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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萏连忙抱过花瓶:“这就难得了,奴婢瞧着这花还精神得紧。”然后亲自将瓶子安放到太后卧室窗台前的一处条几上,仔细用绸帕擦了花瓶的瓶身,又重新灌了水,再把菊花折枝上的败叶掐了去。
完了事,她又回来笑着对青云道:“县主且略坐一坐,今日有几位宗室内眷进宫请安,太后正在前头正殿里呢。昨儿皇上送了些上好的云雾茶来,奴婢这就泡来给县主尝尝?还有小厨房今日才做的点心,是县主喜欢的那几样。”
青云笑着道了谢:“那就麻烦你了。”
菡萏忙命小宫女去取点心,自己亲自开了柜门,取了茶叶,亲自泡茶。青云看着她的动作,忽然想到她是太后身边服侍的人,大概会知道些内幕消息,便悄悄儿问她:“母后近来是不是在给大皇兄挑媳妇?”
菡萏忙道:“县主也听说了?确有此事,太后娘娘近来正为此烦心呢!”
青云挑了挑眉:“怎么个烦心法?”
“京城里的世家大户,凡是太后娘娘看得上眼的,一听说是给清江王寻王妃,都不大乐意,若是败落了的人家,太后娘娘又舍不得委屈清江王。再者,清江王年纪都大了,若是王妃太年轻,又不大合适,太后就想专找十七岁以上的名门闺秀。偏这样年纪的闺秀,若不是有毛病,都早早订了亲。好不容易有两三个,是为着守孝才误了花期的,太后又嫌人家不够好!”
青云哑然:“这么听来,确实不大容易找。不过母后也不必着急,总有找到的时候。”
菡萏笑道:“可不是么?比如今儿来的齐王妃,就提了几位不错的人选,太后娘娘听着也欢喜,只是不知道那几位姑娘如何,正打算过些日子召了进宫来瞧呢。”
青云有些好奇:“齐王妃?你是指齐王侧妃卢氏吗?我记得她是卢太嫔的妹妹,平日一向很少到慈宁宫来的呀?”
“县主听错了。”菡萏道,“今儿来的是齐王正妃,姓蒋的。她长年幽居念佛,从不出门,还是这两年才渐渐开始见外人来着。说来她与清江王还有渊缘呢,她母亲姓罗,是当年废后罗氏的亲姑母,罗家出事时,她娘家受了连累,她也因此迁居王府佛堂。直到清江王封了爵,齐王府才放她出来的。太后娘娘觉得,她是清江王的长辈,她提的人选应该很合适。”
青云却是立刻起了警惕之心,她想起大皇兄曾经说过,他的婚事要避免与罗家有关的人沾手。
第三章心思
太后接见过几个宗室里的妯娌与小辈,便回到寝殿里来了,一瞧见青云坐在那里,立刻欢喜得笑眯了双眼:“可算回来了!你这孩子,原只说出城小住几日,怎的一去就去了十天?可把母后想坏了!”
青云笑吟吟地上前见礼:“母后安好?这些天庄园里忙秋收的事,各处的租子也该交上来了,我放心不下,才特地守在那里,不过是几天的功夫。我既然答应了您会回宫,就不会食言。”说罢了,还撒娇般眨了眨眼,“更何况,天天在您眼前待着,您说不定就看腻了我,嫌我烦了。如今我去了十日才回,您就又是牵肠,又是挂肚的,见了我又觉得新鲜起来,不是大好事儿吗?”
几句话说得谢姑姑、菡萏芙蕖她们都笑起来了,太后索性伸出食指往青云脑门上戳了一记:“瞧你这张嘴,连母后也打趣起来了,我几时嫌你烦过?!”戳完了,见女儿脑门上现出个红印子,她又心疼起来:“可戳疼了?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知道躲一躲?母后戳你,你就由得我戳了?!”
