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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我,安静地说:“那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如果你不回来,我去找你。找遍汉族的地方,找到你。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他的汉语一着急反而能说很多。我看着他不说话,坦白说,我有点晕,也不相信,或许一见钟情的事情有,但是不至于要到谈婚论嫁吧?这样的话,他们一辈子得结多少次婚啊?
我想起《大话西游》,至尊宝在500年后碰到白晶晶,冷不丁地说:“看到你,我就不用回去了,我们成亲!”白晶晶回答的话非常符合我现在的心境,她说:“我刚刚睡醒,经过外面无所事事,我就顺便进来拜师学艺的。你突然跟我提到成亲这件事……我牙齿还没刷呢!”
是啊,我只是个闲逛的人,路上突然跳出一个人说:“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我们结婚吧。”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忍不住要笑。我们在这里“谈婚论嫁”了半天,实际上我们还没有互相请教对方叫什么名字。真是彪悍的人生不需要细节啊!
他说在草原上,看到我骑马过去的时候,他就喜欢上我了。“如果不是缘分,我怎么会就这样爱上了你?”我想笑,看看他,又笑不出来,他的眼睛很真诚,一点没有调侃的意思。又说缘分,哪有那么多缘分啊。我看着别处,嘟哝道:“实话说,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干了什么,就让你爱上了我。难道是我那一跤摔出来的?别跟我说什么爱与不爱,你不是风儿,我也不是沙,再缠绵也到不了天涯,明天早上,我要上路,你要放牛……”
“什么?”
“没什么。”
“你,不喜欢我?”
“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喜欢。”
“什么?”
“没什么。”
“……我真的爱你,永远都会爱着你,我等你回来!很多年,很多年,我在这草原等你。很多年,你不来,我当和尚……”
这个陌生的藏人,真诚地说着极其超现实主义的话。我望望他,有些迷惑起来。是个女人骨子里渴望被喜欢吧?这话听着比山歌还好听。但是,直接到嫁娶,这也太吓人了。还有永远,永远究竟有多远呢?恐怕远得很……我看着他,不知道如何说。看着他的眼睛,又那么真诚,不像在演戏。我一时无法调侃地转移话题,万一他很认真,我岂不显得轻浮?
可是,就算他是真的,我又怎能跟他一起来认真?
“为我再唱首歌,好吗?然后,我要回去了。太晚了,我的朋友们该着急了。明早我还要赶路呢。”我轻轻地说。
月亮起来了,河水像透明的白练,闪烁光芒。他望着我,望着我,像是看到心底里。此情此景,几乎心动。却又知道真的不能缠绵。他想要的,我确实给不起。刹那欢喜不是他想要的永远。告诫自己,这只是一种情绪,只是因为被喜欢而感动,不可放纵。
那是一首温柔的歌,带着红原上的风声。我用手机录了下来。他说:这是我们藏族最美的情歌,《仓央嘉措情歌》。不同的人,也会因为相爱而在一起的歌。不论你走远路去了哪里,你都在我心里。很远,很久,不会改变。
后来远行万里,一路反复听这红原藏人的歌,恋恋难忘。快乐时听,悲伤时听。他的歌声仿佛有一种力量和温暖,时时贴近我。
不如我们去西藏吧
2009年7月29日 红原
