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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妾不求位高权重,能有一人真心相待足矣。”轻叹口气,唐锦意走到龙玥儿身边,紧紧握住龙玥儿冰凉双手,“那时娘娘欲清君侧、诛奸妃佞臣,贱妾总是畏惧颇多不敢出头,现在想要后悔却来不及了。如今左丞相连嵩和芸贵妃软禁了皇上,又胁迫哄骗殿下充当其傀儡,后宫多少嫔妃受了欺辱,前朝又有多少正直忠臣被害,每每听到这些消息,贱妾都悔不当初。”
蓝芷蓉迷惑君心一步步掌控后宫之前,龙玥儿就已经发现其图谋不轨试图肃清,结果蓝芷蓉先下手为强,以巫蛊等事端栽赃陷害,连带许多参与的嫔妃一起几乎根除,当时身为贵人的唐锦意正是其中之一。
唐锦意是温墨峥推荐给龙玥儿的,彼时龙玥儿就发现她特别聪明且行事低调,原本是想在驱逐蓝芷蓉后提拔重用,后来计划败露,龙玥儿自身难保,加上一众嫔妃死的死、散的散,也就没再与唐锦意有任何联系,这日唐锦意突然找来,难免不让她好奇。
即便如此,龙玥儿还是不动声色,佯作不懂。
“难为锦贵——呵,改叫太子妃才对。太子妃身份地位都在本宫之上,还能念及旧情亲自探望,这份心意实在让本宫感动,只可惜本宫已是冷宫废人,想要答谢太子妃都做不到,失礼了。”
眼见龙玥儿有心回避,唐锦意仍不急不躁:“娘娘还是这般谨慎小心,这倒是贱妾乐于见到的。既然娘娘身在冷宫却能知道贱妾身份更变等事,那么我大渊现今状况娘娘也应当有所了解——实不相瞒,贱妾冒险前来就是为求得娘娘帮助,彼时我们姐妹未能完成的任务,如今贱妾想继续完成。”
龙玥儿微微倒吸口气:“你想干政?”
“不是干政,贱妾只是想除奸妃、诛佞臣,否则我大渊不亡于霍斯都帝国铁蹄之下,也要亡于乱政与民怒之中。”
南陲霍斯都帝国大兵进犯,诸多邻邦非但没有相助反而为虎作伥,大渊风雨飘摇、危在旦夕,这些情况龙玥儿的确一清二楚。听着唐锦意声声坚定、字字有力,深埋于龙玥儿心底那股血气再度被激起,用力收拢手指,紧紧回握唐锦意皓腕。
“欲清君侧,须有能臣;欲夺大权,须有龙首;欲定天下,须有取舍。待这三条太子妃都凑齐做到,本宫自会倾力相助。”
“娘娘的指导贱妾记下,请娘娘放心,贱妾一定竭尽全力护我大渊不为奸臣所亡。”
唐锦意答应得干脆,她和龙玥儿却都知道,想要达成这三点并不是说说那么容易——想要反抗连嵩为首的势力派系,自然需要一个实力可与之匹敌的后盾,文臣,武将,谋士,缺一不可;众人之中最重要的则是龙首,假如没有合适的人来领导,那么空有臣子仍不能成事。
眼下前一条还算简单些,第二条是最让唐锦意难以抉择的,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夫君可以胜任此位,然而除了温墨峥外,帝都之中还有谁可带领忠臣们反抗傀儡政权?
温墨疏吗?被调配到边陲连回帝都都做不到的二皇子?
唐锦意有心让温墨疏上位,所以才恳请君无念易主去辅佐温墨疏,但她并不确定这是一条好出路,比起睿智头脑与稳重做派,温墨疏的羸弱身骨显然是最不安定的因素。
“太子妃若是纠结于龙首人选,本宫不建议你去考虑二皇子,毕竟他身染沉疴,先前又未否认命不久矣的消息。其实本宫心里另有人选,颇觉得他或许可以胜任此重任。”似是看出唐锦意的矛盾,龙玥儿忍不住从旁提醒。
唐锦意微微蹙眉:“除了二皇子、四皇子外,其他几位皇子都贪图玩乐不思进取,难道娘娘的意思是,从那几位年迈的王爷中选择?”
