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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瘦了许些,那双手,早已不复那时的柔嫩细滑,如今,可真是到了骨瘦嶙峋的地步。
弯下腰身,他在床畔坐了下来,怔怔地望着那张睡颜出神。
她睡得似乎极不安稳,双唇不停地轻声念叨着,即便他不想去听,但那两个字仍是清清幽幽地传入了耳中。
“少痕,少痕——”
他的心,被紧紧揪住了。
是自作孽,果然是自作孽,是他将她逼得远远的,也是他将明少痕逼着上了绝路,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结果到头来才发现,他的后路也被自己三硬生生的断了。
伸出手,抚去她额际泌出的细汗,只是那手却颤得厉害。
若是换得数年前的自己,他绝不会信,自己竟有一日也会如此的害怕,害怕一个女子的离开,如母妃那般抛下他孤苦一人。
“王爷——”
他的手一僵,看向她的脸,然她似乎还沉溺于梦中,难以挣扎。她,可是在叫他?
“王爷,让我走——”
手呆滞了许久,终是缓缓收回紧握成拳,搁在了双膝之上。
她在梦中,仍想着离开他么?他伤她,真得如此之深吗?
是,真的很深。
她被休离之后,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到了溪平,他不得而知,只是再相遇之后,萧善祁、夜如天、明少痕,明柔儿,还有他们的孩子子默,皆是因为他,一个个都离她而去,他伤她又怎会不深呢。
“不,不是我……爹,娘,别留下容善,带我走,带我走……”
侧头,见她紧蹙了眉头,神情痛苦的模样,他的心一惊。
她,竟要她早已死了十几年的爹娘将她带走。她还不可以走,不可以!
慌忙的伸手,他一手抓着她的肩,一手轻拍着她苍白的脸,执意要将她从梦境之中带离出来,他不可以让她的爹娘在梦中将她带走,他不许。
容善幽幽转醒,睁开双望呆呆地望着坐在床畔的男子,意识仍在浑顿之间游移着,许久才回过神来。
“王…陛下。”在那声王爷出口之前,她硬生生地改了称呼。
他,不再是那个王爷,而她,也不再只是王妃。他们都变了,所以有些事儿,也真得该放了。
“你做恶梦了?”他微俯下身子,凑近她的脸问道。
她的眸子一沉,似乎在回想着已开始远去的梦境。
她,真的做恶梦了吗?为何她的心却是如此的平和,全然未有惊魂未定的模样,她以往做过许多恶梦,却从未如今日一般的平静。
头深陷于软枕之中,她轻摇了摇,而后双手撑着床榻支起了身来。
他起身伸手扶着她的双肩,助她坐起身来,倚在了床头。
“陛下还不歇息?”
他替她掖了的被角,这才又坐回到了床畔,淡然地说道:“我先来瞧瞧你。”
容善不语,只是垂着视线看着自己搁在锦被上头的双手,不停地思索着他话中的意思。
来瞧瞧她,瞧她做什么。
“你,是否是梦到了你爹娘?”
顺着她的视线,他看到了她的手,便一把抓起将之塞入了被中,惊得她呆看了他许久,才想起他的话问,轻轻地点了点头。
“真好,你梦到了你爹娘,而我,已有好几年未曾梦到过我母妃了,在我成了王爷之后,母妃便不曾再入我梦来。”他轻叹了一口气,侧坐着身子,双手重重的压在双膝之上,像是要撑起他整个身子一般。
她仍是不语,却为了他的话,心中泛起丝丝的酸涩。
“听福全说,你前些日子便住在怜月轩里,那你定是见过绣在屏风上头我娘的模样了吧?”他的侧头说的很平淡,看不到丝毫的起伏,仿若他说的是他人的事。
“看到了,的确是令人惊艳。”她咬了咬下唇,这才说道。
“呵,令人惊艳又如何,长得倾国倾城又如何,在他人眼中,还不是个媚惑君主的妖姬罢了,天见可怜,她要得到的从不是君王之宠。想来,我父皇也真是窝囊透了,堂堂一国之君还得不到一个女子的欢心,也难怪他会下不了台面而冷落母妃。”
他说着,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讪笑与不屑,看得她的心又开始隐隐抽痛起来。
“你又何必这么说,容貌仍父母所赐,由不得人抉择,长得美艳也不是一种罪过,只不过有心之人偏要拿来做借口罢了。”她忍不住开口说道。
他侧过头来,看着她的脸,终于敛去了那抹轻浮的笑容,怔怔地望着她出神,良久才又开口说道:“你也长得这般美貌,也如我母妃的痴傻,为何你们便不能做他人口中的红颜祸水,为何不持宠而骄,媚惑天下,做一个彻头彻尾的祸国之水?”
他的眼神迷乱茫然,而那一个又一个的问话,也不知真正想问的又是何人。
“陛下忘了,容善不曾受宠,自然没那个能耐。”
做一个祸水,她还不够格,他也是太过抬举她了。
“若是今后,我只宠你一人,你可愿做那媚惑君王的妖姬?”
