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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响起了轰隆隆的马蹄踏地声,这是近千骑兵的冲阵。
骑马武士身后那墨底白字的旗指物,随着战马的加速奔驰,而逐渐展开到最大,绷直。
无数面‘毘’字旗指物在空中鼓动,混合穿着黑甲的骑马武士的突击,越后军的攻势犹如一道排山倒海的巨浪,从山头迎面朝山下的一向宗门徒们盖下。
在越后骑马队之后,戴着阵笠,插着小旗的足轻队,亦然甩开步伐,大步跟在骑兵后头冲阵。
每名越后足轻皆发出喔地喊杀声开始冲阵。
本愿寺勉强组织起数道防线,尽管僧兵还有僧官不断地在高喊着‘进一步则往生极乐,退一步则无间地狱’的口号。但是那些门徒看见精锐的越后骑兵,此刻已经脸色煞白。
特别是第一排的门徒,看见直冲自己而来,正不断迫近的越后骑兵,他知道此刻已是无幸。
不少人想吞咽口水,却发觉口中无津,手里简陋的长枪,已经开始拿捏不住。
“杀!”
越后武士们将战马的速度驰到最大后,当即迎着面前的一向宗门徒,将长矛直接通杀过去。
两军接近的一刻,犹如巨浪迎头撞上礁石,在顷刻之间彼此碰得粉碎。
一时战马嘶鸣之时,临死者悲鸣的凄号,伴随着声声沉闷的钝物入肉声,以及吱地人体放血声。
腥臭的血腥只是在一瞬就弥漫了到处都是。
一个照面之间,拿捏不住长矛的一向宗门徒,就给冲阵的越后骑马队,纷纷先一步将长矛贯入了体内。
而随着战马冲力不止,长矛往往贯穿了一个两个一向宗的门徒们。
在长矛刺入的一刻,越后骑马武士就将长矛抛弃,随即从腰间拔出太刀来,轻腰提臂,手腕高举,重重往下斩劈。
一时之间,太刀锋利的切割,战场之上出现残肢断臂横飞的场面。
战马掠过时,不是看见人体无力被战马冲力,踢飞重重甩到一旁,就是又一名一向宗门徒被太刀砍倒,而随即跟进的骑马武士在后面补刀。
马蹄乱滚,将尸体或者剩下半口气的人踏城肉泥。
正在观战的本多正信,重重地念了一声佛号,闭上眼睛不忍再看这一幕。
而其他大将,当他们看着上杉谦信率领旗本军冲阵的一刻,皆已是目瞪口呆。
先是不可思议,上杉谦信居然不等会合越中豪族军势,自己仅率两千旗本,就行冲阵之举。
而看到上杉军一路横冲直撞,挡者披靡,皆然震惊了。
本愿寺这临时拼凑门徒组成的八万军势,虚有其表,待上杉辉虎手下的百战精锐一冲阵,就被打得溃不成军。
一向宗开始还抵抗了一下,但随着前方门徒战败,那群一半由老弱妇孺组成的门徒,就丧失了勇气,开始四处逃亡,反而冲击起后方的军势。
上杉军则乘势反复冲杀,骑马队所到之处,一向宗门徒望风而逃不说,还自相践踏,青壮还好一点,而妇孺老弱根本成了相互推搡拥挤的目标。
战场上充斥着绝望的哭号声,呼救求助声。
还有人抱着亲人尸体,神情已是麻木,随即不是被掩上的人潮涌盖,就是命丧在马蹄之下。
众将的心底原本是很希望本愿寺受到教训,不过看到上杉家如此威势,不由心惊,此刻不仅又希望其本愿寺能够力挽狂澜,将上杉军逐出去。
“本愿寺败了,上杉谦信两千军势冲击之下,八万本愿寺军势,根本只是虚有其表,四面溃败。”小幡晓宪如此言道。
“不,本愿寺还没有败,”出声的宇佐美奈美,她看着上杉军中,冲突在前的上杉辉虎本人,嘴边言道,“本愿寺还有僧兵。”
众人听宇佐美奈美这么说,皆看向了增山城东面的本阵处,就在增山城下八万一向宗门徒被上杉军杀得狼狈逃窜。
而在本阵处的小山坡下,在醒目的万字旗下,有一支军势巍然不动。
宇佐美奈美悦耳的声音,分析言道:“这支僧兵是胜兴寺与瑞泉寺真正的精锐,只要他们在本愿寺就没有败,以上杉辉虎的个性,绝对会冲击本愿寺本阵,之后一举击溃,取得这场压倒性胜利。”
