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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皇子莫要再寻。”她细说其中过程。以帕子掩嘴,有些得意,“这样,他会以为是你自己不肯留下,弄晕了屋子里的人,然后离开的。”
好把,这也的确是最稳妥的法子了。我嘘了一口气,掀开被子打算下榻:“察必,谢谢你。我该回去了,失踪了一夜,八思巴肯定急死了。”
岂料,她嘴角浮起一丝可疑的笑意,慢悠悠地说:“八思巴找到你在这里。”
嗯?什么情况?我下榻,却是一阵头晕,急忙跌坐在榻上喘息。我看她笑得诡异,边喘气边用眼神探询。
她看我一脸疑惑,却又话题一转,卖起了关子:“阔阔真又给真金生了个儿子,真金为他起名答剌麻八剌。阔阔真可真是好命,一年怀一个,还都是生儿子。忽必烈现在对这儿媳可喜欢得要命。”
我看她东拉西扯又扯到儿媳身上去了,心急地打断她:“你快说呀,八思巴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做了什么? ”
她禁不住又笑,眉眼间尽是得意:“昨晚上阔阔真生下孩子后,已经接近半夜。我去见了八思巴,将他带到这里。”
我顾不得头晕,紧张地抓住她的袖子:“然后呢? ”
“然后呀,帮你做了一件你最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她一脸看好戏的戏谑表情,哧哧笑着,“我告诉他,你在庆寿寺门口为了帮他,动用了法术中的禁术。如今灵力反噬,非但要忍受蚀心之痛,还会散尽修为被打回原形,死后永堕地狱受无间之苦不得轮回。”
我吓了一跳,急忙说道:“我没有动用禁术啊,那只是一般法术而已,怎会灵力反噬?”
“我当然知道不是,那只是吓他而已。他看你一直昏迷不醒,自然是相信的。”她忍不住大笑,一贯的优雅举止全抛脑后了,“果真把他吓到了,我可从未见过他那般失态的。他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问我有何方法可以化解。他说,要怎样他都愿意,甚至用他的命换也可以。”
我呆住了,鼻子酸涩难忍,想不到,我在他心中竟这么重要。
察必贴近我耳边低语:“我告诉他,化解的方法只有—个:人类男子的精气。”
我愣了半晌才明白察必说的意思,羞红了脸,猛地站起身,指着她怒道:“你,你胡说些什么呀?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说不下去了,心里着实惶恐不安。以他那样的性子,初听到时该是怎样的尴尬与羞赧,只怕是想立时逃了。
她跷起二郎腿,双手撑在榻上悠然地晃着:“为了帮你呀。他这种性子的人,又是个不可破色戒的身份,你默默地守候到什么时候这个楡木脑袋才会开窍?我推他一把,索性逼他与你成就了好事。他尝过个中滋味,解了这心结,才能与你真正相爱。”
我瞠目结舌,脑子如糨糊一般,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察必娇笑着走到我身边:“不过呢,我也给他设了些小障碍。总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得了你,那也太便宜他了。”
我呆滞地盯着窗外。雨还在下着,水珠滑过树叶,一滴一滴,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干涩地问她:“你还做了什么? ”
她笑得花枝乱颤:“我告诉他,要救你,就得舍得拼出10年阳寿,方能平息你体内反噬的妖毒。”
我头疼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又是为何?”
察必敛住笑,正色道:“为了验证他对你究竟是不是真心。没有男子愿意以自己的10年性命去换取一夜风流。若他对你只有欲,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我心念一动,扭头看向察必:“那他,他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只是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昏睡的你。”察必两手一摊,做个自已也不知情的手势,“我怎好在那种时候一直待在这里,所以就回宫了,留他与你在这儿。”
我盯着丝丝雨线,拼命回想。碎成拼图般的记忆,只有极模糊的碎片,怎样都拼不出略微完整些的画面。他到底,他到底,有没有……我犹豫了许久,吞吞吐吐地问出:“那你,你今天来这里,有没有……”察必耸了耸肩膀:“我来时没见到任何人。你还是好端端地躺在榻上昏睡,连衣服也是丝毫未乱。”
我低头端详自己,还穿着昨日白伞盖佛事上穿的那身衣服,浑身没有任何异样。仔细想想,身子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儿,许是自己想多了也未可知。
察必嘿嘿一笑,笑得极不怀好意:“我们狐狸跟人类女子体质不一样,没有她们第一次那种要死要活的痛。所以,你要是真的什么印象都没有,恐怕就只能去问他本人了。”
我大宭。这怎能问得出口?他又怎可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你别忘了还有一种可能性。”察必从来都不忘打击我,悠悠然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对你什么都没做,将你丢在这里自己回去了。”
我怔住,心里顿时空落落的。若他不管我,我能埋怨吗?他的身份禁忌,还有察必吓唬他的10年寿命,都使他有充足的理由抛下我。可若他真的这么做了,是否意味着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察必牵挂刚生了孩子的阔阔真,也担心真金会因为我的失踪发飙,跟我说完了前前后后就回宫了。我在那间空无一人的屋子里一直呆坐着,看着窗外雨丝绵绵,心里也湿漉漉的。白日他定在忙碌地准备回萨迦的亊宜,我回国师府怕也找不到他。直到夜幕降临,我恢复成原形,步履蹒跚患得患失地回到了国师府。