大伟从秦皇岛飞成都,到成都后无班车,包一辆车赶来红原相聚。我接到电话,匆匆下楼,见一彪形大汉背对大门而立,果然是大伟,我顾不上喊他,就像个猴子一样噌地跳到他背上,他知是我,背着我转了几圈才放下来,相顾直乐,伸手揉我的短发,说咋把头发剪掉了,像个小孩。汶川一别,已经一年。再相逢,没有一点陌生感,仿佛昨日我们尚在汶川草坝子上喝酒扯淡。
是夜,红原街头去买酒,阿亮、大伟,一左一右,阿亮身高一米八多,大伟更是接近一米九,像两个巨人。我很得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左青龙,右白虎,嘿嘿。”大伟笑说:“很有安全感吧?有我们这两个保镖。”我说:“那是啊,相当地有安全感。”
忽然,心里蹦出个念头,大声说:“哎呀,不如我们去西藏吧。”
他们一愣,望着我,没反应过来。
我停下来,大声说:“你们想想,反正成绵那边过不去。我们要从马尔康走,那里都已经离西藏很近了。不如顺便去西藏玩一趟再回去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大家都在一起呢。以后不一定能聚在一起去玩啊。”
大伟望望阿亮,无所谓地说:“我既然来了,一切听领导的安排,你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说明一下,所谓“领导”并非我真的是什么领导,只是去年招募志愿者办帐篷学校的时候,大家对我的昵称。大伟也是我那时候招募过来的。他年纪较长,四十多岁,其他志愿者很多都还是大学生。我将大伟分配在汶川龙溪乡直台村,那里办学条件最恶劣,又是羌族。大伟驻扎那里,作为直台支教点的镇校之宝。)
我看看阿亮,嬉皮笑脸。阿亮也笑了,豪气地说:“好,玩就玩呗,砚台想去西藏,我们就去西藏吧。”一路说说笑笑间,就定了明日的行程,先去马尔康,再去西藏。
后来才知道,我提议去西藏,真是一点地理概念都没有。我以为四川和西藏接壤,马尔康已经是藏区,就应该快到西藏了。走着才知道,西藏还远得很呢。但,已经在路上了,只好继续走。
见与不见
2009年7月29日 红原——马尔康
八点半的车去马尔康,上车的时候开始落雨。雨水中的红原县城显得不那么脏了。但是清冷清冷。将手机贴在耳边听红原藏人的歌。心里默默道了声再见。
车上有两个藏族和尚,看我用手机听歌,也开始用手机放音乐,我回头张望,他们冲我笑,我报以微笑,顺便客气地说了句:“你放的歌很好听啊。”结果,这两个和尚啊,一路热情地放歌,歌放完了,开始放经文。催眠曲一样,我打瞌睡又睡不着,痛苦不堪。我几次回头想制止,但是看到他们友善的笑容,我的话又咽下去了。
车过刷金寺,停下装货。收到一条短信:“爱人,再见,一路平安,我等你回来。”
心里一动,唰地拉开车窗,探头出车窗外张望。远远路边,一个人骑在摩托车上,伏在车上望着这辆车。雨水很大,看不清楚。我对自己说,一定不是他。
再上路,心情莫名烦躁起来,终于忍不住对那两个和尚说:“拜托,别放音乐了,我想睡觉。”两个和尚乐呵呵地看着我,用生硬的汉语对我说:“你好。”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啊?我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得很。和尚后排坐,一长头发藏人冲我直乐,我无奈也冲他笑了笑。
他一看我笑,笑得更欢。大伟打趣说:“领导,别乱放电。小心招惹是非哦,不过,这个藏人可真帅。”我气得使劲掐他:“人对我笑,我难道对人哭啊?礼貌懂么?民族团结懂么?哥们儿!”一面笑闹着,心里却始终在想,那人是他吗?下这么大的雨,将近一百公里的路。不会是他吧?