“换句话说,若是上杉辉虎攻不破这本愿寺的本阵,被他一时击溃了的八万军势就会重新集结起来,再次投入战斗。如此上杉家先期取得优势,也就不存在了,战局若从突袭战转向消耗战,上杉家则必败无疑。”
众大将听了皆是赞同,原来上杉家能否在短时间内击溃本愿寺本阵,这才是本战的胜负手所在。
凡是在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姊小路赖纲,听了宇佐美奈美的分析后,心想这李晓何时又找一名如此出色的幕僚。
宇佐美奈美感觉到这道不善的目光,但她对姊小路赖纲并不放在心上,但随即她正巧碰见一道目光正打量自己,其正是自己的主公李晓。
宇佐美奈美暗道,几日接触,自己已知自己这位主公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千万不可被他看出了什么破绽才好。
自己是否应该收敛一点锋芒呢?
不行若自己的才能不被李晓所赏识,那么她将永远没有机会受到他的重用,而看到上杉家覆灭的一日。
待宇佐美奈美见李晓目光重新转向战场之上,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果真战场上的形势随着宇佐美奈美所说中变化,只见战场中央一支鸣镝箭朝空中射出之后,所有四散追击的上杉家军势开始放弃追击溃散的一向宗门徒,转而收拢军势,重新集结之后直朝本愿寺本阵攻去。
本愿寺本阵,本愿寺玄宗看着直朝自己方向冲击而来的上杉家军势,将僧袍一挥,向僧兵们传令守住本阵。
这时本愿寺本阵上轰然响起了,南无阿弥陀佛佛号。
穿着高木屐,白色袈裟,手持薙刀的一千一向宗僧兵,整齐地念诵起了佛号。
嗡嗡地念诵声,给喧闹的战场上却带来几分寂然。
上杉家骑马队仍是肆无忌惮直冲敌阵,在他们眼底僧兵的战力亦并非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待他们迫近之时,迎接自己的首先是僧众三百铁炮的密集攒射。
砰!砰!
本愿寺军阵上方弥漫着弹幕,上杉家的骑马队突遭铁炮打击,一时措手不及,被打了人仰马翻。
随之僧兵们手持薙刀,一个个勇猛如佛门之中的护法罗汉,与上杉军战在了一起。
僧兵们硬生生顶住了上杉家的攻势。
即使以上杉军之善战,人数之优势,一时之间也无法突破这支由最狂热僧兵组成的防线。
正待本愿寺方面寄希望正面拖住上杉家进攻,而让其余门徒重新组织,袭击上杉军侧翼时。
战局上出现了不利于本愿寺一方的变化,是一直受到围攻的增山城方向。
待在看见上杉谦信的援兵后,神保长职立即将所有后备兵力投入反攻中,在勇猛的冲锋之下,之前猛攻增山城的本愿寺门徒,尽数没在了城内。
神保长职亦知道此战关系到神保家之兴亡,若是不胜,神保家家名就此断绝。
于是神保长职当即集结所有兵力一起冲出门外,辅助上杉军攻击向本愿寺的围城大军。
在神保家突然全面投入反攻时的同时,越中第二大势力,椎名家亦做好了落井下石的准备,待看到本愿寺局面下风,便悄然将两千军势,运动到本愿寺军阵侧翼,突然全力投入进攻。
其余越中豪族见此情景,亦不会错过机会,以免事后遭到神保家,上杉家的处罚,顿时拿出了全部实力,一起向本愿寺发动了进攻。
顷刻之间战场上的局势出现了颠倒性的变化,逐渐演变成一场,等于是集中了全越中豪族势力,向本愿寺一家开战的局面。
而本愿寺的八万军势,说实在的其中青壮还未超过半数,如何抵御住全越中武家势力的进攻,本愿寺一方整个战局出现了崩盘的迹象。
“传令下去,让信徒们坚守住,不可后退一步,我们有佛法护持,坚持下去。”
