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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诸王妃无言。
过了一会儿,郭妃笑道:“娘娘的话,真是越逐磨越有理,让臣媳们一下子就找着了方向。平时我们也是这么想着做着的,只是我们愚钝,娘娘方才的道理,只想得一分两分,万不及今日娘娘说得齐全明白。”
李后看了看她,笑道:“我是不担心你们两个的,襄王是个老实孩子,你也是个明白人。”
郭妃笑道:“我懂什么,我只把自己院子里的事料理清楚了,把我们王爷的饮食起居打理了,大事小事我都不明白呢。”
李后关心地道:“你如今有了身孕了,襄王府里头也没个辅助的人,凡事可要自己保重!”
越王妃假意儿笑道:“正是,三嫂为人,谁也是挑不出毛病来的。听说襄王府里里外外,都是三嫂一手操持,真是能干。只是平时尚可,如今你有了天家骨肉,正该好好地保养自己。母后可不许她再这么操劳了,你自己事小,皇孙事大。我府里头倒有几个丫头还伶俐,三嫂要是不嫌弃,挑一个过去帮你吧!”
郭妃心中暗暗冷笑,却不动声色地道:“多谢四弟妹好意,我自己身边倒还有几个丫头,能帮着我料理事的。”
越王妃掩口轻笑:“府中的事,倒是有人料理的,可是你们襄王难道不要人服侍吗?总不成这几个月,让他过和尚日子。”
身后的几名宫女都掩口轻笑,郭妃心中羞恼无比,一时竟无法开口。
越王妃一不作二不休,乘机道:“如今襄王府别无姬妾,这知道的,说是三哥专情,三嫂招人爱。不知道的,还只道是三哥太老实了,三嫂气量小呢。我听着都替您不服,你说说这外头传的什么话哦!”
郭妃脸涨得通红,直气得说出一个字来:“你”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旁边宫女却还在轻笑。
“好了!”李后轻轻地一声,大家立刻静了下来,不敢出声。
自许王死后,皇储之位空缺,朝堂上襄王越王各拥一派暗中较劲,后宫里两家王妃也是唇枪舌剑各不相让。李后冷眼旁观,自有计较,虽然两位王爷都不是她所生,但是越王自有生母,比不得襄王生母早亡,与自己亲近得多。再加上越王妃是皇帝指婚,生性骄悍难制,比不得襄王妃是自己当了皇后亲自看中了性情好坏而挑选出来的。因此,李后虽然表面上对各家王妃无分彼此,心里却自有天平分了高下来。
李后扫视一场,微微一笑:“越王妃这张嘴,真是叫人笑也不是,气也不是的。今儿咱们娘儿几个自家人,在一起说说,你三嫂有喜,你引她笑一笑倒也无妨。要是传到外头不相关的人耳中,倒显得不是大家气派。襄王妃,”她很亲昵地拉过郭妃的手,笑道:“是得置个人,好帮着你服侍襄王,也让你好好养胎。”她回头叫道:“媛儿——”
但见一个宫人立刻应声:“奴婢在。”声音很是清脆伶俐。
李后笑道:“媛儿在我身边,最能讨我喜欢。她的出身,也不是平常人家,是天武副指挥使杨知信的侄女儿。去年到我身边,调教了一年,谁讨我也不给,如今就给了你吧!”
郭妃似觉得一道雷霆闪过,心中五味交加,眼前忽然一片朦胧,却不敢表露出来半点酸意,不及细想,却只能立刻起身,下拜谢恩道:“臣媳多谢娘娘的厚爱。”
李后笑着叫道:“媛儿,快扶住了。襄王妃,你身子重,免了免了。”
郭妃只觉得一双手伸过来欲扶自己,近乎本能地立刻挣开,忽然回过神来,盈盈笑道:“不必了。”
李后吩咐:“媛儿,还不参见你们王妃。”
郭妃只见眼前一个人向着自己跪拜下去,忙笑着去扶她道:“不必了。好妹妹,快起来吧!”
