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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大山微微一缩,正想不顾一切冲上去——戚母擦着眼泪关掉电视,往他身
上的子一拉。“还给我!不要再买棉被了!
还有小心高血压,自己去吃药!“戚大山气得跳脚。”这是俺和儿子之间的
事,你不要理我们嘛!你去看你的电视!“
戚母摇摇头,往儿子一瞪。“不要老欺负你爹,下来!”
“妈!”小海哀求:“他会打我!”
“反正他打不到,下来!”
戚大山乐得笑开了嘴,看着儿子心不甘情不愿地下来,熊掌用力一拍——小
海机伶地跳过楼梯扶手,以一个完美的姿态落地。
“哈!”
“哈你个头!你小于找死!”戚大山移动小山一般的高大身裁,熊掌左一拍,
右一拍地追杀自己的儿子。
小海反正早巳习惯了;他左闪右闪,不时拍拍父亲的大啤酒肚,又恢复他惯
有懒洋洋的声调:“早告诉你,打不到的啦!”
“宝儿跟那个裙子好心好意要替你介给女朋友,你干嘛不去?裙子连工作都
替你找好了也不去是什么意思?俺的儿子,跑到路边摆摊子!你想气死俺?”
“我没兴趣,摆地摊有什么不好?我喜欢嘛!”
“喜欢你个头!”戚大山气喘嘘嘘地:“甭跳啦!给你跳得头都昏啦!”
戚母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自己这一生至爱的两个男人,摇摇头倒了一杯水交
给丈夫,宠溺地瞪了儿子一眼。
小海已经二十岁了,可是他从未改变过自己,仍然和过去一样,是天才,也
是孩子——她多爱这个孩子脸上那恒久不变的笑容。
他在美国独力完成了硕士学位,以十九岁的年纪;然后放弃了一切回到台湾,
理由是不想戚大山没人能让他活动筋骨。
她可爱的孩子,心细如发,睿智而善良,令人又心疼又无奈的孩子。
他什么不能做呢?
或许她水远也没有完全了解他的一天,但她知道,小海永远明白他想做什么!
戚大山横了儿子一眼,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有些不甘心地嚷:“俺懒得跟
你争!”
小海的脸上有愉快的笑容,他坐在茶几上。“宝儿和裙子不是要过来吗?我
以为今天我是来接受批判的!”
“说什么话!”戚母摇摇头,宠溺地笑了起来。“他们都是为你好呢!”
“就是!就是!根本是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小海的表情有些无奈。“我开始后悔回到台湾了!”
“后悔什么?”宝儿娇俏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样对待自己的姊姊!”她笑
着说,人已笔直投进小海已然宽厚的肩。
小海拥抱娇小的宝儿;当年的精灵如今已是个动人的小妇人。他绕了个圈子,
开心地低头看自己的姊姊。
宝儿的眸子仍漆亮如星,长长的发披在肩上,心疼地拥着自己的弟弟。
这一切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对吧?
过去那个总是以小小的臂膀护卫着她的男孩已经二十岁了:他是个男子了,
仍然会以他的生命来护卫她,她的弟弟——过去总在半夜里哭着拉他的手说不
敢睡的小女孩仍有双温柔羞怯的眼——“喂!放开我老婆,否则我会打掉你牙
齿!”群智玩笑地咆哮着,上前一拍小海的肩:“好小子!真的长大了!”
“说得倒像有几年不见以的。”小海微微咕哝,眯着眼打量自己的姊夫,转
向宝儿:“他对你好不好?我不在的时候他有没有欺负你?要是有,我替你出
气!”
“当然没有!”宝儿的眼眶含着泪笑道:“谁都知道我有个连黑手党都要礼
让三分的弟弟,他哪敢欺负我?”
“好啦!”戚大山粗着嗓子以掩饰自己感情上的激动:“坐下来啦!婆婆妈
妈地,格老于地!”
小海笑一笑,拭去宝儿眼里的泪水,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方群智坐在另一头,
而他自己仍坐在沙发的扶木上。
他回台湾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外流浪了几个月,通盘了解了自己的
家园之后才回来。
如今,他终于回来,见到久违的亲人“他们对他的爱——未曾改变。
“好啦!”他摊摊手:“我在这里啦!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啦!”
他在哪里馁?
当年匆匆一面,如今三年过去了,他们没有再连络过。他答应过,三年后他
会再回合湾,她也一样,到时候才真正开始——三年前的一切历历在目——海
儿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她回来了,为了三年前的承诺。而他呢?是否和她一样惦记着她?
其她并不知道即使再见面,一切是否会和过去不同;只是这几年来,她未曾
忘记过小海——夜里所见的小四,不知怎么地,令她有种怀念的感觉,他有朵
和小海神似的笑容!
不知不觉地,她笑了起来,想起小海那满不在乎而自信满满的笑容。
当年他们谁也没留下连络的方法。小海带着她躲在树上,避过了绑架者的追
踪,他在地上设下陷阱,整得他们狼狈异常。
等到警方和家人赶到,小海已经将她安顿好而离去了;那时他说:“三年后,
我会再回来。”
好像一场电影,一个神话,一个孩子对孩子的承诺;然后她回来了。
她什么都没有忘记,而他呢?
海儿轻轻叹口气,刚刚和日本的爸妈通过电话,心情有些寂寞。
她很想念他们。
羡慕爸妈之间的感情;是不是经过时间考验的感情都特别珍贵呢?