青云知道这个娘一向护短,满不在乎地笑笑,便拉着她的手坐下,亲自倒了茶送上,才委婉地问:“听说母后近来在给大皇兄看媳妇?”
太后嗔了她一眼:“是哪个多嘴多舌的把事情告诉了你?这不是你们女孩儿该打听的事。”
青云不以为意:“哪里来这么多避讳?您又不是外人,我想知道什么,在您面前还不能问吗?”
太后忙道:“这是当然,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但凡是母后知道的,绝不瞒你!”
青云又笑了:“这不是……昨儿我瞧着金秋苑的菊花开得好,特地折了几枝,插了两瓶。打算送到城里来,一瓶孝敬温郡王太妃,一瓶送给母后赏玩——我特地给您留了最好看的一瓶呢!”
太后一听说女儿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心里就美滋滋的,对她同时送了花给郡王太妃之事十分赞许:“你做得对,别说老太妃如今是你名义上的祖母。即便不是,也是宗室里的长辈了,从前还曾对先帝有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住着,怪可怜的,你时时送些东西过去孝敬。也能让老人家开心一点。”
青云又笑着继续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准备了两瓶花,但进城时晚了。城门已经关闭,我想着又没什么大事,何必舀金牌敲门,惊动了城防军?所以就索性到大皇兄那儿住了一夜。母后给大皇兄看嫂子的事,是我在那里听说的。大皇兄这把年纪了才头一回娶媳妇,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我是个好妹子,这不就来向母后打听啦?”
太后一听就乐了:“上回我跟清江王提这事儿的时候,他一脸的镇定。说什么一切都听我的吩咐,原来心里头也知道着急呀?你回去叫他放心,包管给他挑个好的。绝不会让他吃了亏!”
青云忙道:“可是有人选了?母后说来听听?我想法子叫人打听去,看合不合大皇兄的心意。他昨儿可跟我说了不少话呢,直盼着能娶个温柔和气的嫂子回去。但又怕他如今的情形,那些体面的人家看他不上。”
太后眉梢一挑:“凭她是谁?天下还有比咱们皇家更体面的人家么?谁敢看不上他?!你只管叫他放心,我挑中的人,一定万无一失。”又问:“他可有说想要什么样的媳妇?就只是温柔和气这两样儿?”
“温柔和气是首要的,人品也要好。”青云道,“大皇兄还说了,家世、相貌、才学都在其次,最要紧的是家里人懂事。他的身份注定了世上总有些人会不肯死心,想利用他来为自家谋利,可他一心要过安稳日子,怕真的沾上了这种人,又给皇上、母后添麻烦。但他要是真娶了妻子,这妻子就是自家人了,若对方娘家真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他难道还能让妻子断了亲缘?这日子还怎么过?所以,最好是从一开始就避免这种情况。他还说呢,只要是跟罗家沾边的人家,都不要理会。”
太后听得叹息不已:“你大皇兄是个好孩子,只是命苦,没摊上个好母亲、好外家,若不是被罗家连累了,他怎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三十多岁了,才头一回娶妻,还被人嫌弃!”她握了握女儿的手:“青儿,你大皇兄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叫他放心,婚姻是大事,我不会叫他受委屈的。”
青云笑着应了,又装作不知情地问:“对了,方才听菡萏说,有宗室女眷来给母后请安,也提到了大皇兄的婚事,我方才见母后回来时,面上犹带笑意,可是有好人选?”
太后正要高兴地回答她的话,忽然打住:“方才来提人选的,并不是别人,却是齐王妃。你没见过她,大概也很少听说她的事,她原是你大皇兄的表姨母来着!”
