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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弘羊点点头,道,“请柳兄派一队精兵护送,安全应该没有问题。”
“不用,”陈阿娇摇摇头,问道,“郭解和奉嘉现在到哪里了?”
“大概在西南吧。前些日子传了消息来。”桑弘羊答道,略有醒悟, “你说,要这些游侠护送?”他搓了搓颔,道,“若是能双管齐下,更好。”
他回头,看见刘陌有些深邃地眼神,一怔,好笑道,“陌殿下不会也想走这一趟吧。”他的脸色渐渐变的郑重,“你是皇子,不久后就要接下储位。寻常人想做的事,你却有你的责任,是绝对不可以的。”
陈阿娇不免有些意外,看着自己的儿子,按住他地肩头,柔声问道,“你真的想去吗?”
刘陌的眼睛有些黯然,轻声道,“娘亲,陌儿不会让你为难的。”
阿娇心下不以为然,这等惊世骇俗的事,在她心中倒也平常。这些日子萦统在她心中,压的沉甸甸的,反而是立储一事。虽然大势所趋,她亦无可奈何。但是,能在儿子登上储位之前,多拖一会是一会,也是很好的了。
只是,要如何敲通刘彻那一关呢?
在长信侯府用过午膳,拖了对小柳宁依依不舍的刘初上车,回到未央宫。
阿娇心不在焉的逗女儿,“怎么,你很喜欢孩子么?”
“倒也不是。”早早瑟了一下,显然在摆脱什么不快的记忆,“我一直想要个弟弟的。”
可是,上林苑里的一幕,让她再也不敢开口。
阿娇亦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心中一恤。
回到玉堂殿,小睡了起来,绿衣端了药来。面色欢喜。“御医说,这便是最后一帖药了。日后,只需膳食上注意些就可以。也就是说,娘娘的身子,基本大好了。”
阿娇渐渐习惯了喝那些苦苦的中药,闻言淡淡道,“是么?”
她自己却知道。自己地身子,在那次小产中,真的是伤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底子却远没有当初厚实。
“陛下一直很关心娘娘呢,”绿衣抚自欢喜。“听御医令道,陛下常唤他前去,询问娘娘情况。”
玉堂殿前的菡萏,开到了极处,渐渐的,要谢了。
到了晚上,御医堂另呈了汤药进来。她狐疑端起,闻着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味道,面色微变。
“是朕要他们调上来的。”刘彻负手进殿。道。举手挥退了众人。
“朕曾仔细问了御医,虽然娇娇身子算好了。到如今也可行房,几年内却是最好不要再受孕,否则对母子损害都大。等到几年过了,年纪却……”他顿了顿,斟酌道,“于是朕便要御医们商酌着。开了这幅较温和的避孕汤药。朕怕你多心,所以亲自来说。”眼睛盯着她,看着她每一寸的表情。
多年前,她还是母仪天下地皇后的时候,枕边人曾瞒着她,在她的膳食里置下避孕地药物。到如今,虽时过境迁,那抹伤痕,挑开了,还是会血淋淋的疼。
她嫣然一笑,“我又不是易碎地娃娃。”脸却渐渐红了,嘟嚷抱怨道,“将这种私事弄的人尽皆知,很好玩吗?”
刘彻便放下一半心来,含笑揽过她,谑道,“朕倒不知道,年岁越长,娇娇的脸皮倒是越发簿了。”
大约是因为太大没有亲近,温存便更狂野些。阿娇渐渐吃不住,连连讨饶,待到天渐明,方沉沉睡去。
起的时候刘彻自然是不在了。绿衣伺候主子著衣,看了她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暧昧的偷捂了嘴笑。阿娇的脸渐渐红的滴出血来,强作正经道,“再笑,你便出去,我自己来。”
“好了,好了。”绿衣这才止了,觑了觑左右无人,偷偷凑到阿娇耳边,轻轻道,“前朝传来消息,朝臣继续向陛下请立太子,同时,堂邑侯府传来消息,”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终于细成一线,只有阿娇能闻, “皇二子刘据,无罪开释后,一直消沉,前些日子,偷偷去见了长平侯。”
阿娇一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未死。煌煌卫氏,多年居后位,将这未央宫,治地井井有条。卫青一代名将,虽在刘彻的猜忌下,渐渐疏远军队。但影响力,不是任何人能看的轻的。何况还有一个刘据在,若是陈家因为卫皇后已去,就看轻了卫家,那陈家也就不配在这风雨起伏的帝都,显赫百年。
“可是,”她沉呤道,“到了这个时节,长平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卫青的天分,在战场上,从来不在这些勾心斗角诡谲的事情。
“这就不知道了。”绿衣摇头。
又过了几日,皇二子刘据上书陛下,自请去国就藩。
皇子一旦分封藩王,就表示,君臣名分己定。日后动摇,也要颇费一番周折。
这就是卫青最后地决定么?
