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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寄独往之才。故能气往轹古,辞来切今,惊采绝艳,难与并能矣。
自《九怀》以下,遽蹑其迹;而屈宋逸步,莫之能追。故其叙情怨,则
郁伊而易感;述离居,则怆怏而难怀;论山水,则循声而得貌;言节候,则
披文而见时。是以枚、贾追风以入丽,马、扬沿波而得奇。其衣被词人,非
一代也。
故才高者菀其鸿裁,中巧者猎其艳辞,吟讽者衔其山川,童蒙者拾其香
草。若能凭轼以倚雅颂,悬辔以驭楚篇,酌奇而不失其真,玩华而不坠其实;
则顾盼可以驱辞力,咳唾可以穷文致,亦不复乞灵于长卿,假宠于子渊矣。
赞曰:不有屈原,岂见《离骚》?惊才风逸,壮志烟高。山川无极,情
理实劳。金相玉式,艳溢锱毫。
【大意】
本篇分五部分。一、《楚辞》是继《诗经》之后兴起的一种新文体。二、前人对《楚辞》的评
价,或扬之过高,或贬之过低,都是因鉴赏不精和标准不一所致。三、《楚辞》与《诗经》有相同之
处,也有相异之点。所以,从宗经的角度看,《楚辞》不够纯正;从文学的观点看,《楚辞》则是辞
赋中的杰作。四、屈原、宋玉的作品在文学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五、后人写作时应以经书的雅正
为标准,吸取《楚辞》的艺术成就,做到奇正、华实相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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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诗第六
大舜云:“诗言志,歌永言。”圣谟所析,义已明矣。是以在心为志,
发言为诗,舒文载实,其在兹乎?诗者,持也,持人情性;三百之蔽,义归
无邪。持之为训,有符焉尔。
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昔葛天氏乐辞云:“《玄
鸟》在曲。”黄帝《云门》,理不空绮。至尧有《大唐》之歌,舜造《南风》
之诗。观其二文,辞达而已。
及大禹成功,九序惟歌;太康败德,五子咸怨。顺美匡恶,其来久矣。
自商暨周,《雅》《颂》圆备,四始彪炳,六义环深。子夏监绚素之章,子
贡悟琢磨之句。故商、赐二子,可与言诗。
自王泽殄竭,风人辍采,《春秋》观志,讽诵旧章,酬酢以为宾荣,吐
纳而成身文。逮楚国讽怨,则《离骚》为刺。秦皇灭典,亦造仙诗。汉初四
言,韦孟首唱。匡谏之义,继轨周人。孝武爱文,《柏梁》列韵。严、马之
徒,属辞无方。至成帝品录,三百余篇,朝章国采,亦云周备;而辞人遗翰,
莫见五言,所以李陵、班婕妤见疑于后代也。
按《召南·行露》,始肇半章,孺子沧浪,亦有全曲。《暇豫》优歌,
远见春秋;《邪径》童谣,近在成世;阅时取证,则五言久矣。又古诗佳丽,
或称枚叔,其《孤竹》一篇,则傅毅之辞。比采而推,两汉之作乎?观其结
体散文,直而不野;婉转附物,怊怅切情,实五言之冠冕也。至于张衡《怨
篇》,清典可味;《仙诗》、《缓歌》,雅有新声。
暨建安之初,五言腾踊:文帝、陈思,纵辔以骋节;王、徐、应、刘,
望路而争驱。并怜风月,狎池苑,述恩荣,叙酣宴,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
才;造怀指事,不求纤密之巧;驱辞逐貌,惟取昭晰之能:此其所同也。
乃正始明道,诗杂仙心,何晏之徒率多浮浅。唯嵇志清峻,阮旨遥深,
故能标焉。若乃应璩《百一》,独立不惧,辞谲义贞,亦魏之遗直也。
晋世群才,稍入轻绮。张、潘、左、陆,比肩诗衢,采缛于正始,力柔