吩咐完这些后,一股无力感却袭向了本愿寺玄宗,这话现在连自己也是不信,他此刻站在本阵之上,看着战场上一面倾倒的景象,整个人怔怔地呆立在原地。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苦聚集的八万门徒,门徒哭丧地向他哀求呼救,这路军势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崩溃,原本被他不放在眼底的那些越中豪族们,此刻一瞬间如绵羊变成豺狼,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眼前之上杉谦信。
现在自己的本阵已是岌岌可危,上杉军的攻势越来越猛,越后军已数次逼近了本愿寺玄宗所在的山头上,但皆被亡命一战的僧兵逼了回去。
不过本愿寺玄宗亦知道,就连本阵这里的战线,亦然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
此刻他丝毫退却的打算,作为住持他早已有了以身殉法之打算。
越是到了此刻他心中反而越是淡然,本愿寺玄宗对战局渐渐不抱有希望之时,上杉军的侧翼一方,突然传来一连串铁炮鸣响。
有人在袭击上杉军侧翼,帮助我们。
想到这里,本愿寺玄宗急忙看去,只见一支背负铁炮,手持薙刀的僧兵们,向上杉军的侧翼,发动了袭击。
这一突如其来的进攻,迫使上杉军不得不收缩自己侧翼,进行保护,从而阻碍了正面进攻本愿寺本阵的步伐。
“住持,是加贺同门们的支援,他们替我们挡住了上杉家的进攻。”一名僧官突然激动向本愿寺玄宗言道,他此刻几乎要喜极而泣。
“哦,是下间赖照吗?”本愿寺玄宗点了点头,看来在此危难一刻,还是有同门站在自己一边。
本愿寺玄宗心底重新燃起希望,登上山头,看向四方,向一旁的僧官吩咐言道:“给我一鼓作气,击破佛敌上杉辉虎,破邪……”
砰!
正当本愿寺玄宗话说到一般时,不知何处突然一声铁炮鸣响。
本愿寺玄宗看着自己胸口泊泊出血的伤口,陡然身子一猝,整个人从山坡上栽倒下去的。
“住持!”
“住持!”
一堆本愿寺僧官,僧兵涌到本愿寺玄宗的身边,围着他的外圈站成一排,用人墙替他抵挡继续射来的铁炮子弹。
不过却再也没有铁炮声响起过。
本愿寺玄宗此刻双目空洞地看着天空,急促地呼吸着。
他心底明白,附近皆是本愿寺僧兵,上杉家的铁炮手不可能乘此机会逼近,况且上杉家的人马亦没有使用铁炮。
更重要的是造成他胸口伤口的弹丸是从后面射来的。
所以这一枪很明显是自己本愿寺同门干的。
“提防……下间……吞……并……我,”
本愿寺玄宗努力说出这几个字后,就断气了。
在场几名本愿寺玄宗的亲信僧官眼睁睁地看着住持咽气,不过他临世前,最后几句话却听得清楚了。
这时战场之上,代表加贺下间氏的旗印被高高打起。
下间赖照看着山坡上一片混乱,嘴角边却逸出一丝冷笑,低声言道:这个距离受到铁炮狙击,本愿寺玄宗必死无疑。此人一死,越中本愿寺之势力将群龙无首,如此法主上人的整合越中加贺同门宏愿就可以达成了,而我下间氏立下这件大功,必然受到封赏,说不定我的儿子,会成为胜兴寺下一任住持。
想到这里,下间赖照看向了身边正全神贯注盯向战局的自己儿子下间仲孝。
“若是如此,加贺越中将皆入我下间一门的掌握之中,仲孝,现在你可知我将数珠丸,传给你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当此重任。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必须收拢越中同门的人心。”
想到这里,下间赖照登上山坡,大义凛然地呼喊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