卫家,终于还是向陈家低下了头颅。以求保住卫氏皇子皇女的地位安全。
宣室殿里,刘彻倒是颇多讶异,众臣对皇二子的上书颇多赞同。并道,皇二子若分封,那皇三子,皇四子也便俱都一同分封,才是正理。
如此一来,皇长子刘陌虽未正式加封太子之位,却隐隐烘托出,天下储君的气势。
元鼎元年末,皇帝敬告太庙,封皇二子刘据为齐王,封地齐地。皇三子刘闳为广陵王,封地今江苏扬州,建都广陵。皇四子刘旦为燕王,封地今北京一带,建都蓟。刘据年长,封王后直接去藩。皇三子,皇四子年纪尚幼,留居长安,待成年后就藩。
转眼,元鼎二年的新年便要到来,玉堂殿前的雪落了一地,厚厚的足有一尺深。殿里却是一片和乐融融。
到了年下,宣室殿里休朝三天。刘彻便留在玉堂殿,坐在暖暖的狐裘高高垫起的靠椅之上,含笑听刘初弹琴。
随卓文君习了几年琴,刘初如今坐在琴前,倒也有模有样。只琴声却是半点做不了假的。阿娇听了半天,轻笑道,“真不好听。”
刘初便停了手,含笑笑的狡黠,“所谓女随母,我弹琴总不上手,那娘亲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彻看着阿娇张口结舌的样子,放声大笑。
笑声中,杨得意看见宫人走到帘下,似有话要禀,轻巧走近,听了一会,回到刘彻身边,弯下腰来,道,“陛下,齐王殿下将赴封地,特来向陛下辞行。”
刘彻一怔,那笑容,便慢慢淡了,垂眸道,“让他进来了。”
陈阿娇皱了皱眉,回过头来,瞪了刘彻一眼。然而她虽不欲见刘据,却是刘据到她的玉堂殿,没有她避让的道理。点头示意绿衣,取了件褥衣披上。
少顷,刘据掀帘而入,带进一阵风雪,跪在殿下,道,“儿臣据,参见父皇,娘娘。”他后几个字咬的极含糊,刘彻看了阿娇一眼,见阿娇轻轻摇首,示不在意,便缓缓勾唇。
也许是丧母之痛,刘据的身影显得只比往日更清瘦生硬些。一身蓝色衣裳,眉眼苍白。
陈阿娇心底轻轻一叹,将心比心。颇能谅解,刘据对她的怨恨。
娘亲曾经问她,为何不步步紧逼,逼死刘据,斩草除根,才能彻底放心。
卫子夫已死,她便是赢家,再追究一个孩子。便是小气了。
而她对陈家,对柳裔,对桑弘羊。甚至对陌儿,都有信心。都是聪慧谨慎的人,怎能让小小刘据翻了天去。
她翻转着这些心思,却不料,自己亦落到了刘据眼里去。
看着这个女子,髻发轻挽,清艳地容颜被殿上烈烈燃烧着地炭炉温暖出一抹嫣红,神情慵懒,仿佛万事不萦于心。刘据便想起自己黄泉路上的母亲,心下惨然。
便是这个女子。夺走了父皇对母亲的眷顾。到最后,他犹不能原谅的是,是自己的一卷手迹,让母亲走上了绝路。
明明,本意是为了报平安。却成了,母亲的催命符。
“所以,据儿。”舅舅苍凉道,“你虽然聪敏,却还是太天真,所以容易相信别人。”付出这样的代价。
母亲已经不在了,他便要,守护住自己地姐姐。所以,只能让了步。
“据儿,”刘彻看着这个自己昔日亦曾珍爱万千的儿子,如今模样,到底触动了心底的一丝舐犊之情,柔声道,“齐地是大汉封地中最好地一块了。你如今去了,要谨守权责。”
刘据颔首,再拜道,“多谢父皇恩典。”
“儿臣尚有一个请求,”他抬首,着了刘彻一眼,面容平和,眼光清亮。
“哦?”刘彻淡淡道,“什么?”
