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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吃茶点的时候,她又感到不安。自从杰拉尔德走了以后,她心里一直在斗争。她反复想到,她该去收拾杰拉尔德的屋子了,最后她走上楼去。她拿了一块揩布,作出一副好管家的样子。
“我有把握就好了,”她对自己说,“我能有把握就好了。”
她相信杰拉尔德已经把过去生活中与女人有关的东西都销毁了。但是她要亲自发现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终于无法控制她自己。她虽然深感问心有愧,但还是急切地搜索信件、文件,翻抽屉,甚至她丈夫的衣服口袋。只有两个抽屉打不开,一只是梳妆台下面那一格,一只是写字台右手那一格小抽屉,它们都锁着,但是爱丽克丝现在顾不得有愧无愧了。她相信她会在其中的一只发现萦绕她心头的过去那个想象中的女人的东西。
她记得杰拉尔德的钥匙随随便便地放在楼下的桌子上,她拿来一把一把地试。第三把钥匙打开了写字台的抽屉。她满心欢喜地拉开抽屉,其中有一本支票簿,一些钱,顶里头有一束信件,上面扎着一根丝带。
爱丽克丝忐忑不安地解开丝带,跟着脸涨得绯红,她把信放回抽屉里,关上抽屉,重新锁上。原来是她自己的信,是她结婚之前写给杰拉尔德·马丁的。
于是,她去开梳妆台那一格。她并不期望搜索到她要找的东西,但是她既然找了,就不想有所遗漏。
杰拉尔德那一串钥匙一把也打不开这一格抽屉,她心里恼火。可是现在爱丽克丝决不罢休。她跑到别的房间,把钥匙统统拿来,终于发现空屋子里开柜子的那把钥匙也能开梳妆台的抽屉。她打开下面那格抽屉,拉出来一看,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卷又旧又脏的剪报。
爱丽克丝呼吸又顺畅起来。但她还是很快地看了一看剪报,她好奇,看看是什么东西使杰拉尔德这么有兴趣,一直保存着。它们几乎都是七年前的美国报纸,报道查尔斯·莱曼特里案件的审讯情况。查尔斯·莱曼特里被怀疑因为谋财害命而结婚。他租的一所房子地板下面发现了人的骨头,而且同他“结过婚”的多数妇女不知去向。
当时莱曼特里在法庭上用最卓越的技巧为自己辩护,还得到美国一些最优秀律师的帮助。法庭不能证实他主要的罪状——谋杀罪,但发现他一些较小的罪行,便把他监禁起来。
爱丽克丝记得这个案件所引起的轰动,也记得三年之后莱曼特里越狱逃跑所引起的轰动。英国报纸详细介绍这个人的特点和他对女人那种异常的魅力,报纸报道他在法庭上激昂的言行时,提到他因心脏不好,偶尔犯病。
有一份剪报登了他的一张照片,爱丽克丝仔细端详。是一个善于思考的、有胡子的绅士。
这张脸使她想起谁呢?她突然大吃一惊,原来就是杰拉尔德本人。眼睛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也许这正是他保存这卷剪报的原因。她开始阅读照片旁边的说明。看来莱曼特里在笔记本上记了一些日期,报上暗示这些日期正是女人遭谋害的日子。审讯时有一个妇女指出莱曼特里左手的里手腕上有一块旧疤。
爱丽克丝扔下报纸,伸出手来支撑自己。在她丈夫左手的里手腕上有一块旧疤。
屋子好像在她眼前旋转。杰拉尔德·马丁就是查尔斯·莱曼特里!她一下子恍然大悟。不无关联的种种事情突然像谜语里的细节一样,都拼凑在一起了。
买房子用的是她的钱——只用了她的钱。甚至她的梦也有了含义。尽管她没有意识到,但在她思想深处,她是一直害怕杰拉尔德·马丁的。她渴望躲开他,下意识地寻求狄克·温迪福德的帮助。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没有丝毫怀疑或犹豫,一下子明白了真相。莱曼特里也打算谋害她。也许快了……
