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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致,连迎都没迎,只是按照朝廷的体制,在花厅等候。
汪文言入内之后,二人客气一番,唠了点没营养的场面话,随后由先行点入主题。
“听闻岳大人雷厉风行,为官公正,为百姓做主,今日拿了潭拓寺的淫僧法觉,实在令人佩服。不过法觉是敕封圣僧,和奉圣夫人么……这事想来大人也知道。大人拿了他,实是等于握了一块烫手的山芋啊。”汪文言笑呵呵地说道。
岳肃瞧了瞧下首这位外表文质彬彬,内露草莽之气,一脸商人市侩的中书舍人,不禁琢磨起他这话的意思。难道说,他是来个法觉求情的?
岳肃不露声色,淡然道:“本府为朝廷执法,素来公办案,无论是谁,一旦犯了王法,别说他是什么敕封圣僧,哪怕是皇亲贵胄,本府也毫不留情。更何况是这种辜负皇恩的奸邪之徒!”
“大人果然刚正不阿,下官没有看错。不过大人可曾想过,奉圣夫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万一她出面求情,颠倒黑白,恐大人非但不能让淫僧伏法,还会遭来灭顶之灾。”汪文言信誓旦旦地说道。
“汪大人如此说话,莫不是是劝说本府,将小人释放,不顾王法,只求个人平安。”岳肃故意冷道。
“大人误会了。”汪文言微笑道:“大人此举,实乃公义,为国为民。若天下官员皆如大人,大明幸甚、天下幸甚,下官支持还唯恐不及,怎会劝阻。”
“那汪大人刚刚所言,又是何意?”岳肃不解地道。
“所谓蛇打七寸,法觉只是一只小虾米,掀不起什么风浪,大明江山真正的蛀虫,乃客奉圣、魏忠贤一党,此等奸贼误国害民,若不铲除,即便大人今日杀了法觉,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法觉被那些奸贼扶植起来,大人杀的光么?”汪文言说到此处,脸上露出坚韧之色。
他的话,岳肃如何不懂,故意点头说道:“汪大人所言亦是在理,但此案只涉及法觉,与奉圣夫人、魏公公无关,我总不能胡乱株连吧。”
“法觉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包天,全是因为有所依仗,倘不是有客奉圣保荐,得了敕封圣僧的名头,焉敢如此不法。”汪文言的嗓门渐渐提了起来。
这事岳肃当然晓得,只是想看看汪文言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说道:“这话倒是不错,法觉如此横行,完全是仗着普圣禅师的名头。可即便是奉圣夫人保举,也最多落个一时失察,被小人蒙蔽的罪名,算不得什么。总不至于因此治罪吧。”
“大人此言差矣,潭拓寺既是皇封禅院,凡在内苟合之人,皆属欺君之罪,倘大人上达天听,朝中不乏直言之士,定当马首是瞻,助大人一臂之力,将祸国奸佞一网打尽。”汪文言这话再明白不过,其意就是岳大人您直接上本参客印月和法觉在皇封禅院做那些男盗女娼之事,我们东林党一定从旁策应,帮你把奸党一举消灭。
“原来如此,多谢王大人教诲,如何办理,本府已经明白了。”岳肃客气地点点头,又闲话两句,将茶杯举起。
“那下官这就恭候岳大人的正义之言了,时候不早,下官告辞。”见岳肃端茶送客,汪文言主动告辞。岳肃礼节性地送出花厅,然后让金蝉送汪文言出衙门。
回到花厅坐定,岳肃又思量起汪文言刚才的话来,不一会,又有差役进门通传,说太常寺少卿官应震、中宪大夫吴亮嗣求见。
第三卷 第二十二章 漩涡
官应震、吴亮嗣,楚党领袖,品级虽略逊岳肃,但号召力与实力远胜岳肃。因为品级关系,和同乡情谊,岳肃亲自出门迎接,毕竟人家吴亮嗣在他刚到朝堂时,是第一个跟他打招呼的人。
岳肃将二位请到花厅奉茶,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岳肃心知这两位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十有八九也和刚才的汪文言是为了同一件事情。所以岳肃也不挑明,不问对方到此有何贵干,转捡些没营养的磕唠。只等对方先行开口。
果然,在寒暄半天之后,吴亮嗣终于忍不住说道:“听闻岳大人今日查封了潭拓寺,并拿了敕封住持普圣禅师,不知这事是真是假?”