于建安;或■文以为妙,或流靡以自妍。此其大略也。
江左篇制,溺乎玄风,嗤笑徇务之志,崇盛亡机之谈。袁、孙以下,虽
各有雕采,而辞趣一揆,莫与争雄,所以景纯《仙篇》,挺拔而为俊矣。
宋初文咏,体有因革,庄老告退,而山水方滋。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
句之奇;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此近世之所竞也。
故铺观列代,而情变之数可监;撮举同异,而纳领之要可明矣。若夫四
言正体,则雅润为本;五言流调,则清丽居宗。华实异用,惟才所安。故平
子得其雅,叔夜含其润,茂先凝其清,景阳振其丽。兼善则子建、仲宣,偏
美则太冲、公干。然诗有恒裁,思无定位,随性适分,鲜能通圆。若妙识所
难,其易也将至;忽之为易,其难也方来。至于三六杂言,则出自篇什;离
合之发,则明于图谶;回文所兴,则道原为始;联句共韵,则柏梁余制。巨
细或殊,情理同致,总归诗囿,故不繁云。
赞曰:民生而志,咏歌所含。兴发皇世,风流《二南》。神理共契,政
序相参。英华弥缛,万代永耽。
【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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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文心雕龙》文体论的第一篇。诗是一种重要的文学体裁,在中国文学中具有特殊的地位,
因此刘勰将它列为文体论之首。篇中对诗的定义、作用、发展历史、写作要求等问题,都做了简要的
论述。作者通过品评历代诗人及其作品、分析各种诗体的特点,提出了自己的诗歌创作主张。即诗歌
创作要注意思想的雅正及顺美匡恶的讽谏作用;作品要质朴、深峻,避免浮浅、纤巧;诗人要本着各
自的情性和才能创作,建立起自己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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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府第七
乐府者,声依永,律和声也。钧天九奏,既其上帝;葛天八阕,爰乃皇
时。自《咸》《英》以降,亦无得而论矣。至于涂山歌于候人,始为南音;
有娀谣乎飞燕,始为北声;夏甲叹于东阳,东音以发;殷整思于西河,西音
以兴。音声推移,亦不一概矣。
匹夫庶妇,讴吟土风,诗官采言,乐盲被律,志感丝篁,气变金石,是
以师旷觇风于盛衰,季札鉴微于兴废,精之至也。
夫乐本心术,故响浃肌髓。先王慎焉,务塞淫滥。敷训胄子,必歌九德,
故能情感七始,化动八风。自雅声浸微,溺音腾沸。秦燔《乐经》,汉初绍
复,制氏纪其铿锵,叔孙定其容与。于是《武德》兴乎高祖,《四时》广于
孝文。虽摹《韶》《夏》,而颇袭秦旧,中和之响,■其不还。
暨武帝崇礼,始立乐府,总赵代之音,撮齐楚之气,延年以曼声协律,
朱、马以《骚》体制歌。《桂华》杂曲,丽而不经;《赤雁》群篇,靡而非
典;河间荐雅而罕御,故汲黯致讥于《天马》也。至宣帝雅颂,诗效《鹿鸣》,
迩及元成,稍广淫乐。正音乖俗,其难也如此!暨后郊庙,惟杂雅章,辞虽
典文,而律非夔旷。
至于魏之三祖,气爽才丽,宰割辞调,音靡节平。观其《北上》众引,
《秋风》列篇,或述酣宴,或伤羁戍,志不出于淫荡,辞不离于哀思。虽三
调之正声,实韶夏之郑曲也。
逮于晋世,则傅玄晓音,创定雅歌,以咏祖宗。张华新篇,亦充庭万。
然杜夔调律,音奏舒雅,荀勖改悬,声节哀急,故阮咸讥其离声。后人验其
铜尺,和乐精妙,固表里而相资矣。