父亲应辰愚的腿已经好多了,有时可以不依靠拐杖走几步路。他曾经问过她
们母女的意见,要海儿人应家的户籍,那么她便不再是个“父不详”。
当年的母亲为了某种她不明白的原因而没有让她入应家的户籍,而是跟了母
亲的姓。那一段错综复杂的过去或许是她现在仍无法了解的。
生父石磊也提过这件事,只是——她不想变成石诲儿,也不想变成应海儿。
她是冷海儿,这一生都将是冷海儿。
石磊和冷岫青目前的婚姻都很幸福,他们都爱她,因为她代表了他们年轻时
的一段感情。
她不是个错误的产物,他们这样充满感情地告诉她,将来她会了解这一点。
当年十五岁的她不了解,现在十八岁的她或许也不了解,但她知道——她将
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冷海儿。
说这是一种年轻的固执也好吧!
或者是一种对自己的警惕。
她不在乎自己是个“父不详”的身份,她更不在意自己应是应家长孙的身份,
她已拥有太多的爱!
海儿微微一笑。有些人会说自己是好傻的,可是又何妨呢?年轻原本就该是
傻气的!
她将不会后悔,永远!
她宁可自己是傻气的!
小四蹙着眉:“他真的在这一带吗?已经两个月了,连只小猫都没看到,每
天卖衣服卖得我都快没声音了!”
“耐心点!线报是这么说的。我想他刚到台湾投多久,应该没那么快出现;
不过忠孝东路那一带的地盘已经有重新整合的迹象,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他想了一想:“对了!上头说另外那方面的人已经到了,很快会和我们接触,
这没办法正式介绍的,我已经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们了,你眼睛睁亮点!”
小四翻翻白眼,显得二十万分无奈。“怎么睁亮点?人家额头上又没有写字!
干嘛这么神秘兮兮的?“
他耸耸肩。“这不在我的范围之内,你已经是老手了,难道你认不出自己的
人?”
“是!”小四嘲讽地:“我还应该一走出门就被人认出我是少年特警呢!”
“少抱怨!”
他撇撇嘴。干这一行也有不少日子了,就因为他有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几
乎所有人都误认他为十几岁的小鬼头,所以他就一直被编派在这种伪装的工作
之中,所接触的全是货真价实的小鬼头——有时真恨自己的长相!
“小四,这可是件大案子,如果成功了你可就升迁有望了,加把劲!”他说
着便往外走。
“每次都这么说!”
结果他仍然在这里。他叹口气,目送自己的长官。
其实他是很喜欢和十八岁的孩子们相处的,可是往往见他们深陷泥沼中不可
自拔,自己却完全无能为力时,那种充满无力感的感觉真的很难忍受!
他常想,或许在那些孩子们的心中,成人的世界代表的,是一种恶势力!
一种逼迫他们走往自己并不喜欢的方向的恶势力!
和年轻的孩子们相处一久,有时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怀疑成人的是非黑白观念
——。
野台戏那是一出乡下的野台戏,和童年时所看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我去打完弹子,赢得一包鳕鱼香丝和弹珠汽水之后又买了一支棉花,心满意
足地坐在台下看着表演。
戏目是三郎采母。才坐下来,台上便锣鼓喧天起来,一出热闹的野台戏便开
始了。
我坐在台下,一见到出场的戏子便呆住了!
一个小小的孩子,穿着戏服,脸上有着浓浓的舞台妆。她戴着雪白的头套,
台步已十分熟练,随着乐师的演奏唱了起来:“老身今年八十二,爱吃蛙鱼鸡
丝,不是鲜仔阮不要,哎啊——等待儿子转回来啊——。”
台下的观众大笑起来,台上小小的戏子稚嫩的嗓音和有些滑稽的动作赢得满
堂采!
我一直呆呆地坐着。这样一出野台戏,表演的全走小孩子;听旁边的老人说
起,里面最大的孩子不过十三岁,而最小,的是五、六岁……
台上的孩子们认真地表演着,没戏的便站在旁边;台下不断的掌声不知是对
他们的喝采,或是对这荒谬的嘲笑!
第一个上台的小女孩站在舞台上,没她的戏了吧!或者她只是想下去,她朝
台下的人们伸出手,我见到一个男人抱着她下台,她笔直走向卖棉花糖的小贩,
仰着小小的、充满彩妆的脸对着那漂亮的糖渴望地望着。
不久,一个女人匆匆自戏棚中奔了出来,牵起孩子的手。“等唱完阿母才卖
给你吃!”
女人的脸上也有舞台妆,可是我不知道她妆下真正的表情是什么。我只看到
小女孩的表情有沉重的失落和一些不死心的渴望!
后来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向祖母提起这件事;祖母笑着缅怀她童年时
当戏子的那一段岁月。
半个世纪之前,我的祖母也画着舞台妆,在民初的舞台上唱着这样一出戏。
祖母感慨地说那是一段艰苦的岁月。可是在戏班子里,至少吃得饱,那已是
她童年时最大的心愿!
那么现在呢?舞台上的孩子们,他们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当我在他们这个年纪,我最大的心愿是早上不用爬出温暖的被窝去上课!
我不知道该对这件事感到悲哀,或是对传统后继有望而感到开心?
只是,一直无法忘记小女孩脸上那深切的渴望和她一身炫丽的戏服。
那些孩子们幸福吗?:那些孩子们正在吃苦吗?
我不知道——其的——那些渴望。
第二章舞台仍是三年前舞台。她穿着舞衣,随着狂热的音乐舞动身躯,更加
魅或人心。
而台下——“她很棒,是不是?”
“嗯,真的!她是我所见过最具魅力的现代舞者!”宝儿赞叹着。“她才十
八岁不是吗?”
“嗯,海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