“几位亲王之中若是有人能成大事,又怎会让皇上继承大统?我说的人不是几位王爷,却是与某位王爷有极近关系的人。”
龙玥儿只肯把话说明一半,剩下打算让唐锦意自己想明白,谁知唐锦苦思冥想半天也没能猜透。龙玥儿是皇贵妃,比其他嫔妃有更多机会接触王公大臣们,想一想让不怎么与外人接触的唐锦意去猜测多少有些困难,最终还是主动说出。
“明察善断,足智多谋,与先帝入幕之宾楚辞楚公子齐名,又能身处朝廷与江湖之间游刃有余,这样的人,世间能有几个?”
“莫非娘娘指的是……定远王世子温墨情?”唐锦意对龙玥儿暗示的答案相当意外,偏偏龙玥儿毫不犹豫点头肯定。
温墨情,唐锦意对他并非记忆全无,相反地,比起偶尔见面那些宫内人士,她对仅有数面之缘的温墨情反而拥有更深印象。那时她只知道温墨情是温敬元行走在外的心腹,也是对言离忧非常照顾的定远王世子,其他并未多想;及至后来温墨情冷冷驳斥芸贵妃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言离忧时,她才注意到这是个多么大胆又有魄力的男人。
可是仅凭这些,就能断言温墨情适合挑起重任吗?争夺皇权不是市井儿戏,要的是血统、地位、能力和威望,定远王因着前一代的兄弟之争连亲王都不是,作为次子的温墨情又何来相称的地位身份与诸多皇子一较高下?
唐锦意揣测不透龙玥儿的想法,想要问,却再得不到答复。
“太子妃请回吧,倘若没有重要的事尽量别再过来,走动多了难免被人发现。本宫说的话太子妃可记可不记,知道太子妃一心为我大渊着想,本宫已是感激不尽。”
带着困惑离开冷宫,回去的路上途径铅华宫,唐锦意听到一阵阵幽幽啜泣隐约传来。
她知道那哭声来自昔日同宫而居的绢妃,也知道绢妃为什么哭,可她能做的只有抱着同情悲悯之心匆匆离开——连嵩大权独揽、权倾朝野,就算明知他糟蹋了宫中姿色才情最好的几位嫔妃,谁又能拿他奈何呢?世事如此,若无权,又无人反抗,弱者、胆怯者就只能任人宰割。
“为了殿下,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什么都不怕,我会让自己坚强起来。”回到东宫仍不见温墨峥归来,唐锦意轻抚腹部柔声低语,不知怎么忽地想到了曾有短暂接触的言离忧。
言离忧对唐锦意说过,为了喜欢的人想要变得坚强,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在其他女人还在为如何挽留男人的心,为家长里短、争风吃醋又或者其他琐碎事情烦恼时,言离忧已经转遍大半个渊国,而这份胆魄,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做到。
如此这般欣羡的唐锦意还沉浸在皇宫那摊难以解决的混乱中,她并不知道,此时的言离忧早已踏出大渊地界,甚至越过中州,为了寻找温墨情下落闯入霍斯都帝国。
那是与渊国权势暗斗截然不同的,另一场暴风骤雨兴起之地。
第253章 重围逃生
“根据君老板描述,霍斯都行商送来的那封信拾取处就在相邻小城,距这里大概有七八十里路程,不过要走水路才能过去。刚才我问过客栈老板,今天的船已经都离岸了,要走最快也得等明天,赶早的话晌午就能到达。”
朴素的小客栈内,言离忧摊开地图指明路线,表情里揉进几许淡淡惋惜。
按理说温墨情失踪,最着急的人应该是言离忧,然而在度过最初几天痛苦失神后,言离忧很快恢复如常,甚至比之前更加精神抖擞,完全寻找不到半点沮丧惊慌之感。一路争吵中碧笙也曾为此不悦抱怨,认为言离忧并不在乎温墨情死活,站在局外的夜凌郗却看得清楚,正因为言离忧太在意温墨情,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
越是危急时刻,言离忧反而越冷静,这点与碧笙及多数女子是截然相反的。
霍斯都的客栈与大渊稍微有些不同,没有双人号、众号那么多选择,所有房间一律狭窄简单,只容得下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是而言离忧等三人不得不分房而睡。
其实这天夜里三个人谁也没能安睡,碧笙心里连急带气自然睡不安稳,一路上都是这样;夜凌郗性子好动,对新鲜东西总是充满好奇,大半个晚上都在翻来覆去回想霍斯都的种种风光民俗;言离忧睡不好早就习以为常,那些硬邦邦的瓷枕、木枕让她几乎与睡眠挥手告别,倘若没有可以代替软枕的东西,那么她就只能忍着后脑疼痛捱到天亮了。
闭着眼,皱着眉,为压制心中烦躁焦急而强迫自己想其他事情时,言离忧最多次回忆起的是在凤欢宫时温墨情送她的那只软枕。她一直很宝贝那份无声的礼物,因为担心混乱中弄脏弄丢,来霍斯都之前特地交给君无念,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保管好。那是温墨情送她的东西,尽管已经有些发旧,在她心里仍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而这份心情,她不知道温墨情是否能够理解。
硬邦邦的枕头让言离忧难以入睡,某种明亮光线隔着眼脸将视线染红时,言离忧很快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头。
霍斯都帝国不像大渊那般夜景繁荣,基本上敲过更鼓后街上就很少见到人行走,这会儿至少已是亥时,是什么人于夜色中燃火?走水失火了吗?还是说有谁在客栈楼下生篝火夜观星象?
