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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他笑,“这样好,那你就不会像今儿这么热了!”
他拉拉她一向冰凉的小手,“你呢,到时会不会想我?”
她垂下眼帘,微微一笑,“你说呢?”
把这话讲完,她转移视线,指了指外面说,“你瞧,天下雨了!”
他转身一看,外面不知何时已变了天,下起了倾盆大雨,“呀,我要被雨隔在这儿了!”
她笑着问,“怎么,你还有事要忙吗?”
他笑,“是有点小事,不过晚一些也不打紧。”
“不用担心。上次你来,油衣就忘了带走,我就把它收起来了。这儿还有伞,出去也不怕淋湿的……”说着就起身来。
刚刚喝了点酒,她的头现在有些晕乎乎的,就连这腿也是软的。他见她有些醉意,忙笑着扶住她,“那你躺着休息一会儿,我办完事就过来……”
铃兰应允,她这时还真的觉着累了。
她指着开启过的酒坛说:“这些酒,让小德子帮你带走吧!在外面热时,也可以顺便解解暑……”
等他再回来时,铃兰仍旧躺着,未醒。
睡着的铃兰,竟然在笑,带着浅浅的梨涡,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柔静。
轻舒一口气,他又轻轻地踱步到窗边的小桌旁,那里堆积着铃兰一直以来抄写的经书。想着她横着写字的习惯,便从中随意抽了一本出来翻着看。
她的字纤细巧丽,柔弱中略带刚硬,整体上看来,以前似乎真的没有规规矩矩地练过字。也许是写的多了,下一页的字在书写过程中,也带了几分熟稔灵活的味道来。
在翻到某一页时,不经意间看到一折起来的纸张,从外面看来,上面似乎也有字。好奇中,不由拆开来读:“他的笑容真多。前几天,我也曾对他说过:‘我喜欢看你笑。’”
他看到此处,想起元宵节那天的事,这才知道这上面的语言写于那日之后。
“之前曾听有人说:一个人脸上有太多太多的笑,那是因为心中有太多太多的泪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倒希望他还是能常笑,把他心中满储的泪水全部化为低低的笑,像花儿一样开在脸上,对着我。我愿意一朵朵地慢慢捡拾,一如我过往心里的黑暗一天天被他的光亮照淡。
有时看他,似乎又带着幽深静哀的沉默。这样的表情,用‘哀’字表达,还是有些悲了。所以还是希望他的笑容不是用心中的泪水换来的,而是因为真心的高兴引来的。至于他心中真正的感情,恐怕不是我所能理解的,有什么话,他如果想对我,不用我问,他自然会对我说。而我,自然也是这样。
我目前还没有多少强颜欢笑的姿态,如果有,所幸这里的镜子没有我们那里的清晰,不然我看着自己那种表情,怕是会忍不住伤心的!
昨夜梦见梅花盛开似雪,突然想到那‘红尘如一梦’的歌词。如水似菊的平淡竟是一个人的生活,加一个人进来可能会热闹不休的,想想遇见杨过后的小龙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嫌热闹,也许是又要重新学着怎么爱人的缘故,有时,在一个人的时候,正如我现在写着关于他的字句一样,只要想到他,就满心欢喜。
如果此刻要听音乐,应该放一张邓丽君的唱片,真是怀念她的声音,尤其是那首《夜来香》……
独自一个人时,也会常常想起命理馆里的事,希望那画里的不好之意,能在我间或得来的喜悦中慢慢消融。现在想来,真是不该埋怨那个地方,自己的有这样的际遇,怎么能去怪那命理师呢?而且我能来到这里,不正是因为到了那里的缘故吗?”
