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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厢房的钟敲了五下。
这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果然―――〃五点了。〃唐雅说,接着笑了起来。他们互相交换意味深长的一眼。又靠在一起咬耳朵。很快的分了开来,唐雅伸手要去抓她同伴的发辫。
这时,前任地方警官丘费耶,穿着便服经过。
〃地方警察。〃唐雅的同伴不屑地说。
〃地方警察。〃唐雅一脸正经,却又笑了出来。
〃嘿!小心,有马呢!〃
〃是呀,小心,一匹马。〃
两个钟头之后,唐雅的同伴回家了,工厂允许她当天晚上可以住在家里,跟家人在一起。而唐雅必须回到工厂,因为要加班。
我和唐雅沿着庭院走到我住的那一厢。半约翰站在窗前,瞪着篱笆,他最近是越来越糟糕了。
我对唐雅表示这阵子以来对她的思念,并问她手套怎么不见了?
她定定地看着我,双唇蠕动着,似乎就要崩溃,差点哭了出来。
钟敲了六下。我们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又看看马厩。
〃你陪我回去吗?〃唐雅说。
〃只要你愿意,我愿陪你到天涯海角。〃说着便去拿我的帽子。
留下唐雅和半约翰在那里。
在房间里,我碰到费迪亚。他现在拿着艾格妮雅供他的钱去追蕾妮娜,却以此为荣。他坐在蕾妮娜的床上,依着化妆镜,边挤着青春痘,边哼着歌:〃我扛起枪,你提着袋子。。。。。。〃
费迪亚由窗子看到了唐雅,他对我挤挤眼,放下镜子。
〃她会慢慢变胖,〃他说:〃不到几年。〃他用手比划着几年后唐雅雅可能的身材。
第一次,我对费迪亚起了极端的厌恶。
几天前,我在一本书上读到:当我们年轻的读者,经过闷热的路易斯安那草原,渴望能遇上一群野牛时,却失望了。这位年轻的旅行者遥望远方,转而期望能看到某个伊洛克人或匍匐在草丛中的达可达人。
。。。。。。原有广大的森林早就被夷平了,只剩下稀稀疏疏的一些,排列成毫无生气的一列。类似的命运也发生在这些土地的原始统治者身上:印第安人的遣族现正过着可怜的生活,我们只能偶尔在大城市里的公园或音乐厅才看得到〃真正的首领〃。
我的父亲又开始喝酒了。再过不久,当他把最后一样物品拿去典当后,他就会穿着肮脏的衬衫来我这儿求我、艾格妮雅或其他一些比他强的人了。费迪亚坐在蕾妮娜床上,一副主人模样,他从唐雅那儿拿了手套。我望着这整栋房子、附属的酒馆和停靠出租马车的院子,一点也不像美国,相反地,那一帮酒徒却基于某种理由,称这家酒馆为〃非洲〃。
〃我的漂亮姑娘!〃我喃喃地说。跪在我的行李箱旁,敲开锁。
忿愤地呻吟着,感到千斤重的压力,拿出我全部的〃基金〃,总共十二卢布零五毛钱。
我走到窗边,嘶哑地叫着半约翰,把全部的钱塞到他手里。他懂得,收下我的钱,那黝黑的脸转为一片潮红。
〃你这小鬼,疯啦!〃费迪亚咆哮着:〃你,瘸子,把钱立刻还给他。〃
〃混蛋,〃我顶回去:〃你自己比小偷还不如。他们应该狠狠地给你几个巴掌,然后关起门来不理睬你!〃
蕾妮娜带了一位客人回来,他们站在门口。
〃怎么啦?〃
玛瑟莎醒过来了,坐在床沿。艾格妮雅从蕾妮娜肩上望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粉盒扑着脸。
费迪亚朝着我走来,我从桌上抓起一把刀子。
〃我的漂亮姑娘!〃我叫了一声,好像我受了伤似的,并重重地在桌上敲一记,茶壶和杯盘跳了起来。
