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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带。自从我被打回原形,再也没有灵力能将这璁玉放入袋中隐身携带,他便一直为我保管着。
他将璁玉绑在我头顶,抚摩着我的蓝发,他满足地感喟:“如今我总算能抱着你了,虽然痛,但对我来说,能这样抱着你,已是超乎期望。我想要的,不过如此而已,与恰那所求的一样。为心爱之人春日放歌原野,夏日泛舟河上,秋日遍尝熟果,冬日踏雪赏梅。只是,我以前从不敢说出口。如今,我要为我自己而活,我要真正做我自己。你可愿陪我?”
我拼命点头,拽着他的褐红僧袍,在他怀中放声大哭。与他相识二十五载,半辈子过去了,还从未见他如此放开心怀吐露内心。泪水湿透了他胸前衣襟,僧袍被我揉得皱巴巴的,—代螅蹇∽咳坏男蜗缶驼饷幢晃一倭耍伤葱Φ煤芸摹Pθ莩冻鱿赶傅闹逦疲帕忱咸嵘稍谖已壑校谰煽∫菸氯笃炔环玻谰墒俏业谝淮渭降哪歉龉饣杖说氖昴泻ⅰ
这年3月,八思巴向忽必烈吿病假,说中都气候太潮湿,他屡屡犯喘症,想要去—处干燥些的地方养病。忽必烈令全京城最好的名医为八思巴诊治。可所有御医为八思巴诊脉之后都向忽必烈禀报同一个坏消息:国师操劳过度又四处奔波,经历了许多伤心伤神之事,如今身子已被多年疾病侵蚀过度,难以痊愈,剩下的时间,已不多了……忽必烈难以相信,比他小十九岁的八思巴健康状况竟然如此糟糕!在察必劝说下,忽必烈只得准了八思巴的吿假。八思巴打算去凉州临洮,那里有忽必烈先前赏赐给他的庄园,他还从未去过,那里气候比中都干燥些,对他的咳症或许有帮助。
公元1271年3月,大护国仁王寺开满了桃花,望不到头的红云铺天盖地。清风扬起,扫过枝头,粉色的花瓣飞絮般扬在天空,轻旋着落在八思巴肩上。他在落英缤纷中最后再看一眼送行的二弟仁钦坚赞和弟子们,向他们挥了挥手,抱着狐狸身子的我,坐进马车。
他只带了几名最信任的弟子随行,包括跟着他二十来年的大弟子扎巴俄色。走之前他已作了安排,由仁钦坚赞代理,在忽必烈朝堂上履行国师义务。
忽必烈在崇天门为八思巴设下盛大的欢送会,他对八思巴叮嘱又叮嘱,送行的步子走了又走,终于在八思巴再三恳求下,不得已停下送别的马车。两人依依惜别,互道珍重。其实他们俩心中都有预感:这次一别,此生再难有见面之日了,春日暖阳下,马车辘辘,路边柳絮在风中飘扬,中都渐渐远离视线。三十七岁的八思巴拖着病体离开了中都,从此再也没有回过这座举世闻名的大都市。
八思巴放弃诸多政务归隐临洮的这一年,对忽必烈的帝国来说,也有着非同寻常的特殊意义。这年11月,在临洮的我们收到传自中都的消息:汉臣刘秉忠奏请建国号——大元。
忽必烈采纳了此项赛议,令刘秉忠拟订《建国号诏》,将大蒙古国变成“大元”,将自己从蒙古大汗,变成中原皇帝。所有人对他的尊称,也由“大汗”,变成“陛下”。
这件亊对远在临洮养病的八思巴来说也有着重要意义:忽必烈将八思巴的国师称号升为帝师,意为天下独尊的皇帝在宗教上的老师!