“儿臣二姐虽有犯大错,但姐弟之情,殊不可废。她既已为庶人,儿臣恳请携她一同赴藩,也能相互照料。”
刘彻情知他是怕刘纭没了公主身份,继续留在长安,难免尴尬,也会遭人看轻。颔首道,“这样也好,据儿,”他看着刘据,眼神意味深长,“父皇看你长大,你长于情,行事温和,这是好事,但也不好。如今你赴齐地为王,自己多学着一些。”
刘据沉默了半响,深深叩了一首,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如今年下时节,”刘彻道,“据儿还是过了上元才走吧。”
“不了。”刘据轻轻道,“儿臣大约明日去拜别了母后,就带了二姐上路。”话毕,不愿看刘彻渐渐转寒的神情,起身欲退下,却念及三姐,咬了咬唇,几乎在唇上勒出一条血印,回身向着陈阿娇方向跪下,唤了一声陈娘娘,声音虽低,到底听得清楚了。
阿娇敛了面上地讶异,浅笑道,“皇二子若有什么话,便直说了吧。 ”
“我的三姐,”刘据低了首道,“她性子从小刁蛮任性,但事母尚算孝顺。如今母……母亲不在,姐誓言为母守孝三年,不提婚嫁。三年过后,她的婚事,还请娘娘成全。”
卫长公主已经出嫁,虽然夫家受厄,她有着公主身份,又有一女牵挂,一生着落,便在其上。
如今,未央宫既已是陈阿娇的天下,诸邑公主刘清的生死祸福,都在其一手掌握了。
“你放心,”她淡淡的笑开,略带一点轻讽道,“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女孩过不去……只要她不会行差踏错。”
刘据出殿的时候,正逄刘陌从博望轩回来。两个在同一个殿堂里受教数年的兄弟,在长廊上,对视一眼,擦肩而过。
刘陌心里微微一堵,尚未行了一步,便看见,玉堂殿里的人影。
那里是他地家人,这一生的守护,都着落于此。思及此,心里便明朗许多。
“父皇。”刘陌掀帘进来,恭声喊道。
“陌儿,”刘彻的唇角便有一丝笑纹,道,“你来了正好,朕有话与你说。”
阿娇心一跳,赶忙道,“提到陌儿,我也有话和陛下说呢。”
“哦?”刘彻并不在意,随口问道,“怎么了?”
她深吸了口气,挺直背脊。望着刘彻。道,“长信侯攻克昆明后桑司农筹划商队往身毒,陛下是知道的。我想让陌儿也走一趟。”
这样荒唐的话,连刘陌听了也愕然,更别提殿上的内侍宫女,一个个打翻了茶盏。或者跟跄了一下。老成持重如杨得意,面色也变了。
让即将成为国之储君地刘陌,远行万里去异邦。行那商贾之事。大汉开国百余年,俱闻所未闻。
陛下心头千牵恋万萦心地陈娘娘。心性行事,出于众人意料之外,他们都是知道的。但万万料不到,一朝离谱,能到这种地步。
“阿娇,”刘彻唤了一声,她心下好笑,知当刘彻不再唤她娇娇时,便是怒气的前兆了。
刘彻挥退了众人。难得寒声道,“阿娇,你要知道,你的夫君,不是一介商贾之辈。而是手握整个大汉煌煌河山的帝王。你不必自己掺和桑弘羊的经商中就算了,还让我们的儿子也去做一个商人。”
他将来要掌控地,亦是这座江山。
阿娇看了他半晌。忽然扑哧一笑,道,“陛下这么看不起商贾之辈么?”
其实,要经营这座江山,亦是离不开金钱铜臭。否则,数次大战消耗的军辎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