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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据殿下。”卫皇后的贴身侍女采薇跪拜道。
刘据挑眉,“是谁在殿内? ”
“大将军卫青今日进宫来看皇后娘娘。”采薇禀道。
“知道了。”刘据大踏步的走进椒房殿内。采青有些迟疑,采薇拉住她。“纵有天大的事,也不用拦据殿下的。”采薇这样说。
“母后,”刘据扬声喊道。殿内,卫子夫止了言,含笑看着刘据走向她。
“下学啦?”她爱怜的抚过刘据的额头。
“嗯。”刘据颔首,“今天下了好大的雪。在博望轩还好,回椒房殿的路上,可冷了呢。”
“殿下,”卫青不由皱了眉头,“怎么能这么娇气?”
“舅舅,”刘据回身,不满的看着他,“据儿又没有说不去,只不过抱怨几句,也不可以么?”
卫青不由语塞,自失一笑,可能是因为卫家放了太多的希望在这个孩子身上,不自觉间就要求他更完满。可是金壁辉煌的未央宫里宠溺出来的孩子,要多么完满,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
“据儿说的也对。”卫子夫含笑,问道,“今日石先生讲了什么“石庆先生讲的是《论语》,我都听懂了。”刘据奶声奶气道,却低下头来,“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给陌哥哥讲学的东方先生。”
一刹那间。卫子夫的脸色有些苍白。僵硬道,“据儿乖,去里面换了衣服,找大姐去吧。”
刘据点点头,知道这便是母亲要遣走自己,与舅舅商议大事了。其实在他内心里,非常不喜欢这样。觉得这时候的母后很陌生,没有平常地甜美温婉。可是他也能隐约察觉到母亲在这座未央宫如履薄冰地处境,心下茫然。道了一声好,悄悄退下。
“据儿太良善。为人也不够果决。”卫青叹了口气,道,“长此以往,不是好事。”
“他到底还小么,”卫子夫勉强笑道,“仲卿,便拜托你多多教导他了。”
“臣自当尽力。”卫青拱手道,忧心的簇起了眉,“前些日子。皇上已径吩咐了司礼大臣,要在年前为皇长子刘陌祭拜太庙,正式登入皇族族谱。我们便没有办法可以阻止了么?”
“皇上不让我们阻止,我们便不动。”卫子夫冷笑道,轻轻颔下首去。“仲卿,你可知道,在这个未央宫。什么都是假的,唯有皇上的心意是真的。你瞧王沁馨,当日那么受宠,一介美人,胆敢与我这个皇后抗衡,如今人在哪里?”
“可是明面上看,王婕妤失宠是因为外戚嚣张了。”卫青不动声色道。
“圣宠在,恩义在。圣宠亡,恩义则亡。”卫子夫叹道,“不是王叙章连累了王婕妤,而是王婕妤连累了王叙章呀”
她起身,踏下殿来,握住卫青的手,“好在你和去病不是王叙章之流,你们的功名,是真刀真枪杀出来地。便是皇上,要罢黜你们,也得细细思量。”
她的眼中滚下泪来,“若是它日,我和据儿也走到如此地步,望仲卿念着这些年的姐弟情分,照看据儿则个。”
“皇后娘娘,”卫青惶恐跪下去,“你说哪里地话,没有皇后娘娘,哪有我卫青的今日?哪有卫家地今日?卫青,甚至卫家,与皇后娘娘和皇次子殿下,都是一体的。”
“仲卿,”卫子夫含笑拭泪,凄然道,“这里没有别人,你便不要唤我皇后娘娘了吧。唤我一声三姐,好么?”
卫青亦心下一酸,想起当年在平阳公主府上,姐弟相依为命的境况,轻轻唉了一声,“三姐。”
“好。”卫子夫恢复了温婉中正的模样,道,“有时候真的怀念过去的日子,虽然没有如今的地位。可是欢乐却多的多。”
“皇后娘娘说哪里话?”卫青皱起了眉头,“到了如今这地步,早就不容我们退了。何况,我们也不会退。”
“这是自然。”卫子夫悠然走在殿上,“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娘娘,昔日你说对待如今长门宫那位,须得以静制动。可是如今我们守,她攻,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她日益得圣心,却束手待毙么?”