故知诗为乐心,声为乐体。乐体在声,瞽师务调其器;乐心在诗,君子
宜正其文。好乐无荒,晋风所以称远;伊其相谑,郑国所以云亡。故知季札
观辞,不直听声而已。
若夫艳歌婉娈,急志詄绝,淫辞在曲,正响焉生?然俗听飞驰,职竞新
异,雅咏温恭,必欠伸鱼睨;奇辞切至,则拊髀雀跃。诗声俱郑,自此阶矣。
凡乐辞曰诗,诗声曰歌。声来被辞,辞繁难节。故陈思称:李延年闲于
增损古辞,多者则宜减之,明贵约也。观高祖之咏《大风》,孝武之叹“来
迟”,歌童被声,莫敢不协。子建、士衡,咸有佳篇,并无诏伶人,故事谢
丝管,俗称乖调,盖未思也。至于斩伎鼓吹,汉世铙挽,虽戎丧殊事,而并
总入乐府。缪袭所致,亦有可算焉。昔子政品文,诗与歌别,故略具乐篇,
以标区界。
赞曰:八音摛文,树辞为体。讴吟坰野,金石云陛。韶响难追,郑声易
启。岂唯观乐,于焉识礼。
【大意】
乐府本是汉代设立的一种音乐机构,其任务是搜集各地的民歌,配上音乐,以备皇家祭祀或宴
会之用。后来,乐府中所藏的配乐歌辞也称做“乐府”,乐府遂演变成了一种诗歌体裁。本篇即讨论
这种文体的一些问题,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诗歌、音乐的特征和作用;二、诗歌、音乐的起源
和发展;三、诗歌和音乐的关系。其主旨是提倡雅正,反对靡靡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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诠赋第八
诗有六义,其二曰赋。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昔邵公称:
“公卿献诗、师箴赋。”传云:“登高能赋,可为大夫。”诗序则同义,传
说则异体。总其归途,实相枝干。刘向云明不歌而颂,班固称古诗之流也。
至如郑庄之赋《大隧》,士■之赋《狐裘》,结言韵,词自己作。虽
合赋体,明而未融。及灵均唱《骚》,始广声貌。然赋也者,受命于诗人,
拓宇于《楚辞》也。于是荀况《礼》《智》,宋玉《风》《钓》,爰锡名号,
与诗画境,六义附庸,蔚成大国。遂客主以首引,极声貌以穷文,斯盖别诗
之原始,命赋之厥初也。
秦世不文,颇有杂赋。汉初词人,顺流而作,陆贾扣其端,贾谊振其绪,
枚、马同其风,王、扬骋其势,皋、朔已下,品物毕图。繁积于宣时,校阅
于成世,进御之赋,千有余首,讨其源流,信兴楚而盛汉矣。
夫京殿苑猎,述行序志,并体国经野,义尚光大。既履端于倡序,亦归
余于总乱。序以建言,首引情本;乱以理篇,迭致文契。按《那》之卒章,
闵马称“乱”,故知殷人辑颂,楚人理赋,斯并鸿裁之寰域,雅文之枢辖也。
至于草区禽族,庶品杂类,则触兴致情,因变取会;拟诸形容,则言务
纤密;象其物宜,则理贵侧附。斯又小制之区畛,奇巧之机要也。
观夫荀结隐语,事数自环;宋发巧谈,实始淫丽;枚乘 《菟园》,举要
以会新;相如《上林》,繁类以成艳;贾谊《鵩鸟》,致辨于情理;子渊《洞
箫》,穷变于声貌;孟坚 《两都》,明绚以雅赡;张衡《二京》,迅发以宏
富;子云《甘泉》,构深玮之风;延寿《灵光》,含飞动之势。凡此十家,
并辞赋之英杰也。及仲宣靡密,发端必遒;伟长博通,时逢壮采;太冲、安
仁策勋于鸿规,士衡、子安底绩于流制;景纯绮巧,缛理有余;彦伯梗概,
情韵不匮;亦魏晋之赋首也。
原夫登高之旨,盖睹物兴情。情以物兴,故义必明雅;物以情观,故辞
必巧丽。丽辞雅义,符采相胜,如组织之品朱紫,画绘之著玄黄,文虽新而
有质,色虽糅而有本,此立赋之大体也。然逐末之俦,蔑弃其本,虽读千赋,
愈惑体要,遂使繁华损枝,膏腴害骨,无贵风轨,莫益劝戒。此扬子之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