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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音慈祥地一笑,没有血色的唇瓣微微勾起,来仪实在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段时间,我在太医院拿药,抑制断肠草的毒性,你都知道了吧?”
来仪含着泪点头,就是因为她私自拿药,自己才不敢将此事告于苻坚,怕他对她心生嫌隙,也怕害了赵爷爷。
忽然想起上午赵太医跟他说的事情,来仪眼睛一亮,握紧司音的手,恳求道,娘,听说那个毒王挺厉害的,还有他的徒弟蓝忆栎,又乐于助人,我们去找他们给你解毒好不好?找到了他们,还可以一起接了凤皇儿的毒。
司音目光一凛,声音微微上扬,来仪,我怎么没想到呢,毒王可是我的师叔,当年你外公和蓝师叔是同门师兄弟,你外公精通的是寻常的治病之术,而蓝师叔却埋首于各种毒药之中,他们学成后,你外公只是回乡,开了一贯,悬壶济世,而蓝师叔却行走江湖,实验各种毒药,而名声大噪。
来仪欣喜地说,这么说来,毒王算是我的祖师爷了,那咱们去求他解毒,他一定会答应。
司音苦笑地盯着素白蚊帐的顶端,苦笑道,哪那么容易,当年,蓝师叔四处投毒,你外公则为慕名而来的诸多江湖人士解毒,而和师叔解下了冤仇,这几十年,一直到你外公死,他们都未再联系过,师叔一向随喜好行事,如今又退隐毒王谷,怎会轻易救治我们。
而且,而且我这身体,也拖不到等他愿意救我的时候了。司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这种武侠小说和电视剧里常有的俗滥桥段,葵杉常常会不屑一顾。如今做了苻来仪,才真切地明白和体会了其中的悲哀和无奈。
难道就真的没救了么?难道自己要眼睁睁地看着娘死吗?来仪心中充斥着无尽的酸楚,在这个时代,自己十年的生命,已经经历或者见证了太多生离死别和悲欢离合。
宫女端了煎好的药进来,来仪小心试探过温度和味道,亲手喂了司音服下。看着她沉沉地睡过去,清雅妍秀的脸上,仍是娥眉紧蹙。来仪走到窗前,深深叹了口气。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这样永无止尽的烦恼中过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长安城的冬天,冷风刺骨。这寒冬腊月,生的希望也放佛随着这冰冷的人间,而葬在了大地深处。
这一日午后,司音的身体渐渐有所恢复,勉强支撑下了床走走,来仪却心痛难忍,这靠如此品性恶劣的药来抵抗断肠草毒对内脏的腐蚀,又能坚持得了多久。
最近几日,忙着在司音床榻前张罗,为着她的病煞费苦心,几乎没时间去顾及凤皇儿了。过几日,待司音的身体再好点,自己就去看看他,然后,一定要想办法请来蓝白生师徒为娘和凤皇儿解毒。
来仪正在心里盘算着,“王上、王后驾到。”门外忽然又传来太监们尖锐的通报声,像是锐器划在磁盘上的摩擦声,让来仪不禁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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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萌生去意
苻坚和晏如面色不郁的踏进了清欢楼,身后跟着两队侍卫,来仪有些发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音正让宫女帮自己梳妆打扮,难得兴致高昂地试戴着各式各样的发簪,听到苻坚来了,先是一喜,对着椭圆的铜镜理理盘着的长发,正欲起身迎接。哪知进来的却是一脸阴沉的苻坚和面无表情的晏如。
她们还未来得及请安,晏如便严厉地道,“司夫人,本宫自问素来待你不薄,你为何起心害本宫?”
