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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止让戏老六觉得没有白活,也同样让他觉得没有白死,因为他死的时候,嘴角边还扬着满足的笑意,说着“是你,原来是你。”
“是你”,这两个字,戏老六说了好几遍,他既满意自己知道了园春是在背后捅自己刀子的人,也满意自己好像知道了白玉无常的真实身份。
那又如何,此时戏老六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了。哦,不,应该已经是一个必死之人了。死人不会说话,更不会把别人的秘密泄露给大家,知道的再多,似乎也只能带进了棺材里。
园春看着再也不会泄露别人秘密的戏老六,看着他微微蠕动着的嘴巴,才笑着对他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吗?我觊觎你的这个位置,也已经很久了!你必须死的真实原因,其实是因为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房间里面,烛光依旧跳跃着闪烁。房间外面不远处,鲜血也同样汩汩流淌。有一个裹着床单的年轻女子,倒在汩汩流淌的血泊之中,她,也同样是被剑拦腰砍断为两截而死。
作者有话要说:
☆、【058】 听戏楼还是那个听戏楼
五行城还是那个五行城,听戏楼还是那个听戏楼,城里的老百姓还是那些老百姓,爱听戏的戏迷们还是那些戏迷们。
刚吃过早饭,趁着炎热的太阳还没有出来,五星城里的戏迷们,便陆陆续续地去往听戏楼。白芷虽然走了,听戏楼还在,听戏楼之前的头牌戏子还在,而且这个时间点,刚好能赶上听戏楼的头场戏。
因为五行城里那些有钱人家的老爷、公子哥儿们,都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不会赶早去头场,听戏楼里的人便不会有很多。为了扩大生意的影响力,听戏楼的头场戏向来都是半价收费,以刺激那些爱看戏却没有足够银子的普通老百姓们。
这去往听戏楼的一路上,还真是奇怪,既有人来,又有人往。只是碰到了一些熟悉的人,才会相互招呼着说几句话。
“唉呀,你这大清早的,也是要往听戏楼赶头场啊?”一个从听戏楼方向回来的人,看到另外一个去往听戏楼方向的人,热情地打着招呼说道。
“是啊,怎么啦?你好像是从听戏楼回来的啊?怎么,人太多没买到票?”这个去的人也招呼着回答道。
“才不是,我给你说,听戏楼里的六老板昨天夜里……”这个回来的人颇为神秘地说着,把手横架在脖子上,做出一个“割”的姿势,示意六老板昨天夜里不幸死掉了。
“真的假的啊?!这事儿可不能乱说啊!”这个去的人好像有些不相信,继续疑惑地说道,“我前几天去听戏楼里时,还看见六老板热情地招呼客人,怎么突然间说去就去了呢?”
“是啊!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回来的人见他不相信,又小声地说道,“不瞒你说,我这刚从听戏楼里回来。听戏楼大门口原来挂着的大红灯笼,现在全换上了白布,而且那个园总管还在门口站着,向来的听众们道歉。园总管说,六老板不幸去世,听戏楼里的仆人们无限哀悼,是以听戏楼关闭七日,在这七日里不开门迎客……”
正在这个回来的人小声地说着他在听戏楼的见闻时,又有两个从听戏楼里回来的人从他们旁边路过。
其中一个边走边说道:“唉,人生莫测啊!没想到听戏楼里一直很精神的六老板,居然在一夜间去世了,想想生命真是脆弱啊!”
另外一个人也感慨地附和着说道:“是啊,真是没想到啊!看来我们接下来的七天都没有好戏听咯!不知大街上的那个马戏团这几天还来不来,不然,真是没意思啊……”
听到这两个路过之人说的话,这个准备去听戏楼的人只得叹着气,调转了方向,有些失望而又无奈地说道:“走吧,回去!可惜我今天起了一个大早,还让婆娘麻利地做好了饭啊!”
“谁说不是呢!往后,听戏楼就是园总管的天下了!”
两人说着,一起往回走去。大街上,依然是有人来,有人往。断断续续,却又络绎不绝。
五行城还是那个五行城,听戏楼还是那个听戏楼,园春还是那个园春,仆人们还是那些仆人们。
听戏楼的门前,也很奇怪。园总管,哦,不,此刻应该称为园老板。园老板看起来一脸悲伤,两眼发红,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仿佛因为戏老六的死伤心过度,难过了很久一般。
园老板站在听戏楼的门前,看着一个个来往听戏楼里的人,只是向他们说明听戏楼里发生的不幸之事,并告知他们听戏楼将要关门七日,以表示对六老板的尊敬之意。但看起来悲伤过度的园老板,却没有邀请这些戏迷们进去,让他们为戏老六上柱香的意思。
园老板没有邀请他们进去,也许只是因为他们都是一些普通老百姓,等级不够而已。果真,正当园老板与一个老百姓模样的戏迷说话之时,却见一个一身黑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过来,旁边也没带个丫鬟。
这个黑衣女子,正是栾凤阁的阁主,凤九桑。
“凤阁主,你来的真快啊!”园春看见凤九桑来了,赶紧往门外走去,表情沉重地迎接凤九桑。
“还好。一大清早,收到你送过去的讣告,我这不连衣服都没换,就赶过来了。”凤九桑毫无表情地说道。
“凤阁主真会说笑,谁不知道你一直都是穿着黑色的衣服。而穿黑色的衣服,去赴死人的丧葬会,岂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园春看向凤九桑,有些谄媚地说道。
园春这句话说得颇有调笑的意味儿,只是在这个场合下,即便他再想笑,他也不能,而且也不敢。
“死人的丧葬会……是啊,六老板已经死了。”凤九桑说着,突然看向园春,继续不咸不淡地说道,“那么,我就先恭喜园总管了!哦,是恭喜园老板!往后还靠你的听戏楼,帮着我小小的栾凤阁呢!”
