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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妍回首向她略略点头,这才走了进去,少顷,洞中传来双翼扇动的声音,混着窸窸窣窣的异声,似乎是烛龙正向他们接近……其实说起来,如果在口粮中掺入一两个真正的人类,效果会好些,夙妍出手也会更加出其不意。可是他们不想伤人,所以全部都是用的傀儡,洞中烛龙是已经成年的神兽,一入口就会察觉。
花解语也不由得有些紧张,屏声息气的静听。只是片刻之间,忽听一声嘶哑的兽啸,却还未出口,就被人硬生生压了回去……洞中一时异声大作,却始终不闻夙妍以及烛龙发声。
花解语忍不住偏头,看了幻璃一眼,幻璃就站在两步外,背倚了大树,神情似乎悠然,却是一言不发,显然也在静静倾听,花解语略倾身,碰了碰他的手,他便抬眼向她一笑,道:“没事的……你细听那傀儡之声。”
所谓傀儡之声,说白了,其实就是木头相撞的声音,因为门口有晏婳的草木阵,所以声音哑了许多。花解语静下心来听了一会儿,总算听出了那种类似敲门的咄咄之声,响的很有规律,尚能听出进退趋避,分进合击,显然局面仍在夙妍控制之中。原来即使是听打架也是有门道的,烛龙呼吸合眼都会带动昼夜寒暑,夙妍当然不敢让它呼吸动作,而他自己性子极傲,更是打死不会出声,所以他们皮肉相搏的闷斗其实听不出甚么,起码花解语听不出,夙妍所长者并非灵力,只要傀儡阵势未乱,就不会有事。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幻璃忽然一挑眉,道:“夙妍体力似乎有些不支……”
一句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然就是一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随即又是一亮,亮的如有晴日正午……接着,一个巨大的红影冲破了门口草木所布的阵势,嗖的一下从洞中冲了出来,身上伏着一个淡金色的身影,双手抓着烛龙之角,正是夙妍。
花解语不由轻呼了一声,便见这烛龙绕着这一方天空打转,速度快的风驰电掣一般。烛龙通体火红,腰身足有水桶粗细,四爪虬张,长尾如鞭,像一只巨大的蜥蜴,背上还生着一对火红的双翼,正不住扇动。
几人全都抬眼看着空中一人一兽相搏,烛龙忽然俯冲下来,毛羽贲张的兽首中嵌着一张诡异的脸,竟有七成像人类……花解语下意识的便要抬手击出,幻璃早伸手把她拉入了怀中,一个旋身,避了开来。
花解语猛醒这是夙妍要降伏烛龙,若是旁人帮手,烛龙未必认帐……眼前的情形很像是在降伏烈马,烛龙在天空中暴跳如雷,可是不论他如何俯冲翻跃,夙妍始终像长在他身上一样,不但不会掉下,且死死扼紧了,不使他呼吸。他显然体力早已经不支,却只凭着一股子傲性强撑。
花解语提心吊胆的又等了许久,烛龙长颈上的红鬃刺破了他的肌肤,鲜血渐涌出来,两人在空中相搏,鲜血便似血雨一般。花解语瞧着十分不忍,幻璃却早有防备,硬握了她的手,一边轻声道:“别急,这时候放弃,就功亏一篑了。”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觉得烛龙速度渐缓,幻璃忽然一怔,低声道:“真是添乱……唔,不过也不错……”花解语还没来的及询问,他早回头道:“雪澈?必方来了。”
雪澈微微一怔,立刻上前,花解语这才想起之前夙妍曾经说过,他的本体与必方乃是天敌,所以可以以已做饵,诱必方前来……现在他强伏烛龙,受了伤,血腥味道外泄,所以必方居然这时候闯了过来。
便见雪澈急步上前,选了一堆沾了夙妍之血的土,随手拢起,便将自己怀里的一个药包倒入一点点,掺在了一起,片刻之间,那一处居然腾起了火焰,火焰摇曳中,却渗着血腥的味道,十分诡异。
少顷,忽见一只鹦鹉大的青色鸟儿飞了过来,身体圆圆胖胖,双眼也是圆圆,十分可爱,大模大样的冲过来,阿呜一口,便将地面上的火焰吞了下去。雪澈早在几步外又聚起一堆火焰,必方便仍旧冲过去吃掉。雪澈手脚不停,不断聚起,必方便一路跟随,有时候他聚的略慢,必方甚至还会等他一等。