唐雅在门廊那边等我,那是一九一七年七月一个下午的七点钟。
我挽着唐雅的手,带她走过庭院、市场,经过〃伊克雷尔〃戏院,〃三个心爱的人第三集〃正上演着,经过面包店、妓女院到达塔格斯卡街。那些妓女们迎面走来,有些会投过来注视的眼光。官员和淑女们急忙而小心翼翼地沿着波斯亚街走过,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污染似的。还有流氓、建筑工人、军校学生、恶棍等。
但也有一批和我们身分类似的人:缝纫师、印刷工人、水管工人,在人群中穿梭,其中一些在我们面前推撞而过,他们手上拿着或肩上荷着工作用具。
老三〔前苏联〕 安德烈?普拉托诺夫
普拉托诺夫(AndreyPlatonov,1899-1951)前苏联作家,一九二七年出版第一部小说集,甚受好评。随后因为在作品中不断讽刺官僚体系,受到了不公正待遇。普拉托诺夫擅长描写一般民众在追寻生活意义时的心理情境,他以简洁的表现形式,传达了他对道德价值的关怀。这篇《老三》曾被海明威(ErnestHemingway)誉为心理写实主义的代表作。
省城里死了一位老妇人。她的丈夫是个靠救济金过活的七十岁工人,到电信局发了六封寄往各地但内容相同的电报:〃母逝速回
父。〃电信局的老助理费了好大的劲儿数钱,却总是在加法上出错;她开了收据并且用颤抖的手在上头盖印。老人一双红红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木窗内的她,希望能借此舒缓心中的悲伤,但脑子里却是一片茫然。他觉得这位老助理一定也有颗破碎的心及时常困扰心灵的往事―――也许她是个寡妇,或者是个被人狠心抛弃的妻子。
而此刻的她,动作迟缓地整理钞票,脑中不复记忆与专注;纵使是最平凡简单的工作,我们都需要一种内在的满足感来等候她完成。
发完电报后,老爸爸回到家中,坐在一张长桌旁的板凳上,逝去的妻子冰冷的双脚就在他身旁;他吸着烟,口中喃喃诉说着自己的哀伤,看见鸟笼里那只孤单的灰鸟在小木枝上滑稽的跳跃,他低声地啜泣起来,然后又使自己平静下来,替怀表上紧发条,注视着窗外变化中的气候―――时而叶子伴着湿冷疲累的细雪飘下来,时而落雨,时而夕阳一如冰冷星星般地闪烁着。老人等待儿子们归来。
第二天,长子搭飞机回来了。其他五个则在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内全部到齐。
他们之中,老三带着六岁的小女儿回来,她从未见过她祖父。
母亲躺在桌上已经三天了,却闻不出任何死尸的味道,她的身体早已因疾病而消瘦净化;她丰富而健康的一生都给了孩子,直到去世之前仍深爱着他们,以他们为荣,纵使自己的身躯处于日渐萎缩的景况亦不怨悔。
这些高大的男子,由二十到四十岁不等,静静地分立在棺木旁。站立在棺木旁的七个人里,父亲最矮小瘦弱,他抱着小孙女,小女孩睨着眼害怕地看着她不认识的祖母,祖母死寂的双眼似乎正从半合的眼睑下注视着她。
儿子们间断地啜泣,强忍住泪水及忧伤的表情。他们的父亲已停止流泪,因为早在这之前,他就一个人号啕大哭过。此刻的他压抑着兴奋及一种不合时宜的喜悦,凝视着半打强健的儿子。六个之中,有两个是船员,一个在莫斯科当演员,带着孙女的老三则是医生兼共产党党员,老幺正在攻读农科,长子则是飞机制造厂里的部门主管,他胸前扎了个丝带象征他身为工人阶级的成就。六个儿子伴着父亲,不发一言地围绕着逝去的母亲,为她哀悼悲伤,但是彼此心中却隐藏着一份绝望,一段儿时的记忆及过去不时由母亲心中发出的那份不要求报答的爱。这份爱曾带给他们快乐,纵使身在千里之外,仍感受到她所赋予的力量帮助他们在生活中表现出自信及进步。而现在,他们的母亲成了一具尸体,不能再爱他们,她像个毫不在乎的陌生人般躺在那儿。