“吴大人消息果然灵通,确有这么一回事。”岳肃淡笑地道。
“但不知是为了何事?大人欲将普圣禅师如何判处?”吴亮嗣再次问道。
“淫僧法觉有负圣恩,将千年古刹变成肮脏之地,淫秽之所。其私建暗室机关,抢男霸女、谋财害命、强行化缘、占人田产等事,件件令人发指。此等恶徒,如不法办,天理何存,国法何彰?”岳肃大义凛然地说道。
“大人有此心思,真是国家之福,百姓之福。”吴亮嗣赞扬一声,随后话锋一转,说道:“但普圣禅师终究是皇上敕封的圣僧,若大人将他问罪,岂不是打了朝廷的脸面,令陛下圣明扫地。不提这个,单说奉圣夫人和圣僧的关系,如果大人办了法觉,怕是前程堪忧啊。大家都是荆楚之士,所以吴某才来挺醒……”
好呀,看来奉圣夫人和法觉淫僧之间的关系,几乎朝野上下全都知道,就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
“是呀……”岳肃故意一愣,好似如梦方醒,说道:“吴大人说的对呀,您若不说,我还真未想起此节。但现在人已抓了,寺也封了,案子都审了,供状皆签了,想要回头,怕是已经不能了。”
“大人此言差矣,朝廷体面,比一人荣辱得失重要许多,倘若大人网开一面,只说误听刁民之言,错抓好人,为禅师分辨几句,驳回诉讼,一切也就完了。朝中有识之士,皆会理解大人的一片苦心,为大人歌功颂德。”这一次,是坐在一旁的官应震说话了。
听了这话,岳肃心中暗笑,“这朝中有识之士,不知是哪几位?适才有人想让我将奉圣夫人的丑事一起抖出来,到时自有直言之士帮衬;这一回,两位同乡请我把人放了,到时会有有识之士给我歌功颂德。看来这潭水还是蛮浑的。”
汪文言,官应震、吴亮嗣,一方请岳肃严办,一方请岳肃不办,到底这两方人各怀什么心思,岳肃此时还猜不出来。他的脸上仍是微笑,说道:“二位大人所言皆在理上,朝廷法度与我个人得失相比,孰轻孰重。这事且容我斟酌一下……”说着,将茶杯举了起来。
“如此我二人就先行告辞了,还望岳大人权衡再三。”见岳肃端茶送客,官应震与吴亮嗣都起身告辞,岳肃亲自将二人送到中门,这才回去。一路上,都在琢磨二人的意图。
刚回到中进,铁虬跑了过来,“大人,有人求见?”
“又是何人?”岳肃纳闷地问道。
“是上次传旨的公公,他是在后宅敲的门,神神秘秘的,我刚一开门,他就往里面钻,像是怕被人瞧见。”铁虬如实说道。
“人在何处?”