她想起一件事,几乎喊出声来。星期三晚上九时。那地下室是用石板铺的地,把石板挖起来还不容易?过去他谋杀过一个妇女,事后就是这么把她埋掉的。他计划好在星期三晚上动手。但他把日期、时间都记在本子上,这岂不是疯了吗?不,杰拉尔德总是把生意来往记在本子上的;对于他来说,杀人是做生意的一种形式。
但是,是什么救了她的命呢?什么东西居然能救了她一命?他在最后一分钟把她放过了?不会。她恍然大悟,答案是——老乔治。
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她丈夫怒不可遏。毫无疑问,他逢人便散布说他们第二天到伦敦去,原来是在做准备。他没有想到乔治会来干活。乔治向她提起去伦敦的事,她否认了。万一老乔治把他们说的话说出来,当天晚上动手岂不冒险!可是,这多险啊!如果她当时没有提起这件小事——爱丽克丝不寒而栗。
她没有工夫耽搁了。她得马上逃走——趁他还没有回来。她很快地放回那卷剪报,关上抽屉,把它锁上。
接着她像变成石头似的一动不动,她听见路边开大门的声音,她丈夫回来了。
有一会儿,爱丽克丝像冻僵似的站在原地,接着她悄悄走到窗边,躲在窗帘后面往下看。
是的,她丈夫回来了。他笑眯眯的,唱着一支小调。他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姑娘见了吓得几乎心脏停止了跳动。是一把铁锹。
爱丽克丝马上明白了。他打算今天晚上……
但是,还有一个机会。杰拉尔德边哼小调,边绕到房子后面去了。
她一刻也不犹豫,跑下楼梯,出了别墅。可是她刚出大门,她丈夫就从房子那一头走来。
“喂,”他说,“你急急忙忙上哪儿去?”
爱丽克丝竭力克制使自己镇定下来。一时跑不了,但还有机会,只要她小心,别叫他起疑。就是现在,也许……
“我本来想走到路那一头,再走回来,”她说,她的声音自己听来也觉得有气无力,游移不定。
“好吧,”杰拉尔德说,“我跟你一起走。”
“不,你不要去,杰拉尔德。我觉得不大舒服——还是我一个人走走好。”
他关心地看着她,她好像看见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你怎么啦,爱丽克丝?你脸色苍白,全身哆嗦。”
“没有什么,”她勉强笑一笑,鼓起信心,“就是头疼。走一走会好的。”
“那你不能说不要我陪啊,”杰拉尔德笑着说,“不管你要不要,我陪你走一走。”
她不敢反对,如果他怀疑她知道……
她竭力恢复常态,但是她心神不安,觉得他不时用冷眼看她,好像他的疑心还没有完全消除。
他们回到家里的时候,他伺候她躺下,像一个体贴的丈夫似的关怀她。爱丽克丝好像觉得手脚被捆住似的落入陷阱,处于绝望的境地。
他一刻也不离开她。他跟她到厨房里去,帮她端那些她已经做好了的简便的冷菜。她知道她现在是在为活命而挣扎。她只有孤单单的一个人,同这个男子在一起,救兵在几英里路之外,全得听他的摆布。她唯一的希望是不使他起疑,他会剩她一个人有足够的时间跑到过道里打电话求救。这是她眼前唯一的希望。
她想起他上一次是怎样放弃他的计划的,脑子里闪过一丝希望。她正想告诉他,说狄克·温迪福德当天晚上要来看他们,又觉得这样说没有用。这个人不会第二次放弃计划。他稳重的举止含有决心,使她忧心忡忡。他会马上杀害她,然后沉着地打电话通知狄克·温迪福德,说他们临时有事,被人叫走。啊呀!要是狄克·温迪福德今天晚上来有多好啊!要是狄克……
她突然想出一个主意。她侧眼瞟了他一眼,好像生怕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现在心里有谱,也就有了信心。她完全恢复了常态。
她煮好咖啡,端到外面去,他们每逢好天气,傍晚总是在外面喝咖啡。
“噢,对了,”杰拉尔德突然说道,“我们等一会儿洗相片吧。”
爱丽克丝好像血液都变冷了,但她只是回答:“你一个人干行吗?我今天晚上怪累的。”
“用不了多长时间,”他笑着说。“我保证你洗完相片就不累了。”
他说这句话时好像很得意。爱丽克丝闭上眼睛,她现在就得着手她的计划了。
她站起身来。
“我正想打电话给卖肉的,”她神态自若地说道。“你不用起来。”
“给卖肉的?这么晚了还打?”