每个儿子都觉得孤独和恐惧,仿佛在一个深黑的乡野外,灯光曾点燃一幢老屋子的窗棂,照亮了夜晚及环绕着老屋子的童年世界―――飞虫、湛蓝的草地及空中的蚊蝇。而在老房子内出生的人却抛弃了它,屋子的门从不曾关闭过,好让离家的人随时归来,但是却没有人回来过。而现在这盏灯突然熄灭了,现实在刹那间成为回忆。
老妇人临死前曾经嘱咐她丈夫,要在出殡前请一个教士主持告别式,那么出殡时就无需牧师随行,她的儿子们便可以陪侍于棺木后,而不必觉得被冒犯了。倒不是老妇人十分信仰上帝,她只是希望一辈子所钟爱的丈夫,能在祈祷中全心地为她哀悼;她不希望在跟生命告别时,竟没有一丝肃穆和怀念的气氛。儿子们回到家后,老人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寻找一位牧师,直到傍晚,他带了一个如他一般年长瘦弱的男子回来,男子穿着平凡朴素,由于吃素的缘故皮肤只带淡淡的血色,明澈的双眼迅速而有意地扫视了整个环境。牧师随身背着一个军官用的皮革袋,里面装着做法事的道具―――香、细长的蜡烛、一本书、法衣及一串香炉。他将蜡烛环绕棺木一圈后点燃,香炉里烧着香,当他绕着棺木走动时,突然间,没有任何预告,口中便喃喃地念起书本上的字句。孩子们在房间里觉得不自在甚至有些羞耻,他们一个挨着一个立定在棺木前,低头看着地板。
年长的牧师在他们面前叨叨地诵经,讽刺地是,他却不时地以细长而知晓一切的眼神注视守护着老妇人的后代。他有些儿怕他们,又有点尊敬他们,而且一点也不介意加入他们讨论社会主义的谈话内容。但是儿子们保持沉默,包括老人在内,没有一个人将双手合什。他们是在守灵,而不是参加这项法事。
当牧师完成这简短的仪式后,急忙地收拾他的道具,熄灭棺木旁的烛火,将一切都放回他的皮革袋内。老父亲塞了些钱在他手里,牧师立即穿过六个儿子,在门口消失了。而六个人都没看他一眼。他实在很想留下来和他们共进晚餐,谈谈战争、革命的发展,在和这些新时代的年轻人相聚时,他才能得到安慰,因为这个新世界是他内心极仰慕而始终无法跨入的。独处时,他常幻想有一天能表现一些英雄事迹,加入新生代的行列,拥有光明的未来。为了这个目标,他甚至应征过当地飞机场的工作,希望能飞到最高的天上,然后不带氧气罩便由高空跳伞降落。可是他并未收到任何回音。
那天晚上,父亲准备了六张床,放在一个空房间里,并且让小孙女睡在他逝去的妻子已使用了四十年的床铺上,这张床紧挨着他自己的床而且和棺木同在一个房间内。儿子们则回到另一间卧室去;父亲一直站在门口,直到他的儿子们卸下衣衫上床后,才将门带上,回到小孙女身旁,将灯光先熄灭了准备就寝;小孙女已经睡着了,她一个人躺在一张挂有睡帐的大床上。
老人站在她身旁凝视了好一会儿,街道上的积雪将夜里天空透出的微光映在窗上,房间便借着这昏暗的光线,可辨认出一些东西。老人走向那尚未盖棺的妻子身旁,亲吻她的双手、额头及双唇,并对她说:〃安息吧!〃他轻轻躺回孙女身边,合上眼,希望能忘记一切。可是才刚睡去,突然间又醒过来。从他六个儿子住的房间门缝里透出一道光:他们点着灯,笑闹及谈话声充满整屋子。喧闹声惊扰了小孙女,也许她根本没睡着,因为害怕黑夜及死去的老妇人,所以不敢把头伸出睡帐外。
大儿子兴致勃勃地、甚至十分狂喜且自信地谈论着金属推进器,他的声音听起来既得意又权威;你可以感受到他拥有一副健康、保养极佳的牙齿和深沉的喉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