司音立即双膝跪地,道,臣妾不知王后娘娘何意。
来仪也连忙跟着跪下去,看着情形,不妙啊。
冷笑一声,晏如让身后的宫女把一包药材拿到她面前,司音一看,这正是前些时日她从赵太医那里拿的药。但晏如怎么会有这些药材?寻常人根本就不懂这些生僻、罕见的药。司音疑惑的目光对上晏如眼中的阴狠,蓦然明白她的用意。
果然听见晏如又道,司夫人,你身为王上的妃子,蒙王上宠爱,应该好生服侍王上和太后,教导好来仪公主,却生了坏心,意图谋害本宫,若非今日本宫宫里的人抓到在本宫膳食中偷偷地放这些药的歹人,本宫可就是一命呜呼了。
苻坚始终不发一言,只是冷冷地看着,目光逡巡在司音和来仪身上。司音低声道,“臣妾是冤枉的,请王上做主。”
晏如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头发上的碧玉簪子摇曳生姿地晃动着,她看起来已是成竹在胸,喝道,把那下毒的小贱人带上来。
立即有侍卫待了一个嫩黄衣裳的小宫女进来,司音和来仪一打量,都觉得面生。
那宫女却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哭道,求王上和王后饶命,奴婢也是奉了司夫人的命令,去对王后娘娘下毒,奴婢也是身不由己的,求娘娘饶命。
司音气极道,你这姑娘,可不要血口喷人,你既不是我清欢楼的宫女,我也不识得你,如何唆使你去害王后娘娘。
那宫女梨花带雨,一脸惶恐地对司音道,夫人当初信誓旦旦地保证,若是事成你做了王后,就把奴婢献给王上做妃子,现在事情败露了,夫人不能就说不认识奴婢了呀。
司音顿觉一口惺甜涌上喉咙,胸口闷得厉害,但她仍强压着不适,只对苻坚道,臣妾只要王上替臣妾做主,司音一片丹心,断不敢起心害人,也不图谋王后的位置。
晏如暗暗地对那宫女使了了眼色,那宫女会意,突然起身奔到司音的梳妆台前,一阵翻箱倒柜,很快便找出了那些药材。
看着苻坚的眼色越来越沉,来仪知道大事不妙,一只手掐进肉里,另只手拼命拉着司音的衣袖,示意她把自己的病说出来,司音却是身形未动,不开口,只是定定地看着苻坚。
苻坚眼眸瞬缩如针,寒芒如此,终于发话道,司音,孤不知,你有一日,会如此歹毒,孤还以为,你仍是多年前的那个美好单纯的你,早知如此,孤就不让你留在宫里了,也不会让你有一日,变得这般贪婪和凶残。
只这几句话,却是判了司音的死刑,眸中几乎要渗出血丝,望向苻坚的目光满满是难以置信和伤痛欲绝,她唯一在乎的人,不信任她,她这一辈子奋不顾身地去爱的人,竟然不信任她,说她歹毒残忍。
“王——”一字毕,她便咬了牙不再说本欲冲口而出的话。
来仪上前,对着那宫女就是两巴掌,狠狠地用劲,就如当初时葵杉甩给苏陌安女朋友的那巴掌,声裂音碎地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可由得你胡说八道。”
小宫女被打得身子往后一缩,也不敢还手,这是磕头重复道,请娘娘饶命。
娘娘?是哪个娘娘?怕是让晏如逼着她来血口喷人的吧?正欲再言,苻坚却沉声道,来仪,不要仗着孤宠你就无法无天,不要学了你娘,为非作歹,仗势欺人,以后你不要在这清欢楼了,收拾收拾就跟了王后吧,她会好好教你的。
什么?来仪身形一晃,司音也是如遭雷击,扑上前去抱着苻坚的腿,哭着求道,王,司音怎样都无所谓,求你怜在司音这么多年生养来仪不易的份上,不要分开我们。
晏如只是皱眉冷冷地笑着,今日一战,舒了她多日的怨气,她就不信,这司音和来仪还能得王的宠幸。
苻坚长袖一甩,头也不回地离去,步步如梭,只扔下一句,孤暂时不罚你,你就在这里闭门思过吧。
司音的面色堪然成灰,形容枯槁,来仪落着泪问道,娘为什么不对父王说出一切,为什么要让他误会你?