相较而言,花解语更关心雪澈,所以便不由自主的分了更多精神在他身上,直看的讶然不已,幻璃在她耳边,低低的道:“必方嗜吃火焰,雪澈还加上了巴蛇之血,这是在利诱了……不过对付这种穷乡僻壤,未成年的必方,此法应该有效。”
花解语此时一心二用,他的话入耳,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不由得又是讶异,又是好笑。他的意思分明是说,这种必方只怕没见过甚么世面,也没吃几顿饱饭,被雪澈喂几顿火焰,得了甜头,没准就认主了……
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道:“真的不能帮忙么?刚才烛龙眨眼睛,天一黑一明,一定已经惊动了孔雀王族,不知他们甚么时候会来……”
幻璃缓缓摇头,仍是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烛龙,道:“已经成了。”
花解语也抬头看去,便见飞舞的烛龙速度已经渐渐缓了下来,以一种十分温顺的姿态在天空中翱翔,烛龙背上的夙妍也正略略直起身来,身上处处血迹斑斑,淡金色的衣衫已经成了血色,却遥遥向她微笑。花解语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心说老大这种时候你就别耍帅了,快点下来吧……幸好夙妍很快就到了她面前,跳了下来,伸手一招,巨大的烛龙便随之跃下,扑到他的身上,然后化为光影消失,夙妍喘了一口气,才低笑道:“语儿,没吓到你吧?”
花解语道:“其实,吓到了……”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摇晃了一下,整个人向她倾了过来。花解语吃了一惊,急双手去接,幻璃早飞快伸手,拎起了他的衣领……好生生一个人应手而变,竟瞬间化为一条筷子粗细的淡金色半透明的小蛇,鳞片晶莹,头上还生着四只小小尖尖的角,看上去便似黄玉雕成一般,极是玲珑可爱。
看来这就是夙妍的本体了。花解语喃喃的道:“龙认蛇为主,又是这么一点点,怪不得烛龙这么不情愿……”
幻璃笑道:“你没听说过巴蛇吞象么?他原身比烛龙还要长大,这只是怕吓到你,所以才变的这么小。”
花解语本来伸手去接,有心想要细细瞧瞧夙妍的原形,一听这话,手嗖的一下就收了回来,哑然道:“比烛龙还要长大?”
幻璃笑着点头,一边把可怜的半死不活小黄蛇收入袖中:“所以还是我拿着比较好。”
花解语完全没有异议,急转眼道:“雪澈呢?”
幻璃笑道:“他运气一向好的很……只怕已经成了……”
一句话还未说完,晏婳忽道:“孔雀王族的人来了!”
幻璃点了点头,手指在空中虚握一转,然后遥遥向东方挥去,手势好像将甚么抛出一般。一边一把拉住了花解语,便冲出几步。不远处,雪澈正双手捧着必方站起,花解语放了心,向晏婳招了招手,随手抛出夜琉璃,几人便迅速的跳了进去,从空中迅速消失掉。
雪澈双手捧着新鲜到手的小必方,眉眼间都是喜盈盈的,而小必方模样十分稀奇,只有一只胖脚,吃的很饱,正收拢双翼,挺胸凸肚的左右打量,不过是一只小小胖胖的鸟儿,居然颇有几分睥睨众生的驾势。
这一趟虽然没能替梼杌找到合适的身体,但是得了烛龙和必方两只神兽,收获实在不小。
幻璃从袖中取出了小黄蛇,遥遥向雪澈抛去,一边笑道:“夙妍受伤了,交给你了。”雪澈急双手来接,必方双眼一亮,口中“哔啪”一声怪鸣,急展翼飞起,张喙来衔。
明知是他们是死敌,夙妍又已经没了还手之力,居然这样促侠。花解语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惧怕,急抬手接住,伸手护住了他,必方口中又是“哔啪”一声,不知为何,竟不敢上前,只空自跳脚,雪澈早迎上来,便把必方抓回手中安抚。
花解语只觉小黄蛇儿触指凉滑,便如翡翠,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可怖,心头稍定,细细抚摸了几下,一边道:“晏小花,是谁来了?”