她木愣地望着他正色的神情,久久都答不出一句话来,待终于回过神来,却也只是仓惶的伸手拉起锦被,缩入了被中。
“陛下累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话音才落,她便觉得一阵晕旋,随即,便是灼热的温度紧紧地圈着她。
定睛一瞧,她已被他紧紧困在怀中,趴俯在他的身上。
“陛下。”她惊慌失措,不知将双手摆到何处,只能抵在他的胸口拼了命的想拉开与他的距离,却被他坚硬的双臂扣紧了腰身,无法离开他的身子。
“玄卿,叫我玄卿。”
他心中还在为了她梦中的那一句少痕而执着纠结,他们是夫妻,却从未听她唤过他一声名讳,到是那毫无关联的明少痕,却能让她唤上一声少痕,怎能不让他为之气结,耿耿于怀。
“我……”红唇轻颤,却是吐不出那两个字来。
今日的他,又如那时的他一样,强硬得令人心慌。
“叫啊!”他钳紧了她的腰,再次催促道。
“玄,玄卿。”见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了,她终于拗不过,叫着。
他的唇畔,露出了一抹不如与往日的笑,温柔的便如春风拂过心头,看得她恍了神,未留意到他眼中划过的一道异彩。
再一次的天旋地转,她被紧紧压在身下,才启了红唇想要惊呼,却被一道湿热吞去了所有。香兰小舌被勾动着,与之纠缠不清,难分彼此,浑而望我,直到她险些以为自己会断了呼吸。
他退了开去,微仰着头看着她红艳的双颊,终于不再是惨白无血色,瞧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终于令他的心情大好。
那压着她的身子翻了下去,与她并排躺在床榻上,而后锦被铺天盖地的覆下,盖住了两人的身子。
大掌袭来,她的身子被揽入了坚实温柔的胸怀之中。
“睡吧,明日,我还要早起呢。”
她从他怀中抬头,正想开口,却看到他紧闭的双眼,一脸的倦意,原想赶他离开的念头瞬间便散了。
便让他们,相偎一夜吧。
深吸了一口气,她复又将脸埋入了他的怀中,闭上眼,安心的再次入梦!
第二百零五章、天牢
瞿云国一百三十七年的最后一日,天气异常的晴好。
宫里头,宫娥太监也是异常的欢喜,只因今儿个衍王准他们在晚膳之后,可各自庆祝新年,且还有打赏,自然是个个喜笑颜开,做起事来格外的细致。
只是,容善却丝毫未感染到他们的喜庆。
眼见着日头游移,到了正午,对着一桌的美食,却是提不起一丝的食欲来。
半晌,她搁下了镀着金的筷子,起身踱到了门口,唤来了一名当值的小太监,命他备了简易的马车,只命一人驾车,直奔天牢而去。
在这最后一日,她想将这最后的事儿也给了了,这样,她便真的是了无牵挂了。
“娘娘,到了!”马车外头,传来一声恭敬的轻唤声,她不由的摸了摸内袖,看着被缓缓撩起的帘子,微仰了头,弯了腰身出了车厢,下了马车。
天牢门口戒备森严,手持兵器的侍卫一众排开,面无表格的像块青石一般,她瞧着他们连眼都未眨一下,一动未动地站着。
拢了拢披帛,而后一步步的走向那肃穆的门口。
“站住!”
门口的侍卫不识她的身份,手中的长戟挡住了她的去路。
“大胆,皇后娘娘面前也敢造次,还不退开。”
她还未回过神来,身后的小太监已开口呵斥起来,颇有些狐假虎威之意。
那侍卫不动,只是用狐疑的视线上下打量着她,似是不信。
只是也怪不得他,这朝里旦凡有些权势之人,来天牢这种地方,哪个不是大摆阵仗,带着一群人来的,如她这般,只带了个小太监便前来的,怕是也不多吧。
天牢之内适时的出来了一人,想必算是个管事的,见了她,诚惶诚恐的奔到她的面前,单膝跪倒在地:“小的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岁。”
这一回,无须再说,原本直挺挺站于眼前的诸人都单膝跪了下来,只是她听着那话儿,心里却暗笑得疯颠。
千岁,她连活不活得过明日都不知,如何千岁。若真是能活上千年,只怕她也是要疯了。
“都起来吧。”她轻轻柔柔地说了一句,看着他们站起了身来,便向着那个管事的说道:“本宫来瞧瞧秋鸿亭,你带路吧。”
“是,娘娘这边请。”那人一握佩在腰际的刀柄,侧了身恭请她先行。
她一手轻提着层层叠叠的裙袂,迈入了那道森严的大门
“这些日子,可有人来探过他?”缓步向前,她走过天井,而后阳光被挡在了外头,一瞬间幽暗了下来。
“昨个儿,那秋宛音还来过,只是陛下有旨,不许他人探望,小的们自然不敢放她进来。”
秋宛音,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她有着一个疼她至深的好夫君,一个好爹爹,只是如今,眼见着秋家的这棵大树便要倒了,她定是万般焦急吧,
悠悠地轻叹了口气,亦说不清心中的千百种情绪,只觉得烦闷极了,若不是在前头带路的人走的极快,她许是便想回去了。
一步步的随着行着,越走,越发暗沉阴森起来。
穿过令人胆寒的刑室,再看向两侧便是一间间寒铁而制的牢室,却是十室九空,也足见前些日子冰玄卿登基之时的大赦天下果然做了个十足十。
走到最里间,她便见到了呆坐在角落的男人。
一身锦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变得残破脏污到难以入眼,没有高床暖枕,有的,只是杂乱的草堆,以及一床破棉絮罢了。
想他一生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定是万万不曾想过会有一日,自己也会深陷牢笼,落到求天不应,求地无门的地步。
侍卫取出了钥匙,将栓着铁门的厚重铁链解下,而后重重地推开了门。
“娘娘。”他轻唤着,也让那靠坐在角落的人茫然抬起了的头来。
容善透过了铁栏杆看了他一眼,而后微弯下腰身,入了牢室之内,轻摆了摆手,那侍卫与小太监便避开了一些,远远地望着。
“锦容。”他挣扎着想从草堆之中起身,奈何深陷其中,踉跄了许久都未能站起身来,只挣出了一阵的唏索声。
“你明知我不是锦容,而如今,你更该尊称我一声皇后娘娘,宫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