她怀着身孕不方便,说得快做得慢,虽然已经伸手去扶,杨媛年轻动作机灵,却已经将三个头磕完,郭妃的手才正好伸到拉住了她。
郭妃这才细细地看着杨媛,只见她约莫十三四岁,身形初长,神情中却还留着一丝稚嫩与纯真,相貌却是甜美讨喜,甚为乖巧的模样。
郭妃见了这杨媛的模样,心中先放了一半心,轻抚着腹部,心中又酸又喜。怀得皇家骨肉固然是天大的喜事,却因此还是逃不过这等地位必然要过的一关,襄王独宠的日子终将难以长久,怀孕是喜也是忧,如此一来再不能独自一人拥有丈夫。是迟是早,终归来的吧。瞧着杨媛年纪尚小,虽然透着机灵劲儿,模样却也不是个妖媚的相格,断断不致勾引得襄王变心。如今由皇后赐下,又体面又堵了众人的口,也未曾不好。
想到这里,微微一笑,这边拉起杨媛,这边已是极快地褪下手中一只累丝金镯套到杨媛的手上,笑道:“妹妹,这个就当是我的见面礼了。”
杨媛骤得此名贵饰物,涨红了脸不敢收,两人推让了两三回,李后笑道:“好了,难得襄王妃喜欢你,你就收下吧!哦,我瞧着这累丝金镯有点眼熟,好象是你母亲戴过吧!”
郭妃暗喜皇后到底认出这首饰来,倒不白给了:“正是,娘娘好眼力,这是我出嫁时母亲让我压箱的。可是要论疼我,娘娘才是真心体贴我疼我的人。娘娘调教的好人儿,我一看见她,就打心眼里喜欢呢。有了杨妹妹,我以后就偷个懒了,安安心了。”说着拉了杨媛的手,一边说一边笑。
杨媛的小手被郭妃拉着,只觉得郭妃的手冰冷潮湿,忽然想到她刚才毫不犹豫地甩开自己欲去搀扶的手,心中不由地微微一颤。
越王妃在一边瞧着,她满心是想让郭妃不舒坦的,眼见她笑得如此开心的样子,自己反而更加堵心了。当着皇后的面,却又不敢发作,忽然“哎哟”一声,假托自己头疼,告假出去了。
郭妃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淡淡地一笑。
李后看了杨媛一眼,心中暗忖,郭妃表现太好,反而教她有几分不放心,谁知道将来如何。多一个人赐到襄王府,也算是多一份节制掌握吧。这边却叹了一口气,对郭妃笑道:“她总怨我偏心,可是你们几个,我都是一般的疼爱,无分彼此。只这越王妃,看着一副聪明样儿,只是不知怎么地,说的做的,叫人满心想疼也疼不起来。”
郭妃笑道:“可是臣媳却是觉得,娘娘太疼我们了。”
李后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道:“谁叫你口口声声地一直说我疼你,我就算想不疼你,也否认不来。”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到了傍晚辞宫回府,郭妃一径入了自己房中,吩咐侍女燕儿道:“皇后娘娘恩典,赐宫人杨媛为襄王府良娣。杨良娣是皇后所赐,身份不同,我想这府里头须得挑一处最好的院落才是。我想来想去,只有前头的玉锦轩又大又好,且现成,你立刻带人去收拾出来,一应物品且要挑好的,服侍的丫环,也要乖顺听话的。”
燕儿是她的心腹,听了她这话却心中不禁打个寒噤:“王妃,可是这玉锦轩……”玉锦轩是先王妃潘氏所居之地,自潘妃死后,就再也没有人住进去了。谁都知道襄王元侃极之厌恶玉锦轩这个地方,在潘妃活着的最后两年间,襄王是一步也没踏入玉锦轩。把新人送到这个地方,无异是送入冷宫。
郭妃眉毛微挑:“怎么了?”
燕儿大着胆子问道:“王妃,奴婢以为你好象态度有些不一样?”
郭妃笑道:“什么不一样?”
燕儿道:“记得那次奴婢对您说,听说王爷在外头可能有人,您又不闻不问,为什么如今却又不一样了?”