65。梦境
他一面读,一面猜想其中某些句子的意思,因为里面有的字他的确说不上认识。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铃兰对自己有情。
他一面读,一面猜想其中某些句子的意思,因为里面有的字他的确说不上认识。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铃兰对自己有情。
他想像着她写这些话的语调、表情。一时之间,眉飞色舞的她,忧郁聚结的她,还有含羞低笑的她,娇嗔怒叱的她……都在这张写满文字的纸上一一闪现。
把泪水化为笑容,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他记不清楚了。就像身上这枚带着旧络子的玉佩一样,也已想不起是额娘什么时候戴在他身上的。当时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只当这些太过寻常,一切都天经地义,地久天长,可是在某一瞬间就永远消失不见了。来不及询问,来不及回忆,留下的全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空白,更不用提年龄比自己小的温琳和敦琳了……
她这封信,不知是写给谁的,里面大量的陌生词语,充满了奇异、怪僻,有些是他所不能理解的。但是此刻,对他来说,欢喜压倒了一切……
正要重新将这封信读上一遍,却忽然听到铃兰说话的声音。匆忙间忙把它塞入袖中,佯装是放一块手帕。所幸他面朝外,她此刻即使走来,也不会有事。
谁知等他转过身子,后面竟空无一人。待他走到床边俯首一看,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刚才是她忽发梦呓。想起“做贼心虚”的字眼,不禁莞尔而笑。
转眼复看铃兰,见她睡的极不安稳,梦中似乎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睡着的脸上也露出焦急悲苦的神色来。
看到她额头上急出一层密密的汗珠,他正要拿手帕替她拭去,却又忽听她用悲苦的声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幽怨无比地说道:“早知道现在如此难过,倒不如那天死去的人是我!少君,你放心,我欠你的,有一天自会还你……”
说完这些话,她便又翻过身子,脸部朝向了里面去……
铃兰在恍恍惚惚中,好像听得一阵琴声,接着就是一阵男声伴唱:
“浮涨湖兮莽迢遥,川后礼兮扈予桡。
横增沃兮蓬仙延,川后福兮易予舷。
月澄凝兮明空波,星磊落兮耿秋河。
夜既良兮酒且多,乐方作兮奈别何。”
听这歌声,仿佛是从河面上的一艘舫船上飘洒来的。她便又觉得自己是站在河岸上的,不自觉目光也朝那舫船上移去。
这是铃兰第一次听古人唱曲,平日里听敦琳公主唱曲,竟不曾见她哼过小曲儿。如今忽然听别人唱古曲,虽然只听了一遍,但调子却仍然记得很清楚。不由跟着轻轻哼唱。
也不知唱没唱完,就听得一个女声叫道:“铃兰,是你吗?好久不见了!”
那艘船不知在什么时候竟忽然靠岸了。铃兰朝船上望去,从白色的纱账里真的走出一名面目模糊的女子。正在疑惑间,却又发现那女子的面容甚是熟悉,但就是叫不出名字出来,想不起她是谁。
“对了,你是飞烟!”铃兰想,天下不就只有她和自己长的相似么?
没想到那女子轻笑着摇头:“我就是你,哪里会是飞烟!”
铃兰一看她和自己一模一样,也觉得她说的在理,一时之间更是懵懵懂懂,不能判断,便在心中不停地问:“她是谁?她会是谁?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
“你想不起来了吗?我是铃兰啊!”
“铃兰?不对,我才是铃兰啊……”
那女子听了也不反驳,但笑不语。铃兰心里更是疑惑,她是铃兰了,那我自己又是谁呢?突然间又想起凌兰来,可不就是她了,只有她和自己一模一样!
刚明白过来,就又听到船里面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铃兰,你在和谁说话,怎么还不进来?”
听到这声音,铃兰又觉得这声音也很耳熟,看了那个出舱来的男人一眼,竟然是胤祥。原来刚刚唱古曲的人竟然是他!不由又惊又喜,便唤了他的名字问道:“胤祥,你怎么也在这儿呀?”