中午到马尔康,这就是阿坝州的州府了。车站很破落,稀稀落落几个藏人在排队买票。先看到康定的票,沈前不想跟我们瞎逛了,觉得我们实在有点不靠谱。他决定去邛崃看看直台迁移过去的孩子们,然后回家。我们定了后天去康定的票。
买了票出来,心里闷闷的,不想说话。大伟、阿亮一路取笑我,魂留在红原了。唯沈前憨厚,不说什么。我向来伶牙俐齿,今天却没有心情反击,只好摆出一副坦然任他们取笑的样子,他们说什么我都承认,一脸无赖加不在乎。久之,他们也无趣了。
下雨,哪里都去不了。大伟他们打扑克。我睡睡醒醒,迷糊得很。
晚上,那藏人打电话来,问我在马尔康待多久。我想了下,说只住一晚,明天离开。他急切地道:“你等我,我要来找你。”
他竟要连夜骑摩托车赶两百公里来见一面。我条件反射般望望窗外,漆黑如墨,大雨瓢泼,这一路泥石流,塌方……疯了,不行!顿时觉得缺氧,头痛。喉咙发紧,心里很虚,我害怕那人在此刻出现在我面前,我可能就真的管不住自己了。别逼我啊,我可本来就是个率性而为的人。
强行振作起来,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噼里啪啦跟他讲了很多,关于我的生活,还有我对所谓爱情的方式和看法。可能他大半都没有听懂,但我很真诚看待他的感情,也尝试让他明白我的心情。不是我不相信有一见钟情这回事,而是不能因为爱情而爱上爱情。我相信他说的话,他所要表达的情意。只是,人生不可以如此浪漫、任性,既然如此强求,那从此就不要再联系了,也决不再相见。
他固执地说爱与等待,我不再说话,轻轻挂了电话。
这样炙热的感情让人向往,又害怕。我望着窗外夜色茫茫,心里一片尘土飞扬,是什么一种情怀也说不清楚。我周围人的感情都是小心翼翼,衡量又衡量的,各方面的指标量化了,权衡再三。经过如此几番之后,再热烈的感情也变淡了。但是,生活本身就是平淡的啊。师太说:爱情总归是要失败的,不是败于难成眷属的无奈,就是败于总成眷属的厌倦。
半夜,电话响,知道是他,接了,又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无言以对。很久,他在电话里唱了一首歌,倔强深情。唱至末了,声音已哽咽。
他说:“无论你见与不见,我就在那里,无论你爱与不爱,情就在那里。”
这藏人,看似木讷,却又细腻,看似倔强,却又脆弱。
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藏族仓央情诗中的一句。后来有一天,无意中在拉萨街头小店翻阅这本诗集,看到这句话,那一瞬间,仿佛穿越万里长路,那人就站在我面前。只是,有情无缘,行色匆匆,已经远隔天涯。
像是未完待续,在大昭寺前,遇见从他故乡磕长头来拉萨的仁真,闲聊中得知他们竟是同乡朋友。不过,那是另外一个路上的故事了。
卓尔基官寨的外面
2009年7月29日 马尔康
卓尔基官寨位于红原往马尔康的路上,电视剧《尘埃落定》的外景地就是这里,外面看起来很巍峨。里面不知道,我没进去,一是我排斥收门票的景点,二是因为我没钱买门票。各位看官原谅我,嘿嘿。
大伟一早就失去踪影,打电话给他,说自己正往卓尔基。我狠狠地对阿亮说:“这家伙无组织无纪律,回来要开个会,针对这个问题说一下他。”阿亮开玩笑说:“人家大伟数千里奔你而来,你却和藏族小伙子纠缠不清,惆怅不已。人家大伟失落得很啊。”阿亮是个爱情至上的人,加上他的八卦精神实在让人吃不消,说大伟固然是取笑。但是说到那藏人,确实让我心里小小难过了一下。那人的歌声时常会在我心中回响,但我已经恍惚,记不清楚他的面容。
吃过早饭,阿亮和沈前去办事,我去卓尔基找大伟。大伟正对着一藏寨上凸起的小木棚拍照,我告诉他那是厕所,他很惊讶。实话说,我觉得这里的藏寨很一般,没有甲居藏寨那么美,规模也不如那里壮观,可能和心情有关。我帮大伟拍了几张装模作样的“游客照”,关照了他几句,就找了个矮墙爬上去晒太阳睡觉。
下午,大伟打电话让我去吃东西,官寨上面有一片草坝子,散落着几个蒙古包不像蒙古包、帐篷不像帐篷的东西,乃是游客接待中心。我发短信让沈前和阿亮晚上过来,住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