自八思巴受教帝师开始,朝廷中常设帝师一职。帝师圆寂,则新立一人继任。帝师若因故须长期离开期廷,则委任一人代理。即便八思巴此时不在大都,忽必烈对他的信任依旧,他领布旨意向八思巴保证:帝师只有款氏家族血统的后裔才能担任。
也就是说,八思巴之后的下一任帝师,毫无争议地落在尚年少的达玛巴拉身上。
后来,忽必烈履行了承诺。整个元代先后有十四任帝师,皆是萨迦派中人。
“成吉思汗建国以来,一直称自己的国家为大蒙古国。忽必烈即大汗位时,大蒙古国已成为横跨欧亚的几大汗国,彼此间并无从属关系。忽必烈的统治中心转移到了汉地,随着中原皇朝体制的逐步建立,需要有相应的国号以表示其为继承中原的新皇朝。这是向中原臣民表示:忽必烈所统治的国家,已经不仅仅是蒙古的一个汗国,而是中国历代王朝的延续。”
年轻人点头:“确实如此。好比后来的清朝,满族人融入中华,成为中原王朝之一。”
我详细解释“元”这个字的意思:“刘秉忠作为元初最着名的汉臣之一,为这个疆域空前产大的王国定立了国号。他奏议道:前代王朝如秦、汉以兴起之地为名,隋、唐以始封的爵邑为名,都不足以显示本朝的伟大。应取《易经》‘大哉乾元’之意,建固号为‘大元’。”
年轻人“哦”了一声:“元朝原来是这么来的。我一直记得元朝的首都叫大都,可你却说之前叫燕京,后来叫中都。那什么时候才开始叫大都的?”
夜半时分,寒气逼人。我为他再添一条毯子,一边说道:“就是第二年,至元九年,公元1272年2月,忽必烈采纳刘秉忠的建议,改中都为大都,正式定为元朝首都。”
第五十五章 隐居生活
正直的人碰到生命的危难,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本色;黄金经过烧炼,也不会变成别的颜色。
——《萨迦格言》
公元1273年——阴水鸡年(癸酉)——元至元十年——南宋咸淳九年八思巴39岁 真金30岁“这位夫人,小店的首饰可是临洮数一数二的。”店老板殷勤备至,在我身边巧舌如簧地推销着,“有您有如此倾国倾城之貌,必得有最后的首饰来配您,才能衬您的风华和气度。”
八思巴在我搀扶下在首饰店中慢慢打量着:“老板,我们只买些上好的配件,我想自己做。”
“上好的,配件?”老板果真有生意头脑,立刻答道,“有有有。您放眼看看整个临洮城,就我这家店的款式最新最全,不知这位老爹想打制什么首饰?金凤银,玉镯,还是项链?”
听到店老板如此称呼,我微微皱了皱眉。八思巴却浑然不在意,固答道:“一串手链。不用你的样式,我自已会做。”
“一串?只是手链?”店老板继续唾沫横飞地推销,“您女儿长得如此貌美,必得浑身上下穿金戴银才能衬她,一串手链怎么够?”
“一串足矣。我们只是采购些孔雀石、青金石和砗磲'1',你若没有,那我们便去其他店了。”我板起脸孔嗔怪,“还有,他是我相公。”
饶是店老板阅人无数也不禁愣住,重新打量衣着寻常的我们。他也算有急智,急忙换了说法:“小娘子眼光真好,您相公可是气宇轩昂相貌不凡啊。”
我扑哧笑了出来,这马屁拍得太没谱了。如今的八思巴外表看起来有五十多岁,满脸皱纹,高瘦的身子略有些佝偻。虽仍是神情湥Ю剩丛缫延肫钚合嗝膊环泊畈簧习氲愀上怠N彝笛劭戳丝窗怂及停醇谰煞缜嵩频袷侨惶降昀习逅怠
我瞪了店老板一眼:“还不快把东西拿出来,不然我们可真走了。”
“别别别,最上等的孔雀石、靑金石和砗磲本店都有,都是从万里之外的天竺和罽(音ji)宾'2'运来,绝对货真价实,临洮城内哪有别家店有我这么好的货色?”店老板一边说一边捧出一个个锦盒,打开细看,倒真没吹牛,确是上好的东西。八思巴见识过太多珍宝,仔细挑了些最好的材料。