令她着急的是,他竟然对自己不加理会,像是没看到她似的,携了那个铃兰就要走进船舱:“铃兰,来,我们走吧……”
此时铃兰又急又气,眼见他就要不见,不由对着他的后背大声喊道:“胤祥,别走,我是铃兰,我才是铃兰啊……”一边喊,一边迈着步子往前追去,哪想到前面的一池湖水,就这样掉了下去……
眼见自己就要没命,又忽然有人大叫道:“铃兰,别怕,我就在这儿呢!”
等她猛地睁开双目,十三阿哥却真是在自己面前呢。哪里还有什么别的铃兰,湖水和船!
他见铃兰翻过身子,不一会儿却又在梦里哼起曲子来。一听调子,才知道是唐苏源明《秋夜小洞庭离宴诗》,心里更是诧异,没想到她连这首曲子也会唱。这曲子虽原是男声哼唱,但现在由她梦中唱出,竟然有说不尽的缠绵柔媚……
正在呆滞间,忽听铃兰大叫自己的名字:“胤祥,别走,我是铃兰,我才是铃兰啊……”
见她忽然间做了噩梦,他忙俯身把她叫醒,练习地紧紧抱在怀里,忙不迭地轻声说道:“铃兰,别怕,我在这儿呢……”
铃兰现在已经苏醒,虽然在梦里受了惊吓,但经过他好一阵的安慰,不由把那梦里的不爽之事忘了个大半……
但想起梦中十三阿哥离开自己的情形,就觉得有些心惊。但现在见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她一时也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不过她想,此生即使只拥有这一刻,也就够了……
66。见康熙
过了七月初一,紫禁城里仍是一片大热。约近申末时刻,内总管太监翟林带着一个小太监,在近似冒火的红墙下往澄心斋走来。也许是因为要传皇上口谕的缘故,即使太阳当头,他们一路上也不敢停歇。
刚入澄心斋,只觉得前面敦琳公主所住的院子内一片寂静。除了那两个在大树下乘凉的当值小太监,竟然没看到一个侍候主子的宫女在院内或廊下走动。
那两个小太监见翟林进了斋门,慌忙搁下手中的茶碗,亲热地叫着“公公”过来来问安。
翟林不失威严地说话:“公主呢?我们可是来传旨的!”
那两个小太监一听,忙领着他进了后院宫女们所住的地方。一面说,一面赔笑:“四爷、十三爷也都在这里呢!”
翟林一听,忙停住了脚步。接着掉过头来,向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太监三喜使了个眼色。
三喜一见,忙快步走向那院内,在里面人说话的间隙中大声叫道:“皇上有旨”
看见四阿哥、十三阿哥的随从进里面通传,这才弯着腰打开竹帘子让翟林入内。
四阿哥听皇阿玛叫敦琳前去觐见,知道是为了准备让她搬到温琳那里的事情,倒一点也不介怀。但是一听说让铃兰也跟着前去,这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转头看十三阿哥,却见他一脸淡然,这才也放下心来。
敦琳公主见十三哥欠了欠身子,忙笑着问:“翟公公,皇阿玛此刻是独自一人在吗?”
翟林看了看屋内诸位的脸色,忙陪笑:“公主,这可说不清楚。不过老奴来的时候,德主子和宜主子两位娘娘都在跟前儿呢!”
铃兰之前曾见过这位公公两次,一次是因婉容中毒受了牵连,另一次是在暗室受审。而这一次又是他来传旨,心里下意识便有点不舒服……
现在听他说宜妃娘娘也在,这才稍稍松了一口。
等她们到荫琴斋时,远远就听见里面有德妃、宜妃那隐隐约约的说笑声。
铃兰一面往里走,一面在心里暗暗发着感慨,“这古代女子果然有涵养,特别是皇上的女人,几个人围在一起也能这般泰然自若地说笑……”
忽然间想起婉容来,她的绝代容姿并没有给自己带来满满的自信,反而成了几个女人之间嫉妒、争宠的垂败者,生前在康熙面前也未必有此等融乐之景……
还有安嫔娘娘,身在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