“仲卿,”,卫子夫推开窗,望向长门宫方向,“你看,如今这形势,与当年多么相像。”
当年,陈阿娇是皇后,她是刘彻心中疼宠的人。
如今,她坐上后位,刘彻地心,却渐渐移给了别人。
其实,如果她愿意承认,就算陈阿娇没有回来,刘彻的心,也早已不在她这里了。但是,只要不是陈阿娇,她拥有据儿,拥有仲卿和去病,后位便不可动摇。
如果,当年,陈皇后能够容得下她在这后宫生存,她也不会有那样高的想望,此生此世,会有一朝,登上后位,母仪天下。
但是,既然她已经坐到这一步了,便再也不可能放手,重新回到那个一无所有,任人践踏的卫子夫。
“仲卿,你知道么?”她指着般若殿的方向,声音萧瑟,“至今为止,皇上尚未在长门宫留宿。”
“是么?”卫青皱眉,深思道,“这样的话,陈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轻啊。”
他在心中自嘲,还是飞扬跳脱地去病说的对,大丈夫只愿策马沙场,却来算计这等帷帐之事。
可是,他若想要保住去病的飞扬跳脱。 保住自己策马沙场的愿望。便不得不算计这样地事。
何况,卫子夫是他地姐姐。
“仲卿,”卫子夫走到殿中央,用手扣着案上压着的上好雪花笺纸, “你知道,我不是陈阿娇,我没有她的资本。也看到了她的下场。从我登上这个位置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必须容忍一个又一个的新人。在皇上的怀抱里。”
“哪怕,这里面。也有她陈阿娇。”她的指甲,在纸上插出一套印痕。
“我明知道,我应该忍。”
但是,我毕竟是皇上地正妻,我无法看着,他那样的疼宠另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他从前的妻子。
如果这未央宫,有天生不能并存地人。便是我和她了。哪怕是我们自己,也不能改变。
“但是,我还是动手了。”卫子夫冷笑着扬眉,看见卫青惊异的神情。
“你不要担心,”她淡淡道,“我清楚皇上地底线,有对我的。也有对她陈阿娇的。我会在这底线之上,小心行事。”
“皇后娘娘,”卫青沉默半响,方才开口,“你是如何动手的?”
“时候到了,你自然知晓。”卫子夫垂下头,漠漠道,“我不是不信你,却怕你反对。而且,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而目前,你需要知道的,首先是,”她收回手,冷笑道,“我会尽力促成皇上留宿长门宫。”
“娘娘,”卫青讶然,“怎么可以?”
“你放心,”卫子夫笑的完美,“我早已经学会了,不在意。”
卫青默然,良久方道,“娘娘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可是,如果不做,”卫子夫苦笑,“就算陈阿娇出了事,皇上也会回护的。”
男人啊,总是这样得不到的最珍贵,一旦得到了,也就弃之鄙履了。
“臣能帮上娘娘什么么?”
“自然。”卫子夫施然道,“我要你帮我分化陈阿娇与刘陵。”
“飞月长公主,”卫青一怔,那个先已帮助卫家登上高位,后又弃之,投向陈阿娇的女子。“娘娘不是试过了么?”
“本宫从来就不信,两个女子之间有什么真正地友情。何况她们之间有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卫子夫微笑道,“就算这份感情是真的,当刘陵嫁了人,夫家与陈阿娇起了冲突,你说,她是向着谁?”