走出首饰店时已是夕阳西下,春日的金色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暖意直透心底。闻着空气中醉人的桃花香,我搀扶着他相视一笑,走回我们的庄园。这两年'1' 砗磲:一种巨大的贝壳,分布在印度洋和西太平洋。
'2' 即今天的巴基斯坦、阿富汗,青金石的产地。
我们在临洮过着隐居生活,无人知晓这座大庄园里住着的高瘦老人是尚不满四十岁的帝师,平日里我们极少在人前露面,可少数几次露面都会引来背后的交头接耳,无非是些关于这对老夫少妻的极具想象力的闲言碎语。
今日,八思巴一时兴起,想要为我做串手链。他坚持要自己去买材料,我只能与他变装戴着帽子来到闹市。果不其然,背后指指戳戳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不少孟浪的年轻小伙子嚷嚷着“鲜花插在牛粪上”之类的龌龊话。可我们俩毫不在意,我连使法力小小惩戒一下的兴趣都没有。我与他十指相扣,施施然向前走着。如今他对我的触碰,痛感更少了,便很喜欢牵着我的手。这样柔媚的春天傍晚,与心爱之人过着二人世界,那种宁静的温馨,于我们,已然足够。
自从到了临洮,八思巴让我大大方方在人前出现,不必装扮成小厮模样,只须隐去蓝眸蓝发。我就这样以女子之身跟随着他。他让身边人都唤我蓝夫人,虽然没有正式仪式,但所有人都默认了我与他的关系。萨迦派本就是个可以娶亲的佛教教派,因此并无人质疑他。消息传到忽必烈那里,还得到了忽必烈的赏赐。若不是八思巴坚决不肯,忽必烈早已命人将诰命夫人沉沉的头饰压到我头上了。
回到庄园,扎巴俄色上前禀报:“启必帖木儿王子带着女儿贝丹前来拜访,已等候多时了。”
我与八思巴一起走入厅堂,启必帖木儿急忙拉起身边一名十岁左右的女孩向我们行礼。
八思巴急忙上前扶住他:“安答不必这么见外。你能从凉州大老远赶来与我一聚,我已非常开心了。”
启必帖木儿比八思巴大十一岁,今年已有五十岁。他这些年衰老得厉害,早年魁梧的壮汉如今疾病缠身。他摇着头看向八思巴:“安答,我这次来,怕是最后一次见你了。医官说,我的血虚之症已病人膏肓,如今不过是迁延时日而已。”
八思巴吃了一惊,随即难过地说道:“怎会这样?我定当回禀陛下,为你派出最好的御医。要什么药材,只管向我开口。”
启必帖木儿扭头咳嗽—阵子:“没有用的,这些年请了多少名医都治不好,我也死心了,唯有这小女儿贝丹让我牵挂不舍。”
八思巴凝重地看向憔悴的启必帖木儿:“安答,你抱病前来,必不是只为叙旧。安答有何请求,我必尽全力!”
启必贴木儿对身边的贝丹看了一眼。八思巴明了,让我帚贝丹出去看看庄园里的风光。我将贝丹带到院子里,跟她说了一会儿话。小女孩刚开始很拘谨,与我熟了便开始渐渐放开心扉。我一边陪着她摘桃花,一边支着耳朵听屋里的谈话。
“的确是有事相求,望帝师看在我这把老骨头的分儿上,莫要嫌弃才好。”启必帖木儿的声音竟是带着哭腔。
安答,你快起来。你有病在身,怎吃得消冰凉的地砖?“听声音,启必贴木儿竟在八思巴面前跪下了。
“你如今贵为帝师,连王子公主见了你也得恭让三分,你却还一直记得我这二十多年前的安答,真真是重情之人!”启必帖木儿哭了一阵子,在八思巴不停劝慰下方才继续说道,“我死前没有别的遗憾,唯有这小女儿放不下。我若是一死,她那些狠心的兄长,谁也不会真心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听着启必帖木儿的哭诉,我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一些传闻,启必帕木儿年轻时颇荒唐,生下—窝子的儿子。十来个儿子个个纨绔不肖,平日里架鹰斗狗吃喝玩乐,可启必帖木儿的封地被忽必烈越割越小,哪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