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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说:“文件齐全,接到通知怎不让抬走?”
村长这时候过来吆喝那大汉:“阿汉,让彩虹安息吧,你就让他们抬走。”
大汉说:“抬什么抬!问题解决了吗?”
“问题我们生人会处理好。让他们抬走。”村长说。
“你们这不是毁尸灭迹吗?不行,村长你得等东村的村长过来,这个事情还没了结,不能抬走。”大汉护住尸体。
我和卡卡有点看不懂,怎么死了人了还有什么问题没解决的?
“村长,这是怎么回事?”卡卡问,“我的任务是来接尸,有规定时间的呀。”
村长看着我俩,说:“还不是没处理好彩虹的事情。是这样的,彩虹是我南村的人,嫁到了东村。由于英年早逝,户口都还来不及割过去,这不,现在在闹这些事情。”
“哦。这个按程序走不就得了吗?况且,人都走了,户口在哪里还不是一样?”卡卡说。
“话是这么说,可这还不是涉及到今年年底分红的事情。”村长说。
“那两边家属的意思是?”我问。
“两家打呗!”村长说。
“那死了还怎么割户口?”卡卡问。
“不就是这个问题吗。婆家说他家有关系,这两天可以靠关系解决。娘家不肯,非要留在自家。”
“会分多少啊?用得着这样折腾死人吗?”我问。
“同志你就不懂了。这不,我们这两村都在征收范围内。凡是年内存在的户籍,都有分红,一人一百万吧。”村长说。
靠!富得漏油啊!比火葬场还有赚头!
这时候两家亲戚过来抢尸体了。大汉是婆家那边的,死活的拉扯着抬担不让另一边人搬抬,而娘家的人也嚷嚷。有句话说得好,人为鸟死,鸟为食亡。哦,应该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和卡卡无能为力,站在旁边好像看热闹。这也难怪,一百万的分红呀,谁家抢到尸体,用谁家的名誉的火化也好,靠关系去补办户籍也好,或者是注销户籍也好,反正我也不知其理,我们只是来拉尸的。
大汉大打出手,你们见过吗?只见大汉抡起锄头,对着亲家那边的人使劲的甩,而亲家那边也不甘示弱,拿起扁担左挡右拦,一个回合下来,平分秋色,只剩下俩人气喘吁吁,好一部武侠大片,真实格斗!我在看着目瞪口呆,这都是什么人啊?蛮人!
大汉喘气说:“我说大舅子,你就从了我吧,彩虹都嫁给我这么个月了,理应就是我家的人,死也是我家的鬼。你们这样不行。”
大舅子说:“我们俩连襟,为什么还让我妹子死不过去?人都走了,你们还折腾什么玩意儿?快快让她入火为安。”
“你还好说,我老婆还不是回到你家死了的,鬼知道是不是你们下的毒手?”大汉说。
完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刑事案件了!
“妹夫,你这什么话?我妹有绝症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知道还娶,我早就看穿了你的把戏,你还不是想娶个南村媳妇,做个南村女婿,还不是知道南村的征收在即。”大舅子回敬。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卖猪肉的远近有名,要娶个本地老婆,还不是容易过杀猪!”大汉说。
“哼!你娶媳妇容易,可是娶个马上要死的媳妇,你当真是庖丁解牛那样快手吗?”大舅子道。
“得!无论如何,彩虹的尸体你不能让火葬场的人拉走!要拉也是应由我家叫来拉。我叔是赵刚,他是村支书,你赶紧的松手,让我把彩虹带回家。”大汉说。
“赵刚又如何?你真以为死人他还能给入户籍吗?再说,赵刚还说卖猪肉出身的,再怎么也是个猪肉佬!”大舅子说。
大汉有点不服气,一副凛然的态度,觉得民政局就是他那杀猪的叔开的,不屑的瞄着他连襟大舅子。
看热闹要讲门道,虽然人家死了人了,我们还在看热闹,真是过意不去,但是我们不能闭着眼睛不看这个事情。
卡卡忍耐不住了,对村长说:“村长,不好意思,我的出车时间到了。要不我先把逝者带回去,存进冰冻仓,后来的怎么搞就怎么搞吧。”
村长也没话说。卡卡就示意我,一起把这白布搬进车。我弯腰抬神。
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们抬尸的时候倒没有人来拦我们,可是只听见“哐哐”几声,是我们的车发出的声音。
我放眼过去,我的妈呀,还真是蛮人,这样的事情都有?
