的旧外套,数目微不足道的现款。看来,父亲只懂得劝别人攒钱,自己攒的钱却不多。奇奇科夫马上把破旧的祖屋和寥寥无几的田产卖了一千卢布,并使那户农奴迁进了城,准备在城里定居下来,找个差事做做。此时,那个喜欢肃静和规矩的、可怜的教师不知是因为愚蠢还是其他过错被赶出了学校。教师穷愁潦倒喝起酒来,最后连喝酒的钱也没有了;他总是染病没有饭吃,无依无靠,落到了一个冰冷的、被人遗弃的破房子里。他从前的学生,那些因为聪明机灵而被他不断目为傲气和放肆的学生,知道了他的这种情况以后,便马上为他捐款,甚至把许多有用的东西都变卖了;可是奇奇科夫却推说没有钱,只给了五戈比银币,同学们马上把它扔了回去,说:“哎呀,你这个吝啬鬼!”可怜的教师听到从前这些学生的举动,不禁双手掩面大哭起来:暗淡无神的两眼里泪如泉涌,象一个软弱无力的孩子。“快病死在床上了,上帝还要我哭一场,”他用脆弱的声音说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听完奇奇科夫的表现以后,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咳,帕维尔!瞧,人多么善变!他在以前装得多么规矩啊,不吵不闹,多老实!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