“不敢不敢,听戏楼依旧是六老板的,我只是六老板的一个小总管,哪敢僭越本分。”园春说着,仰头对天抱了一抱拳,以示尊敬戏老六的在天之灵。然后,园春又沉痛而恭敬地说道:“既然是老朋友来了,赶紧进去给六老板送送别吧!”
园春说完,亲自走在前面带路。园春上一次与凤九桑当面打交道,还是为宴请白芷来听戏楼,按照戏老六的吩咐去栾凤阁里买酒。而现在,又是一次当面的交道。只是上一次,园春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总管,而现在,他却是一个大大的老板。
身份与地位的差别,自然能引起感觉与心情上的差别。所以,上一次去栾凤阁里买酒,园春还有些紧张,而这次带凤九桑去看死去的戏老六,园春却感觉有些春风得意,颇有东道主的风范。
听戏楼偌大的院子里,都被凄凉的白布包围着,里面的所有仆人,头上也都系着严严整整的白布。看来,戏老六的去世,对听戏楼的影响还是挺大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挺大的。
戏老六的棺材,停放在听戏楼一个平时用于接待贵客的客厅里,客厅不大,坐北朝南,但摆设与家具绝对是上流的。一口上好的红木棺材,停放在客厅的正中央,架在两条长长的板凳上。客厅的最里面,放有一张供桌,供桌的正中央,摆放的是戏老六的牌位,牌位正对棺材的头部。
凤九桑跟着园春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停放戏老六棺材的客厅。客厅的两边,各站一排穿着白衣、系着白布的仆人。
这两排仆人各个脸上都是极其哀痛的表情,像是死了自家亲爹一样。不过,戏老六作为他们日常的衣食父母,也确实可以算作是他们的半个爹。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戏老六除了会用各种正当的和不正当、合理的或者不合理的借口,克扣他们的工资与休息时间之外,至少工资还是会按时发给他们的。而这,远比那些黑心的奴隶主强多了。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比他们下一任的衣食父母园春强很多。
园春走到客厅门口时,自动停了下来,低下头,给凤九桑摆了一个“请进”的姿势。凤九桑也毫不客气,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戏老六的棺材并没有合上,只是在尸身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白布,露出了一个头部。戏老六的脸色,依旧是白白胖胖,只是少了些平日里也不是很明显的红润。眼睛,此刻虽是合着的,死的时候却不是。
戏老六被园春一剑砍成两截时,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觉得自己死的很不值。园春看着戏老六睁着的眼睛,心里很不舒服,就伸出手帮他合上了。是以,进去祭拜的人,都能看出来棺材里躺着的确实是戏老六,而又看不到戏老六的真正死法。
凤九桑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香,在旁边的蜡烛上点着,然后鞠躬,拜了三拜,把香插进了面前的香炉里,然后转身往外走。走到戏老六的棺材旁边时,凤九桑再次打量了一下戏老六,总觉得蒙在他身上的那层白布,底下掩盖着的有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又恰巧是园春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多谢凤阁主!”园春看着凤九桑走了出来,又迎上去,主动说道,“昨天六老板去南无王府里赴宴一天,回来的时候,似乎有些醉醺醺的。我见他精神状态不佳,以为他喝酒喝多了,怕他的肚子承受不住,也没让他再吃东西,就扶着他赶紧上床睡觉了。六老板一沾床,就大声地打着呼噜,我看他睡熟了,就走了出去。六老板一向不喜欢别人留在他的房间里,所以我也没敢让别的仆人去照顾他。今天五点多,我起来上茅厕,便想着去看看六老板昨夜里吐了没有,谁知我赶到六老板屋里的时候,发现他的身子有些凉,再一摸鼻息,居然停止了!我害怕,喊人叫了一个郎中过来,那郎中背着药箱过来之后,二话没说,直接摇头让我们准备后事。所以,我赶紧召集了听戏楼里的所有仆人,让他们帮忙准备一些物事,还去通知你们这些六老板的朋友。一忙,就忙到了现在……”园春说着,似乎有些哽咽,顺手去擦了擦眼角的泪,继续在前面给凤九桑带路。这一段话说完,也基本上走到了听戏楼的大门。
凤九桑听完,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道:“你打算今天就把六老板直接下葬?”
“夏天太热,尸身停放在屋里很容易生虫。”园春说着,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而且,六老板向来都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他死后,怎么能受到这般糟蹋?”
“园总管,南无小王爷来了……”园春正说着,一个仆人匆匆忙忙地跑到他面前,报告道。
这个仆人话音刚落,却见南无彦遥遥地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模样很是精壮的家仆。园春又是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既然听戏楼还是听戏楼,南无彦就还是听戏楼的财神。财神,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的。
走到听戏楼大门处时,南无彦看向凤九桑,眼睛一闪,温润地说道:“凤阁主好!而且好早!”
“小王爷也好,也好早。我还有事,先行告辞。”凤九桑清浅地说着,往外走去。
“再会!”南无彦看着凤九桑的背影,有些迷离地说道。
五行城还是那个五行城,听戏楼还是那个听戏楼,栾凤阁还是那个栾凤阁,柳行之还是那个柳行之。
依旧是三楼空荡的房间里,柳行之独自在桌子边坐着,桌子上面,摆着一壶茶。窗外西湖的景色,还是那么漂亮,满塘荷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