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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吟风最终也没有来。
花隐为墨隐亲手做了一碗汤,盛在小瓷碗中,颤颤悠悠地端上去,红着脸对墨隐说:“师父,你先尝尝怎么样,慢点尝,一口一口细细致致地尝,小心点,别……别烫着。”
墨隐很高兴,用勺子舀一口,闭上眼睛慢慢品,最后咽下去。
“怎么样?”花隐忐忑地问。
“不错不错。”他笑着点点头。
花隐呼出一口气,只不过没多久脸色又接着紧绷起来,“来,师父,你再尝一口。”
于是墨隐又舀了一大勺,放入口中。
“怎么样?”她又问。
“浓香可口。”
“来,再吃一口,慢点。”
墨隐索性端起碗来大口喝。
“哎呀!”花隐突然大叫起来,“师父别喝这么快,慢点慢点,小心别吃到我掉进汤里的那根针!”
“噗——咳咳、咳咳!”墨隐惊得一口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花隐赶紧帮忙拍打着他的后背,“师父,你没事吧?”
墨隐好不容易平复了咳声,只煞白着一张脸,气道:“针掉这里面了你还敢给我吃,小花隐,你好狠心啊。”
花隐万分无辜:“所以说让你别着急嘛,是老道给我的水晶针,掉到汤里看也看不见,只能这么喝了。”
墨隐摸摸下巴,似是在估摸着什么,过了半晌,终决定道:“这汤,我看还是不喝为好。”
花隐摇摇头,“师父你真糟蹋食粮。”
墨隐严肃道,“糟蹋食粮总比糟蹋性命好些。”
“师父,你来你来。”花隐见他不吃了,便抓着他的手向外走,一脸羞涩的红彤,弄得墨隐满头雾水。
最后,花隐将墨隐拉到了墨云阁的外门,见四下无人了,方抬起眼,目光闪闪地看着他,痴问,“师父,你就要走了,可是有一件事,我一直不确定。”
“何事?”
花隐垂下头思量,似是在犹豫该不该开口。
“有何疑虑你说出来便是。”墨隐见状,开口鼓励她。
“师父……你那日说爱我,可是真心?没有骗人?”
原来竟是这事,墨隐心中不由觉得好笑,却又怕笑出来会打击她,便只是温柔地安慰,“这等话,我怎会说来骗你。”
“不成,你要写下来,立字据给我,免得以后反悔!”花隐说的斩钉截铁,那月色映在她的眼中,一抹皎洁的流光倾泻。
墨隐一叹,“这等事怎好用立字据那么世俗的方法?”
“我偏要字据!不然你走这么久,若忘记了怎么办?还有啊,若你以后喜欢了别家姑娘,不要我了怎么办?”花隐脆生生地打断他,死扯着他的衣袖,像个孩子一样。
“好好好。”墨隐听罢笑着逗她,“那你拉我来此处,是想要我写在哪儿?写你脸上可好?”
“……脸上啊,不大好吧,那我以后就不能洗脸了,会丑死的。”花隐神色苦恼地摇摇头,惹得墨隐一阵轻笑。
她的目光四下搜寻了一番,不经意抬首之间,望见了门上高高悬挂的三字牌匾,终于露出笑颜,“便刻在这牌匾的后面吧,师父你最看中银子了,这招牌可是你的性命。”
墨隐长袖一挥,清风徐徐而来,墨云阁的牌匾稳稳坠落于地,他牵着花隐走上前,缓缓俯□,笑容暖暖的,“你想我如何写?”
花隐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嗯,就写墨隐师父要永远都爱花隐,说话算话,不许反悔!”
随后墨隐指尖一勾,在那牌匾的背后默默刻下一行字:
——墨隐生生世世宠爱他的小花隐,此情至死不渝,空口无凭,刻字为证。
“如此,你可满意了?”
花隐使劲点点头,快活地拽着墨隐的胳膊,“从此以后,这招牌可就是我的宝贝了。”
墨隐脉脉望着她,笑而不语。
夜深了。
无忧子和小云都已睡去,花隐心知明日墨隐将要离开,便怎么也不肯睡觉,非要整晚陪着他。墨隐劝说了几句,她不听,墨隐便由着她去了,回到后院,只对她暗暗施了个安灵印,花隐没能察觉,终于熬不住,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肩头睡了过去。
“我走之后,修补封印之事就劳烦你了。”他抬眼望着月色,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自从接触过妖魂丹之后,她的封印一直不稳定,我每夜都会检查一遍。”
“你这又是何必……”白夜走上前,“妖魂丹已落在疏影手中,总有一日,封印会破。”
他笑:“能拖一天算一天吧,我不想让她记起那些,”微微一顿,笑容退去,语气也渐渐淡了,“不想让她知道,我曾经……杀过她。”
“那你自己呢?”
墨隐不置可否,只问:“白夜,你可懂我?”
白夜默默看了他半晌,若有所思般一笑,“你若信我,我便懂你。”
“嗯。人世变,人心难变,有你懂我就好了。”
白夜又说:“可那小妖却不一定会懂。”
他无所谓一笑,“那不重要。”
白夜递给他一方小巧透明的瓶罐,里面是满满的鲜红,“给你,我的神血,省着点用……免得用完以后,你一不小心死掉还得怪在我头上来。”
墨隐苦笑,“……谢了。”
随后谁也不再多言,只听见秋风习习擦过耳畔的声响,三人并肩坐在石阶上,白夜在最左边,望着夜空,一口一口饮着葫芦中的醇酒,墨隐在中间,花隐坐在右边,靠着他肩头睡的正香,又不知梦见了什么,忽然伸过手来把墨隐的胳膊抓进了自己怀里,模模糊糊地握着,久久不放。
墨隐不觉笑了。
他想,如果月光能再清澈些就好了,那样,他就能将她看得更为真切。
“小墨,若有一天,你发现这是一场骗局,又会如何?”