“我招呼厉浩然请他到偏厅用茶了,大人您见还是不见。”
“见,我现在就过去。”岳肃径直赶到偏厅,果见上次的传旨太监刘名果坐在里面,他一身便装,好像还特地找了假胡子装扮一下,如不认识,还真没有人会认出。
岳肃拱手说道:“不知刘公公到访,岳肃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刘名果站了起来,躬身礼貌地道:“岳大人客气了,小人过来是有几句话想要对大人讲,不知大人有没有功夫。”
“公公说的哪里话,您是贵人,岳某平时想请还请不到呢,您大驾光临,肃怎会没有时间。快快请坐。”岳肃说完,等刘名果坐下,亲自到主位相陪。
“刚刚听下面说,大人正在会客,想来今日定是贵客盈门吧。”刘名果笑呵呵地说道。
“也不是什么贵客,不过以往的朋友而已。”岳肃也是面带笑容。
“大人初到京师,若说和官应震、吴亮嗣是同乡,倒也说的过去。但不知和汪文言又有什么交情。”刘名果望着岳肃,脸上也是微笑。
“怎么?公公连汪文言、吴亮嗣他们登门的事也知道?”岳肃纳闷疑惑地道。
“现在顺天府门庭若市,各衙门口的人都在打听,这三位到访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料想不出一个时辰,全北京城的大小官吏都会知道。”
“既然如此,那公公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您到此所谓何事?不会也和那三位一样吧。”岳肃笑问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汪文言一定是劝大人小事化大,将客奉圣也牵扯进去。官应震和吴亮嗣嘛,估计是让大人小事化无,把法觉无罪开释,全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在刘名果的嘴里,潭拓寺的案子,根本就是芝麻绿豆大点的事,而且他还一语中的,猜出他们的来意。
岳肃不禁一愣,说道:“公公如何知晓?”
“这有什么猜不出来的,汪文言一向是充作东林党的说客,东林党现在正看不惯魏公公和客奉圣,总想找机会将他们扳倒。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把这事放大,牵扯到客奉圣的头上,或许能借此抹掉客奉圣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一举铲除。至于官应震和吴亮嗣,他们的目的更简单了,这二位是楚党的领袖,你是荆楚人士,座师又是齐党的邹佳仁,早被看成楚党中人,你弹劾法觉,也就代表楚党弹劾法觉。现在齐楚浙三党不知受了谁的挑唆,已经变得貌合神离,实力大损,自保尚且不暇,哪有功夫去攻击别人。法觉的背后是客奉圣,也是魏公公,小小楚党哪能得罪的起这么多实权人物,当然要劝你小事化无,不要给整个楚党惹麻烦。”刘名果谈笑风生,仿佛朝中之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岳肃更感疑惑,说道:“原来如此,多谢刘公公提醒。但不知公公为何要跟肃这番话呢?”
“大人执法如山,刚正不阿,令小人十分佩服。且大人圣眷正隆,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所以小人才赶来巴结。只希望大人将来飞黄腾达之时,不要将小人忘掉。”
真小人啊,这番话在刘名果嘴里说出,丝毫不见脸红,仿佛在生意人眼中,这就是一笔纯粹的交易,我现在巴结你,日后你发达了,不要忘记提拔我。
岳肃是不齿这种人的,换做往常,定会逐客。但是今天,他没有,因为有了前面的两拨人到访,他已经意识到,京城的水实在太深,宦海中行舟,绝不是刚正不阿就能保证船不翻的。同时他也听得出,刘名果的话还有下文,不仅仅是只为点出前面两拨客人的来意。当下说道:“既然公公看的透彻,不知肃现在该怎样做才好,请指教。”
“指教不敢当,其实依大人的秉性,既然打定主意如何去做,任何人也是阻拦不了的。小人无非是替大人分析一二,大人或许从中有所借鉴。”刘名果倒不见外,他先把茶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才道:“客奉圣和法觉的那些事情,朝野上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汪文言之流当然也是清楚的很。他们为何一直不说,偏偏今日来找大人,请大人出头,很明显是瞧准了大人的秉性,想要来个借刀杀人。如果大人成功,以此抹灭了客奉圣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他们定然借机而上,一起弹劾客奉圣与魏忠贤。可大人一旦没有动摇客奉圣,反而因此惹得陛下发怒,落一个污蔑奉圣夫人的罪名,那时朝野上下肯定会转而攻击大人,汪文言之流也绝不会为您说半句话,甚至还会踩上两脚,谁叫您是楚党呢。”
说到此,刘名果又端起茶杯,品了口茶,这才继续说道:“倘若大人放手,不去追究法觉,一世清名怕是就此葬送,得到的不外乎是一个畏惧权贵的名头。清流们怕是也有借机弹劾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