司音似笑欲哭,我只想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我,他到底信不信我,可是原来,竟是这样不堪。
回转眸子,她望向来仪,怎么办?我的来仪,他要把你带走,他不信我。我的时日虽不多了,却如何放心把你交给晏王后那心机深沉的恶毒妇人啊,她一定不会善待你的。
来仪揪然地地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司音垂了眼睑,似在沉思什么,知她必定是要决定违逆苻坚了。
半晌,司音深深吸了口气,握着椅子扶手的的手指节发酸,眸中一派清冷地道,来仪,收拾些东西,今夜我们出宫。
来仪小声问道,“我们去哪?还回来吗?”
司音拉着她的手,强颜欢笑道,不回了,娘再也不会回来了,娘陪你去毒王谷,去找蓝师叔,请他救你的凤皇儿。
来仪眼眸瞬间亮了,顷刻又迟疑地问道,娘,我们可不可以带凤皇儿一起走?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仍在这里,我答应对他不离不弃的。
司音柔声道,乖,我们快马加鞭地去毒王谷,请师叔来这里医治他,你也知道,你父王断然是不会放过他的,我们很难带他一起走,否则到时我们自己也不能成行。你也知道娘时日无多,我们目前只能先自己离开。
来仪噙了眼泪,事到如今,只能按司音说的去做了,他们现在,都是陷于困境之中,而且现在娘的病,实在让她忧心,最好能早点速速离去。
凤皇儿的事情,她只能先搁着,慕容冲在秦国做娈童的时间,史书上记载的是三年,而现在,才不过两个月。时间,竟这般残忍,这么难熬。他们将来要面对的,又是怎样血淋漓的现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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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绝尘而去
夜深时分,万籁俱静,唯有夜风拂动窗外树枝晃动的声音,司音和来仪收拾好细软,都着一袭黑衣,司音小心翼翼地推窗向外望去,还好,苻坚并未派人监视和看管她们,此时离去,是最好时机,待天一亮,来仪就要被带走了。
司音转身,半蹲着,与来仪平视,再一次嘱咐道,你一定要抓紧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万万不能松手,如若娘发生不测,你切记,自己先逃,记住了吗?
来仪乖顺地点头,心里却想着,无论如何她是不会放开司音的,就是死也不会。
临行之前,她再度不死心地问司音,娘,我能不能去看看凤皇儿,就真的只是看看他。
司音拢拢衣衫,眼光微寒,咬牙拒绝道,“不行,你也知道,近日你父王夜夜宿在崇禧宫,连召慕容姐弟一起侍寝,我们过去,定是会引起侍卫警觉,到时脱身就难了。”语毕,又宽慰她道,你放心,娘向你保证,无论蓝师叔答不答应救凤皇儿,娘一定带着你尽快回来。
看着司音苍白的脸色,来仪轻轻点头,趴伏于司音背上,感觉她气息吐纳间,微微使劲,已腾空飞出了屋外,莲足轻点在屋瓦之间,司音灵巧的身形在夜色中轻盈地飞着,来仪再回头一看,已离了王宫几丈远,来仪远远地望着崇禧宫的方向,心中如刀绞般难过,自己最终是,离了凤皇儿而去,若是他知晓了自己不在,依他的性格,定是不会原谅自己,可现在的她,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能随娘离开,去毒王谷,找娘的师叔。
凤皇儿,你的葵杉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一定。来仪在心里默念着。
司音背着来仪在一处巷口停下,正欲歇口气再上路,深巷里忽然踉踉跄跄地走出一个男人来,打着响亮的酒嗝,来仪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千万别碰到什么酒品不好的武林高手了。
司音拉了来仪闪到屋檐的一角,巷子里的男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来了,来仪借着夜空中半月微渺的光,盯着那人看了看,觉得有些眼熟。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