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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地拉下前闸手柄,然后跳下车来。
有些呆痴的冯朵朵这时才回过神来,她一下子抓住陈希明的胳膊,就像不抓住
他会立刻堕入深渊那样抓得牢牢的。她哭了。
陈希明安慰地抚摸一下她的脸,他的动作很迅速,像是帮她驱逐落在脸上的蚊
虫那样。他知道,这可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他赶紧在路旁寻找他中意的石头。然
而正在这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汽车又开始向前滑动了,车轮越过了石头,汽车
变成一匹失去约束的烈马,迅速向坡下奔驰而去,不久,便隐没于浓雾之中,不见
了踪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两人都呆住了,一动不动。似乎没弄懂眼前发生的是怎么
一回事。
他们听到一声重物落进山洞的声响,声音并不特别雄壮,就像滚落了一块石头
那样,在群山中引起了几声微弱的回响,然后大山又万籁俱寂了。
就像世界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冯朵朵尖叫一声,一下子扑到陈希明怀里,恸哭起来。陈
希明抱住她的双肩,久久地抱着。他早已从麻木状态中苏醒过来,已完全明白刚才
这件事对他具有怎样的意义。他两年多来的劳动,心血,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在那
一声不起眼的声响中化为乌有了……
这是一个让神仙都无法接受的现实。
但是,他得叫自己接受。尽管这个现实是那么残酷,那么不公正,他也得接受。
冯朵朵还在他怀里哭着。她用一种女人特有的方式来接受眼前的现实。他紧紧
地抱着她,久久地抱着,他知道眼下不急于干什么事了。什么都用不着干了,他什
么都没有了,只有他怀里的这个冯朵朵。
但是,这个冯朵朵就一定属于他吗?未必吧,他想。在顷刻之间他经历了一场
巨变,由全乡最富有的汽车户变成了全乡最穷的光腚户,他一无所有了……
如此,他还会期望这个冯朵朵就一定还会属于他吗?自然,他无意亵渎冯朵朵,
可毕竟得面对现实。
但有一点他却是坚定不移的,他还是陈希明,还是那个干啥都要“最”啥的陈
希明。
他身体里几乎凝结了的血液又奔腾起来。他抬起头,望着茫茫雾幔。奶奶的!
他想,要是真有上帝的话,这个上帝是打诺要毁了他。可是,他不能就这么叫它毁
掉。决不能!
他松开了朵朵,伸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说:“这毛毛雨很快就变成像样的雨
了,咱们走吧。”
她止住哭,问:“去哪儿?”
他说:“我送你回家。”
她诧异地看着他,“不去龙头镇了?”
他摇摇头。
“为什么?”
他不知该怎么说,他觉得怎么说都不好。当然,他可以直接了当地说:我今非
昔比啦,我倾家荡产啦,我这个人狂做不值得爱啦,等等。总之,以此种种理由让
她重新考虑她和他的婚事……
可是,他难以启口,他觉得这样是明摆着不尊重人。
她还在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说:“今天不登记了吧?好吗?”
她问:“怎么啦?”
“我想等到明年的这一天,”他说,“我还要开着汽车,还要通过十八盘。做
不到这个我就不结婚。”
她不吱声。
“你想一想吧,”他继续说,“愿不愿意再和我走一次十八盘。想一想吧!”
“不用想了,”她说,“就这么吧,谁叫我找了你这么个主!我认了!”她又
扑进他怀里抽泣起来。
他们要走了。他牵着她的手,不由向迷雾浓处凝视了片刻。好像在向着什么告
别。那是什么?他的过去?他的厄运?还是他的精神……
他们走进了雾中。看不到他们了;却听见陈希明那有些沙哑但依然保持着亢奋
调门的歌子,唱的还是《男子汉宣言》,不过,那词儿叫他篡改得更不成体统了:
在我要娶你之前,
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一定要驾驶着自己的车,
把你送进我的洞房,
啊,我要驾驶着自己的车,
把你送进我的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