郭妃含笑道:“傻丫头,外头的闲花野草入不得府上不得台面,王爷一时兴起终究也是昙花一现,犯不着为这个去逆了王爷的意。”她停了一下,缓缓地道:“杨良娣是皇后所赐,又是杨知信的侄女儿,身份尊贵,长得又讨人喜欢。她过得两三年,若产下一男半女的,就能与我齐肩了,可是件好事呢。我自然要好好地待她,关照她。”
燕儿忙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郭妃正色道:“你们不可存了小人见识,不管王爷待杨良娣好坏,她都是皇后所赐,我要待之如妹。这府里上下人等,都要好好地待她,不可让她心生嫌隙。”
燕儿这回才是彻底服了:“奴婢现在全明白了,王妃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郭妃缓缓坐下,低头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嘴角微微一丝笑意:“今天皇后娘娘教我们几个王妃为妇之道,贤德之道。不当管的不要管,当管的事不能不管。男人府外的事务,我自不必理会,发生在府内的事,我就得掌握。”她看着窗外渐升上来的月色,缓缓地道:“皇后娘娘说的好,做好一个贤王妃,须得懂得分寸,有节、有度。”
第 17 部分
第十七章、蜀中之乱
当王府诸妃在皇宫内领受腊八粥的时候,银装素裹的汴京城中,亦有无数贫苦难民,在瑟瑟寒风中领着官府派发的赈粥。
自前年襄王元侃向太宗上表之后,朝庭在每年新春前后的一个月里,都会在城周四处地方设粥厂施粥舍衣,这也是一项德政。
前些天下过一场大雨雪,天气忽然变冷,宫中遣中使御赐城中孤老贫穷之人一千钱,以及米炭数百斤,人人均感戴皇恩浩荡。
元侃踏雪来到薜萝别院,刘娥的房中早已经备好了暖炕,熏得一室春生。见着刘娥在炕上煨着酒,恰是一幅“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的场景。
服侍着元侃脱了裘服,两人便在暖暖的炕上,一边调笑,一边抢酒喝。知道元侃素日在府中几十大碟的嫌烦,刘娥今日只备了简单小碟,那是四样下酒小菜是花炊鹌子、羊舌签、鸳鸯炸肚、五珍脍,再有四样劝酒果子是雕花密煎、永嘉黄柑子、咸酸桃丝、陈公梨。元侃甚是喜欢,也不用银著,只用手抓了一只羊舌签来吃了,急得刘娥直叫:“莫把炕上弄得油汪汪的。”元侃也不理睬,只顾哈哈大笑,越发不管不顾地胡闹。
闹了一会儿,元侃才静下来靠着软榻,左手执着酒盏,右手拥着刘娥,笑道:“这等日子,神仙不换!怪不得人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刘娥静静地倚在他的怀中,此时听得他如此说,抬头笑道:“三郎今日遇上什么事了,怎么倒想起神仙的事来的?”
元侃笑道:“真真你这七窍玲珑心,我有半点心事,都瞒不过你。”他放下手中酒盏,叹了一口气,道:“前几日刘美对我说,今年领赈的人中,蜀中来的难民格外多呢!我原也不在意。今天居然有一个蜀中来的狂生吴文赏叩阙上书,历数蜀中诸官员贪酷,这倒也罢了,他居然还指摘朝庭的政令有过,说蜀中专设的博买务害民无数,理应立刻取消。父皇听了虽然大怒,却也说是书生意气,只将他杖责,轰了出去。只是想着前些时候张咏也同我说,蜀民有怨,请我上书父皇,只是……”
刘娥自然明白他这一句只是后面的意思:“只是蜀中原是吴王的藩地,你不便擅加插手!”
元侃叹了一口气:“正是。想那年我上书父皇开仓赈济京中贫民,这事儿便年年得我办理了。那时候便得罪了二哥,跟我别扭了好几年,我回什么驳什么。我倒罢了,倒累得跟我走得近的几名官员给寻事下贬了。直到二哥死后,我才陆续把他们给弄回来。这也是我以前不懂得做事的缘故,如今再为这个事跟五弟对上,实在是不必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