半睡半醒的混沌感被自己荒唐猜想惊醒,言离忧骨碌从床上爬起,屏气凝神,静静看着映在窗子上的火光。
那光亮很安静,只有轻微摇曳,应该是火把的光芒,而且火把数量相当之多,似是正围拢于客栈楼下。如果是商队或者成群结队的住宿者,寻找客栈时用火把而非灯笼是很奇怪的,而且楼下也未免太安静了些,人数很多的话,就算不吵嚷也该有些动静吧?
疑心越来越重,言离忧不愿徒劳猜测耽搁时间,索性轻手轻脚移动到窗边,才把窗子稍稍打开一条空隙,陡然一直冷箭射来,穿破窗子堪堪擦着言离忧脸颊飞过,咚地钉在房顶。
言离忧倒吸口气,毫不犹豫嘭地关上窗子,几滴冷汗顺着额头留下。
刚才只要再偏那么半寸,她这条小命就要永远留在霍斯都帝国了!
冷箭激射啸响似乎惊醒了碧笙和夜凌郗,听得隔壁两间房屋内有响动,言离忧急忙高喝:“别开窗!外面有埋伏!”
“离忧!别乱动,我这就过来!”邻间里夜凌郗焦急回应,与呼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杂乱脚步响,至少有二十来人正挤着狭窄楼梯往楼上冲来,而窗外也开始出现骚动,接连十几只铁箭透射袭来,笃笃笃插满窗棂。
门外有追兵,楼下有伏敌,这是陷入包围圈里了吗?若是两面同时围攻那就糟了,就算她们三个毫无间隙联手应敌也未必获胜。
脑海中忽地灵光一闪,言离忧眸光里掠过一抹喜色。飞快拿过装满灯油的小油壶掀去木塞,言离忧紧贴左侧墙壁挪到窗前,趁着一波箭雨停歇、第二波尚未起的间隙,猛地推开窗子,一壶灯油直接扬洒出去。
嗞啦嗞啦的油花爆响听起来比燃灯时猛烈许多,转眼间便激起一阵惊呼惨叫。言离忧大致想得到那些人手中火把被淋上灯油后会是个什么结果,想要笑上几声却没那闲暇时间,探头看了一眼后,用力咽了口口水——幸亏她刚才没有冒冒失失打开窗子,楼下十几个人的小队伍倒不怎么可怕,吓人的是那十张硬弓,若是正面对上非被穿成筛子不可。
趁楼下的伏击者被灯油闹得一团乱时,言离忧抓紧机会攀上窗沿,紧贴客栈外墙壁翻个身,踢开夜凌郗房间的窗子钻了进去。
夜凌郗的房间同样没能逃过弓箭袭击,千疮百孔的窗子被言离忧一脚踹进房内吱嘎坠落时,夜凌郗正双手抬起桌子茫然望来,恰好对上言离忧瞠目结舌的呆愣表情。
“……凌郗,你在干嘛?”
“打架啊,不是有人冲上来了吗?”晃了晃桌子,夜凌郗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