齐王在先帝的兄弟们当中,是个奇葩般的存在。他生母位份不高,却很长笀,先帝时期,就受封太嫔,如今已经升到太皇太嫔了,是宫中辈份最高的长辈,但平日行事非常低调,几乎算是个隐形人。而她的儿子齐王,也是个不爱引人注目的,运气还很好。
先帝与兄弟们争夺皇位时,他年纪尚轻,没有参与进去,平平安安地得了亲王衔。但与其他就藩的兄弟不同,他虽然也有一块藩地,却长年住在京城里头,还很喜欢跑宫里向先帝献殷勤。只不过是因为没什么真本事,所以始终是个富贵闲人。
先帝登基后,有罗太后与罗皇后保驾护航,罗家势力大盛,齐王又非常好运地娶到了罗家的外孙女蒋氏为正妃,日子过得安安稳稳,连他在深宫中的母亲古太嫔,也没遭到罗太后的排挤和折磨。
等到罗家倒台了,他二话不说就把正室送进了王府中的佛堂幽禁,然后亲自押着罗家派来通风报信求助的两个仆人进了宫,向先帝请罪,并且主动交出了藩地的控制权。愿意长留京中。先帝哪里会处罚如此有眼色的小弟?于是他又太太平平地渡过了一个难关,不久之后还纳了先帝宠妃卢妃的亲妹妹为侧妃。有卢妃为后盾,没人敢舀他与罗家姻亲的关系来说嘴。
等到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卢妃早已降为卢嫔,生下的四皇子压根儿就没有一争之力。再加上几家藩王府都接连坏了事,人人都说新皇一定会把齐王府也撤掉的。没想到废后罗氏所出的大皇子震云正式受封清江郡王,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而且显然与皇帝关系和睦,齐王第一个上门送礼恭贺清江王开府。还把正室王妃蒋氏也带了去,夫妻俩在人前关系十分和谐。皇帝见了,只觉得他给长兄脸面。就一直没提撤藩之事。横竖齐王的藩地早已在皇帝控制下,名义上还不还都不要紧了。
齐王以滑不溜手著称于世,虽然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最会看风使舵的,只要能保住荣华富贵,权势一概不放在心上,但也没人敢真的小瞧了他。就连在宗室中,哪怕不少人都在背地里瞧不起他的行径,当面都要敬他三分。
太后如今已经是太后了。亲生儿子又做了皇帝,按理说已经没什么可忌惮的了,不过看在太皇太嫔的份上。对齐王府还算客气。虽然齐王妃的背景有点问题,她还是大度地接受了这个妯娌,而且聊着聊着。她发现齐王妃还算是个不错的谈话对象,也就乐意给对方几分面子了。
清江王并非她亲生的,他的婚事若没办好,太后会觉得脸上过不去,也不好向儿子交待,但要找个合适的女子又不容易,既然清江王的长辈愿意牵线搭桥,自然再好不过。将来即便清江王夫妻不睦,世人说起,也怪不到她头上了。
但青云的话却提醒了她。齐王妃提的对象再好,也要小心拣选,确保万无一失才行!可别选了个让人无可挑剔的闺秀,对方的家族却是有谋逆之心的,那就大大不妙了。
太后想到这里,便叫了谢姑姑来,当着青云的面问她:“方才齐王妃说的那几户人家,你可都记下来了?可到前头打听过了?是些什么来历?”
谢姑姑忙道:“齐王妃提的几位姑娘,都不是罗家出来的。奴婢也曾担心过,因此特地让人问过了,其中有两家确实曾与罗家联过姻,但那都是上两代的事了,而且是嫁女入罗家,两家的姑太太都已死了。当年罗家覆灭时,这几家都受过牵连,但没出什么大岔子,不过是去官贬职罢了,这些年也出过几位进士、举人,还有人到地方上做官的,最高做到四品。虽说比不上从前显赫,但也都是有底蕴的世家望族,教养的姑娘都是有贤名的。”
齐王妃还提了两家,一家是老牌勋贵,就住在京城,家势已经有些落败了,接连几十年没出过官居高位的人物,但有个伯府的名头,还能唬人;另外一家则是新提拔上来的一名官员的女儿,他家原是世家,在士林里也有些威望,这姑娘还是个能书擅画的。
太后听完后,想了一想,便说:“这四家都还过得去,但又说不上十分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