“是啊,店是关门了,亲爱的。可是他现在到家了。明天是星期六,我忘了请他给我带点肉,准备周末吃。这老头儿真好,什么事都愿意替我做。”
她很快地跑进屋里,随手带上门。她听见杰拉尔德说“别关门”,她愉快地回答道:“你担心我跟卖肉的谈恋爱吗?我亲爱的?”
她一走进里面就拿起电话听筒,问“旅客之家”的电话号码。马上接通了。
“温迪福德先生吗?他还在这儿吗?我可以请他说话吗?”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她丈夫推开门,走进过道。
“你走开,杰拉尔德,”她生气地说,“我讨厌别人听我打电话。”
他只是笑一笑,坐了下来。
爱丽克丝绝望了,她的计划失败了。狄克·温迪福德马上会来接电话。她应不应该冒一下险,向他求救呢?
她在焦急之中按按手里听筒上的小键子,马上又想出一个主意来。按键子的时候对方听不见说话声,放开的时候听得见。
“这很难掌握,”她心里想。“我一定要镇静,把话想好了,一刻也不能犹豫,我相信我能做到,我非做到不可。”
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到狄克·温迪福德在那头接电话的声音。
爱丽克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她放开键子说话。
“我是马丁太太——夜莺别墅的。请你来(她按下键),明天早上来,带一块牛肉,两个人吃的(她再放开键)。非常要紧(按下键)。谢谢你,海克索塞先生;对不起,这么晚给你打电话,可是这肉实在(再放开)事关生死(她按键)。好——明天早晨(放开),越快越好。”
她放回听筒,转过脸来看她丈夫。
“你是这样跟卖肉的说话的吗?”杰拉尔德说。
“这是女人的腔调。”爱丽克丝说。
她激动得发抖。他没有怀疑到什么。狄克就是听不明白也会来的。
她走进起居室,打开电灯。杰拉尔德跟着她。
“你现在好像情绪很高。”他一边说一边好奇地看着她。
“是啊,”爱丽克丝说道,“头不疼了。”
她在她原来的位置上坐下,她丈夫往自己的座位上坐的时候,她向他微微一笑。她有救了,现在才八点二十五分,狄克不到九点就会来到。
“我不喜欢你给我煮的咖啡,”杰拉尔德抱怨说,“太苦。”
“这是我想试一试的新品种。你不喜欢,下次我们不用就是了,亲爱的。”
爱丽克丝拿起针线活儿。杰拉尔德读了几页书。于是他看了看钟,把书放下。
“八点半。到时候了,下去干活吧。”
针线活儿从爱丽克丝手指间滑了下来。
“啊,还没到。等到九点吧。”
“不,我的姑娘,八点半。我订在八点半。你可以早点上床。”
“我可是愿意等到九点。”
“你知道我安排好在什么时间,我总是遵守的。来吧,爱丽克丝。我一分钟也不想等了。”
爱丽克丝抬起头来看他。他的手在哆嗦,眼睛闪闪发亮,老在用舌头润湿他干燥的嘴唇。他已经急不可待了。
爱丽克丝想:“真的——他等不及了——像一个疯子。”
他走到她跟前,抓住她的肩头,把她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