只见又一个大汉带着几个人,把我们的车弄翻了!我们这车可是连交警都避让三分的“绿色皮卡”,在这村民眼中居然比不上一头牛!就这样被他们翻了!
“喂喂喂!!干嘛?”卡卡一甩白大褂衣尾,指着这帮蛮人,飞一般的冲过去,我见形势不妙,也顾不得尸体,走回我们的拉尸车。
“我要告你们!你们妨碍公务,妨碍殡葬事务!”卡卡气得直吐唾沫!
这小一号大汉,估计就是刚那大汉的弟弟,长得一个饼印出来的模样,一看就是卖猪肉出身的人。
那小汉说:“我叫你们搬!我叫你们走!”
人群也朝着这边围过来,就这几十米远的地方,村民已经把我们的车和人围得水泄不通了。我俩看着这群蛮人,也真没有办法。我只看过我村里的人把一些来欺负村民的恶霸的车弄翻,想不到今天我们开着殡葬的车还真能被他们弄翻!如何是好?
“你们要打架就打架去,为什么要弄翻我们的车呢?所有的责任你们来负!”卡卡大叫。
那大汉跑过来,看着小汉,估计大汉也有点想不到,对小汉指责带骂,小汉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带着那几个翻车的人目视天空,还跟我拽呢?
我拿起我的夏新手机,直拨110,看你们这帮村民得瑟!
好生热闹,抢尸、群殴、妨碍公务,损坏交通设施,所有的一切扰乱社会治安的事情都在这瞬间发生了,这时候不能再靠两个村长来主持公道了,只有靠我们的警察叔叔了。
村长知道事情闹大了,带着两个家属给我们赔礼道歉,说一切他们会负责,云云。卡卡可是气不打一起来,任由他们奉承,我们也只能等警察过来处理。
此事的结果就是,我们那天用了超过出车时间的几倍,才回到单位,尸体我们没有拉过来,后来还是由同事再次出车拉回来的,而最后这尸体还是经过我烧的,那可是三个月后。
我们的车由小汉那家出钱维修和赔偿,警察把他们抓了起来关了几天;那尸体最后是入籍谁家,那就不是我关心的事情了,这个事情的结果我还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死一个人不容易,要拿那一百万的分红,估计那杀猪的更不容易,我知道那杀猪大汉之所以娶绝症老婆,看来一切都在他那猪肉刀的运筹帷幄之中。
66、半途熄火
都说人一倒霉就会喝水都要剔牙。在火葬场上班也些许年了,也遇见了不少的事情,例如剔骨回炉都做过,嗜尸血都试过,什么尸体都见过。也一直在这工作中不断的寻找人生的意义,最后得出的总结就是:活着比什么都好。当我把这个心得与卡卡他们说了之后,受到他们的鄙视,因为他们认为我说的这是废话,人就两个境界:一是生,一是死。所以认定的我说的都是废话,也罢,我可不是乔斯坦贾德,想不出所有的人生哲学来,对于一个烧尸工,能悟出这个结论已经很难得了。
自与卡卡抢尸之后,我对车班的兴趣也荡然无存了。出去开车,还不如在火化班里好好烧着,不就个点火的事情嘛。
自从恋爱后,我变得有点优哉游哉,甚至可以说成是吊儿郎当那样了。我饭后走往火化间,七爷已经去上班半个小时了,我还是垫后,理由是帮他女儿收拾碗筷。
我来到火化间,里面已经停了四具神,七爷忙得不停,摆弄这个,摆弄那个。我穿好白大褂,戴上口罩,信步走进火化间。
今天火化间还真热闹,我进入之后,门外还是吵嚷得要命,我看不过去,打开门口就对他们说:“让逝者安息,请肃静。”
七爷看着我,我问他:“外面怎么了?他们不是在告别厅完了吗,还跑这边来做什么?还这么多人。”
七爷说:“唉,他们也不是为了神儿来的,他们几家在一起吵。”
“吵什么?”我问。
“还能有什么?家产呀。现实的社会。”七爷边工作边说。
“那也不能来这里吵呀。七爷,赶他们走。”
“不在这里吵那去哪里吵呢?告别厅现在轮到其他家属用了,他们要吵就吵吧。我们干自己的活。”七爷说。
我也无奈,反正他们吵就吵吧,和我们活人过不去,可也不能和死人过不去呀是不?