元光年间,卫青尚为建章尉的时候,曾经跟在刘彻身边,见过那个从淮南来的女子。印象中,她的身上似乎带着淮南特有的江南烟雨地气息,笑起来的样子,薄如桃花。
刘陵却不是命薄如桃花的女子,在如今帝都的格局,走到这样的地步,圣宠隆重,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如果可以的话,”卫青斟酌道,“臣愿意迎娶飞月长公主。”他虽已有三子,但正妻之位,一直从缺。以他如今长平候与大将军的地位,迎娶飞月长公主,倒也算身份相当。
“不行。”卫子夫寒了脸,“仲卿,”她烦躁的走了几步,“你难道不明白,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迎娶刘陵的人,却注定得不到皇上的青眯。”
飞月长公主刘陵,名分上是皇上的堂妹,实际上却曾是皇上的枕边人。
这些年,刘彻以乱仑的罪名,处置了几位诸侯王,自己自然不能再与刘陵来往,落人话柄。但是君王的心里,对得到刘陵的人,必定不会有好感。
卫青是这一代卫家的家主,如日中天,颇得圣宠,卫子夫自然不会拿他来冒险。
“我们必须找一个身份相当,心向我们,却又在朝局上不会起太大作用的人。”卫子夫抬首,淡淡道。
天色过午的时候,卫青终于出了椒房殿,从南司马门出未央宫,看见一驾车马缓缓驰入,车饰华贵。宫车中人掀起帘来,露出一张熟悉雍容的容颜,却是平阳长公主。
卫青便拜下去,“参见长公主。”
“原来是长平候,刘婧淡淡微笑道。长平候是见过皇后娘娘么?”
“是。”卫青躬身答道。
刘婧点点头,道,“长平候若要回府,我便不多耽搁了。”放下帘子不再看。转眼间,宫车碌碌,向长乐宫驶去。
“大将军。”守着宫门的校尉迎上来,“卫将军请吧。”
卫青帐然的叹了口气,随口问道,“平阳长公主是去向太后请安么?”
“似乎是吧。”校尉不太肯定道,“听说丹阳候夫人奏请收养的都翁主已经到长安了。太后久闻这位翁主温柔娴雅,一等一的气度,颇想一见。长公主估计也是来凑凑热闹。”
“哦。”卫青止住脚步。金娥奏请收养皇族女子的事,刘彻已同意,消息不算秘密,他自然知晓。其实若非这位细君翁主是罪臣之后,皇族女子如何能够随意送养。这桩事,算是成全了双方,倒也不是大事。 问题关键是,这收养的主意,是飞月长公主刘陵提出来的,而细君这人选,是废后陈阿娇建议的。
王太后自觉亏欠长女,对修成君母子三人颇为疼宠,长安城人尽皆知。当初太后欲将修成君女金娥嫁给齐王。齐王势败除国,主父偃初诛。这桩婚事自然不成。转将金娥许给淮南世子刘迁。这桩婚事当时,卫家不曾在意。却在不轻意间成全了飞月长公主刘陵与金娥的姑嫂关系因为刘陵与陈阿娇亲密。连带金娥与陈阿娇亦走的近。此事若成则修成君一家,必与废后亲善。
卫青叹了口气,金娥在多大程度上,能左右王太后的意见?
他们卫家出身卑微,姐姐子夫地后位,本来坐地便不如当年陈皇后稳当。若未央宫中。皇上太后尽皆偏向陈皇后,卫子夫的日子,如上之栗。也就难怪卫子夫不惜于段要扳回局面了。
当他们卫家身在贫贱之时,以为一朝之日。凭自己的力量,若能闯一番天地,则万事俱足。待到登到高位,方知,高位亦有高位的难处。人在世间,原是没有万事俱足的时候的。
只能投入到如今的局势里,继续奋战。
丹阳候夫人金娥带着刘细君来到长乐宫地时候,母亲修成君与平 阳长公主已经在那里了。
“金娥参见太后,参见平阳长公主。”
“娥儿起来吧。”王太后含笑道。“这位便是江都翁主刘细君么?”
金娥身后,六七岁的女孩跪下去,声音细软,“细君参见太后娘娘,参见长公主,修成君殿下。”
王太后颔首道,“倒真是个乖巧的孩子。”扶着修成君起身道。
“细君,近前让哀家瞧瞧。”那次与刘彻长谈后,刘彻忆起即将出宫的萧方,宣来为王太后治病。萧方不愧医剑双绝之名,一番针灸加几剂方子下去。王太后的头痛竟有了很大好转。刘彻欢喜之下,厚赏了萧方。却命他在京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