晏婳一直微微侧头,将面颊贴在夜琉璃的壁上,她问了,他才坐直了,轻声道:“来了好几个人,其中有孔雀王族的金孔雀妖……可是有一点我觉得奇怪的很,这几个金孔雀妖,身上都有魔的气息……”
此言一出,幻璃也有些讶然,道:“都有魔的气息?”
晏婳点了点头:“他们修的时日显然比那个孔鸾和要长,已经小有所成。”
幻璃微微凝起了眉,自言自语的道:“孔雀王族,居然修魔……这还真是有趣呢……”
花解语心思飞转,猛然想起了之前在剑冢之中,她体内梼杌之力暴起,孔妍和输给了她,一时情急,居然施展出了一种奇异的功法,叫做“天界地网”,以一种无形而强大的光柱将她与湛然困在其中。
当时湛然就说过,这种修练方法十分奇怪,气息强大到接近神仙,却并非十分高明,而是极为强大广博。好比一个人身上拥有一百个高阶妖修的力量,实力强大到几乎无穷无尽,却未必能晋级向上一步。也就是说,这是某个阶段平等力量的无限累积。好像是数个高阶妖修练到一定程度,再心甘情愿的把这份力量“倒”给他一样。
当时湛然便怀疑孔雀王族练这种无法晋阶的功法,是为了对付凤王,还曾经提醒过他,而在那之后,凤流羽也曾在罚孔雀王族禁足之后,亲自去过孔雀谷……难道是因为他们那功法暴露了,所以他们居然铤而走险,转而修魔?
花解语急把事情跟幻璃说了一遍,一边说着,便见下方几人急急赶到,其中几个披着孔雀长老特有的五色金翠钱纹披风,当先一人锦袍华服,正是孔妍和。
最后走过来的却是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衣衫头发纹丝不乱,锦袍上滚着金色眼纹状的花边,长相俊美,与孔妍和十分相似,神色却显出了几许威严,站在一众鲜艳的华服孔雀妖中间,气度却隐然众人之首。花解语心头猛然就是一跳,不由自主的扶了夜琉璃之壁下望。她从来没有见过孔雀王的模样,只遥遥见过一次庆典时的衣着,可是看这人的气度模样,不是孔雀王还会是谁?
不过是蓄养灵兽的金汤谷出事,孔雀王居然亲自出现?
她心头猛然响起孔妍和说的那句话“是我父王!是我父王遣子、丑两个长老去做的!”定了定神,急转眼看时,那几个孔雀长老中,曾经见过的卯、辰、巳、午长老都在其中,还有一个面生的长老,看上去修为不低,应该便是从来不曾见过的子、丑、寅中的一位……
手上一暖,是晏婳伸手握了他手,轻声道:“语儿,别难过……”
花解语定了定神,向他一笑,看幻璃倚在夜琉璃壁上,正微微闭目,显然是在以思无界探察下面诸人的识海,急也盘膝坐下。午长老已经转了一圈回来,一边道:“陛下,烛龙确实不见了。”
他果然是孔雀王!便听他嗯了一声,道:“这血的味道,应该是巴蛇。”
孔雀妖一向声音难听,修为愈高反而愈是明显。这孔雀王更是语声铿然,便如金属刮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