八思巴的府邸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收拾行装。院子里停着恰那的马车,我这才想起,他已经到达中都了。
八思巴房间里站了许多人,他正对着二弟仁钦坚赞和大弟子扎巴俄色细细叮嘱。他打算留仁钦坚赞和扎巴俄色在中都,负责王宫里的佛亊和建造寺庙事宜。
恰那坐在炕上,身后倚着大靠枕,左腿半屈,手搭在膝盖上。那副慵懒的姿势,似乎在显示他对这些要务全然不关心。烛光照亮了他消瘦的面容,竞是满脸的疲倦,不时偏过头咳嗽一阵子。他的目光停留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沉面肃穆,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
我跳上炕。恰那看到我,先是极喜,正伸手打算抱我。又突然脸色变了变,扭过头剧烈咳嗽。这么多外人在,我不能出声,只得焦急地跳进他怀里。八思巴注意到这边,看见了我,脸色奇怪地一变。我这才看清,他的脸上也是满面倦态,下巴上隐隐有些青色胡楂儿,目光深邃,复杂难解。
八思巴似有些不自在,只对我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神。而恰那也很奇怪,他平常最喜欢抱着我,可眼下他却不愿多跟我接触。
那夜八思巴房里总有人进进出出,直到夜半。恰那没有回白兰王府,而是在哥哥房里睡下。到了后半夜终于只剩下他们兄弟俩了,我刚开腔:“恰那……”
躺在榻上的恰那翻过身子背对着我:“小蓝,我很累,想睡了。”
我再对着睡在床上的八思巴唤一声:“娄吉……”
他平躺着,声音平静无波:“睡吧。”
我只能将所有的话统统吞进肚子里,回到左侧的厢房。那一夜我思绪万千,难以入睡。我分明听到,厢房外,两兄弟辗转反侧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黑着眼圈的八思巴和恰那便被忽必烈召去了。
大明殿上,忽必烈详细询问了八思巴回萨迦的准备工作,忧心忡忡地说道:“蒙哥汗在位时,藏地被划分成几块,分封给了朕的几个亲兄弟做属地。这些藏地的佛法教派都得到过蒙哥汗的诏书和令旨,有些跟朕的兄弟们尚有密切往来。现今蒙哥汗虽已薨,但要让藏地这些教派都听令于国师,恐怕不易。他们只怕会抬出蒙哥汗的诏书来压制你。”
八思巴顶着黑眼圈沉思了一会儿,对着忽必烈躬身道:“请皇上赐我一份诏书,明确表明皇上将藏地亊务特别委托于我,要求各派僧人均遵照我的法旨行亊。这样,我便可名正言顺地统领所有僧众。”
忽必烈赞赏地点点头:“国师与朕想到一块儿去了。不光是赐诏书,朕还打算设立总制院,掌管天下佛教及吐蕃地区行政亊务,并领之于国师。如此,天下便再没有任何僧人和教派敢忤逆国师了?
藏身在房梁上的我吃了一惊。古往今来,帝王国师已是天下僧人中最离的身份,能同时掌管行政亊务的僧人更是凤毛麟角,八思巴动容,言辞恳切道:“皇上委以如此重任,八思巴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忽必烈将目光落到一直默默不语的恰那身上:“另外,朕还会为恰那赐白兰王金印,为他在藏地设置左右衙署,治理整个吐蕃地区。”
恰那抬起红肿的眼睛,急忙跪下:“皇上,我从未理过政务,有何德何能治理整个吐蕃?”
忽必烈上前扶起恰那,和善地说:“我们蒙古人的习俗是派驻宗王出镇边属地区,以利稳定。你是朕御封的白兰王,又是蒙古人的女婿,派你去藏地,便是宗王出镇,你乃是整个吐蕃地区名义上的总首领。这样,若有任何人不服你哥哥,还有你可以替朕镇住那帮人,”停顿一下,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恰那瘦削的肩膀,“恰那,你哥哥身肩重任去藏地,必定会受到不少当地教派和势力的阻挠,你可要好好做你哥哥的左膀右臂啊。”
恰那重重地点头,看向八思巴:“皇上,恰那定会铭记在心,只要是哥哥想做的,豁出我性命也要帮哥哥做到!”
恰那虽神情疲倦却是坚定异常。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看向哥哥的眼神有些复杂,似有许多想要说的话,全都隐入了深深的眸子中。
这之后的十来天里,我竟找不到一刻能与八思巴私下说话的机会?他白日里有忙不完的事,身边时时刻刻有人围着,到了晚上还有个恰那睡在他房里。恰那说自己的白兰王府有一年多没住过了,反正马上就要出发去萨迦,素性不必拆开行囊,就在哥哥房里睡上几日。
唉,直到出发之时,我都没机会找八思巴问一问那日的情形。这个心结如鲠在喉,一直在心中忽上忽下。
1264年五月一日是八思巴兄弟俩启程的曰子,那一日,风和日面,阳光明媚,京郊的牡丹开得煞是娇艳。忽必烈带着文武百官和皇亲贵族来到崇天门,亲自来为八思巴送行。
红色的地毯铺了有百来米,直到葱天门的大门口,忽必烈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隆重地将一份诏书赐予八思巴。这份忽必烈亲自写的诏书以青色打底,粉色书写,再绣上白绒,网以数千颗大小珍珠,御印则以红珊瑚缝制出来。八思巴展开诏书,阳光下,颗颗珍珠闪耀着柔润的光泽。这样一份诏书耗费之巨,令所有到场的文武官员咋舌不已。
从那以后,元朝历代皇帝给帝师颁赠珍珠诏书便成惯例。这份殊荣成了萨迦派在西藏权利与地位的标志。史书载:“累朝皇帝于践祚之始,必布告天下,使咸知之。惟诏西番者,以粉书诏文于青缯,而绣以白绒,网以珍珠,至御宝处,则用珊瑚,遣使赉至彼国,张于帝师所居处。”
萨迦寺的珍珠诏书留存有好几份,可惜经历了多年浩劫,如今已完全散失。后人只能从史书描述中想象曾经的荣耀与辉煌。
湛蓝的天空下,莽号吹响,雄浑大气。鼓角声声中,一列列车队陆续驶过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