我把三具神一次的推入火化炉,百无聊赖。烧一具屍体大约需要四十分钟左右。和七爷嫩眼瞪老眼。我跑到门口,既然没什么事情做就叫嚷下他们的家属。
“等下,你,你,来取灰。”我指点他们。
他们停下来争吵看了下我,接着又若无其事的争起来。无非就是争吵些什么“老爷子的哪个房子是我的,哪个资产是我的”之类。你们就争吧,真不敬!
和野蛮的人是无法讲理的,就好像那次在南城那样。
“七爷,今天怎么这么多呀?”我确实找不出话题来度过这四十分钟。
“生乃死之所依,死乃生之所兮。”七爷说。
“好你个七爷。唉,就是辛苦了晓凌了,这么多活。”我才不想听七爷的胡扯。
七爷看下我,可能是因为见我对他女儿如此在乎,有点激动,看我的眼神也由冰冷变成的酷热。我一看七爷这样看着我,我还真有点害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我之前被七爷无数次的怀疑过对他女儿的不敬,历历在目。
“七爷,我,我和晓凌没事儿。很正常,很正常。”我此地无银三百两般哑口疾言道。
七爷见过不打自招,对我也毫无办法。
此事,只见眼前一黑!跳闸了!
“啊!”我大叫。
“生人无生胆,跳闸而已。”七爷起身。
刚才还轰轰响的火化炉,也没有了生气,停火了!而外面的家属也一窝蜂的朝大门口拥出去,瞬间世界一下安静下来。
“七爷,怎会这样?怎能跳闸?”我问。
“正常。”七爷回答。
“我来这么久都没遇见过呀。这怎么办?”我问。
“还能怎么办?烧过呗!”七爷说。
好一会还是没见来电,也没见有人过来营救我俩,虽然我们没有被困在火化间里。可是停电后的火化间,抽风机没有了,很快的整个房子都处在一个火炉般,熏气,焦气慢慢的凝固起来鼻子开始呛了。我说汪场长呀,改变设施呀,每年进账不少,怎么设备就不完善一下呢?
良久,好安静的火化间,好像整个世界只有我和七爷俩人,其他人没有一个关心我们这里的,我们这里可是火葬场里最重要的部门呀。看来人走茶凉是真的,在一个人最后走的地方火化间,真没几个人记起。
“七爷,不行了,我要出去透透气,那个,电工怎还不来呢?”我忍不住了,这样呆在里面不是办法。
七爷也无法,拉着我就要往门口走。走廊还真一个人都没有,是一个鬼影都没有。
在走廊敬了七爷三根烟,电才姗姗来迟,我和七爷看着满地的烟蒂,不好意思,现在没人给神上香,那我和七爷就给你们敬烟吧。
等火化间里的抽风机开了一会之后,我们才进入。里面还躺着两具神,我绕过他们,正要重新的开启火化炉。
七爷一个吆喝:“停!”
我条件反射的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
“干嘛?”我不解。
“先别开,这样开的话,机器很容易坏。”七爷说。
“哪这么容易呢?就算坏就坏呀,坏了叫汪财换新的就是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