白夜说这话的时候,酒葫芦已经空了。他微微笑着,用一种很悠长的语气道出来,一声叹息不知不觉碎在风里,辨不清真假。
“既如此,你何必说出来,继续骗下去不就好了?”墨隐轻轻松松地应着,丝毫不理他的着重语气,只答,“等到非醒不可的那一天,我会自己醒过来。”
“你醒的那日,小墨这个名字就该永永远远地消失了。”
墨隐怔住,眼光黯淡了那么一瞬,很快又恢复,他云淡风轻说,“唔,然后呢?”
“然后,子笛就会回来。”
“哈,”墨隐笑笑,“那你是喜欢和我一起喝酒,还是喜欢和子笛一起喝酒?”
白夜歪头很鄙夷地瞧着他,“这有区别么?”
墨隐十分认真地点头,“当然有啊,本公子天下无双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乃是鼎鼎大名的墨云阁大老板……他子笛是谁啊,有多少钱?这古阳城又有几个人认识他?”
白夜噗哧一笑,后道,“子笛为苍生谋了一个局,这场局迷惑了敌人,却也迷惑了他自己。”
“这么笨,那他真是白做那么多年的神尊了。”墨隐努努嘴。
白夜瞥了瞥他,“喂,你这算是自嘲么?”
“随你去想。”
“那就是了。”
“白夜。”
“怎么?”
“若有天我当真不在了……”声音似有些顿住,后又有了故作轻松的笑意,“你便忘了我,一心一意协助子笛吧。”
白夜静默半晌,方有回音,“如你所愿。”
“那我走了。”墨隐垂眼看了看身旁安睡的脸。
“不等天亮么?”
“不等了。”
说完,他将花隐小心地抱起来,踩着楼阶慢慢走上去,进了屋子,不待多久,又无声踏出,随着他离开的脚步,那扇门自动掩起。
他站在远处,向白夜随意地挥了挥手,一抹轻柔的白光晃过,他便凭空消失在了夜幕中。
白夜忽觉,那道身影,竟是从未有过的孤寂。
☆、戏秋妆…4
'四'
静夜无边,苏吟风乍然惊醒。
做了些迷蒙不清的梦,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房间,躺在枕上,头不经意略略一偏,隔窗瞥见一抹转瞬即逝的白光。
她心头一颤,那白光的气息是如此熟悉。
猛地坐起身来,挑开床纱帷幔,她急忙唤:“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
房外的侍女闻声匆匆跑进来,点燃灯烛,候在一旁,“小姐,您醒啦?”
“方才谁来过?”心中虽有底,苏吟风却仍是忍不住想确认一遍。
“是南石巷的墨隐公子,已经走拉。”
“他来做什么?”
“是给您送这个。”说着,那侍女捧着一样金灿灿的东西递到了苏吟风面前。苏吟风扭过脸去看,正是墨隐的随身面具。
迟疑着接过来,捧在手中细细地摩挲,面具冰凉,已经摸不出他手心的温暖。
“他……可有说些什么?”
侍女认认真真地回想着,答道,“墨隐公子说他要离开人间一段日子,因妖魔两族如今都在暗处虎视眈眈于他,他怕小姐受到牵连,惹祸上身,本想借今夜中秋一聚,将这防身的面具亲手赠予小姐,但小姐没去,他便送到了府中,知道小姐睡了,他说不必打扰,就将面具给了我,托我待小姐醒来再转交于您。”
“他是赠给我了?”
侍女点点头,“赠给您,不会像上次一样再要回去了,他是这么说的。”
苏吟风冷淡地笑笑,兀自叹道:“他最多也只能为我做到如此了吧。”
“小姐,他、他还让我转述给您一句话。”侍女不觉有些犹豫。
“何话?”
“他说……面具作别,从此以后,恩断情断,再不相见。”
苏吟风眼中闪着不可置信的光,她死死攥着手中的面具,许久许久,蓦然一松,面具“砰”一声掉落在地。
“你下去。”她无力地挥手。
侍女小心翼翼地垂首告退。
苏吟风拾起面具,贴在心口。
吹灭灯烛。
“出来吧,我知道你还没走。”她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念着,目光在黑暗中四处搜寻。
没人回应。
“早猜到你的来历没那么简单,以为用一个面具就能打发掉我了么?墨隐。”声音微微哽咽。
“我欠你那么多银子,你不打算要了?”
“你骗了我这么久,以为我当真觉察不出花隐的身上的妖力?”
“祭雪神君和你是朋友,无忧子仙道和你是朋友,你认识那么多天外仙人,现在身边又多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算命先生,你以为我当真那么傻,什么都猜不出来?”
她一边不断追问着,一边继续寻找墨隐的踪迹。
房里没人,可他分明就在这里,她能感觉得到。
她披上一件单衣,再也顾不得其它,就那样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一字一句坚定地说,“我姓苏的从不欠别人的情,命是你救的,此恩必还!你只有两个选择,或者现在杀了我,将这条命拿回去!或者,让我留下来帮你,你就当我是报恩也好……”用力地咬住下唇,顿了顿,终于轻声说道,“你若当真喜欢她,我是不会伤她的。”
窗子吱呀一声开了,清冷冷的夜风一贯涌了进来,周身阵阵凉索,床边的帷幔被风挑了起来,不及错目之间,一道柔和的白光随风飘出了窗外,隐隐不见。
“墨隐!”她光脚跳下床,追随着那抹白光疾呼。
房内却是再无人迹,只留有那人一声冷冷的叹息。
“你,又何必……”
墨隐这声浅浅的,不留痕迹,苏吟风几乎以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