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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筝这里三人听见,皆忍住笑,过来劝她。宁娥便道:“爷们么,都是恁这般惯了的,你跟他置什么气?随他去罢了。”
乾娘用一块新鲜海棠红织金如意纹手巾儿,撸住鼻子,闷声闷气地回道:“你是天下第一贤良的,老爷才将家交给你管,我却做不来这一套”
众人闻言,都向宁娥看去,看她如何反应。宁娥不怒反笑,说道:“你这才是享福呢你就不知道,管起家来,就连那脸上的皱纹,也要平空多出几条来,才是烦心烦意呢。好在大爷不在家里,就多了些皱纹出来,我也是无所谓。就不像你,好歹,二爷还是在身边不是?”
几句话,将乾娘心事平复下来,细细想去,宁娥说得在情在理,自己也不好再发脾气,当着众人,也算有了面子,便说:“大*奶果真是出生翰林世家,说出来的话,我是一句也驳不上。”
宁娥再笑道:“说得在理,你就气再大,也是驳不上的。快快别气了,倒可惜了那块新鲜干净帕子了。玉屏打水来,给你奶奶匀匀脸,吃了点心,我们也好回了,这日头晒着,倒叫人怪热的。”
乾娘见说,只得应道:“你即说那帕子好,我便洗干净了,送你那儿去吧。“
众人都笑了,宁娥用手指点点她道:“瞧这没轻重的丫头,说笑几句,她倒又横起来了。”
乾娘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理,众人便都坐了下来,气氛于是慢慢又缓了过来。
宁娥招手叫琴丝:“老爷院里,点心送了没有?今日晌午,小厨房不开火的。”
琴丝回道:“都送过了,二爷那里也送去了。”
宁娥方才放心,用起粥来。
这里众人吃喝不提,且说元平院里,怀阳正在通头宽衣,芩如一旁接边衣服,说道:“老爷,今儿您可真宽了,二奶奶家兄弟这般张致,不是无情,至少是无理吧。”
怀阳坐在黄花梨六螭捧寿纹玫瑰椅上,不露声色道:“看来今儿天是真热了,连你的心性都浮躁起来了。”
芩如听了笑,边掸衣服上的灰边说:“怎见得我就浮躁了?说两句实话不行吗?”
怀阳这才笑道:“是实话,只是,不能说。”
芩如将衣服放好,点头道:“知道不能说,才在这里说。这里四下无人,怕什么?如今她家大富大贵,张老爷又新点了两淮巡盐,正是炙手可热之势。只是,张老爷今日这般好运道,是谁给他的?倒娇惯成这样了?”
怀阳示意她将房门掩上,才开口道:“你跟随我多年,凡事也该知道些了。这些表面功夫,又何须理会?儒荣前日来信,说是当今圣上,似又有将改盐法之心,只是暗中与蔡太师商量过一次,并未再提。蔡太师便将此事透露于他,并嘱他不可外传。”
芩如听了,立在当地,细想过后,笑道:“原来如此,想来,老爷若要叫她张家难看,也不是什么难事。”
怀阳摇摇头道:“妇人之见。我何必要她难看?本是一条船上的人,当年若不是他出银子。。。。”
芩如见怀阳脸色有变,不敢再说下去,静了片刻,见再无别的话,便准备转身离开。
怀阳这时偏笑了,又说道:“怎么今日,你不让那叫子规的丫头过来这边?这还不叫人说你浮躁?”
芩如见话风一转,心头便松快了些,语气便自娇俏起来:“我就是不让,你不依,再叫大*奶送人过来便是了。”
怀阳呵呵一笑,再道:“我看你今日穿这洋红的竟好,儒定带来的杭州绸缎里,可有这颜色的?若有,你再做一件袍子穿穿。过两日,封府里老太太做寿,咱们是世交,你便穿上,去逛逛。”
芩如的手,慢慢垂了下来,过了会子才说道:“是啊,洋红才是配我的色,只是,封老太太那里,我是什么身份?又凭什么去呢?”
怀阳不再开口,半闭上眼睛,养起神来。芩如等了片刻,见终无回应,只得黯然开口道:“才刚丫头们送来些点心,老爷要不要用些?”
怀阳依旧将眼闭着,只摆了摆手。芩如见了,不再说话,退出房去。
第十九章 红香绿罗共争春
第十九章 红香绿罗共争春
自此子规便在大厨房里上灶,孙四家的存心刁难过几次,无奈子规将一切做得滴水不漏,她虽心有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倒是子规,暗中留心,觉出厨房里每天的出入帐有不小的问题。子规且不声张,一次给拢香院送饭,她只悄悄告诉给了书桐。
春日时光,如那指间流沙,有意攥紧,却是天不遂人愿,牡丹纵艳,也不过一时,海棠再娇,也就是那几日。几个日头起落,园子里便绿肥红瘦,一派暮春景象了。
这日一早,宁娥刚才起身,坐靠在床上,便觉天气闷热,琴丝一旁将幔子挂起,又送上一把象牙柄双面绣花蝶图团扇来。宁娥摇了几下,问道:“前儿新做的纱衫子,放在哪个箱子了?这天热的,单衣都穿不住了。”
琴丝回道:“奶奶要穿哪一件?柳绿色那件可好?”
宁娥摆摆手:“取那葡萄紫梅花纹的来。”
琴丝应声后头取去,这里书桐便递上一盏茶来,又说道:“大*奶,今儿是瑞姨娘生日,可让琴丝姐姐顺便寻套衣服出来?包上好送过去做礼。”
宁娥先是一愣,后来便说:“倒是你提醒了我,要不说起,我都忘了,琴丝”
琴丝应了一声,人已站在床前,手里满满一堆,书桐见状赶紧接了过来,摆在宁娥眼前。宁娥用手翻检着,拎了一件杏黄绣兰桂纹袍子,并一条烟云蝴蝶裙出来,扔在面前说道:“一会儿包起来,给她送给过去吧。”
说完人便起来,琴丝与书桐伺候着,梳洗完了,就朝外面走去。
院子里到底凉快些,宁娥站在廊下,轻摇团扇,看那墙角种的几盆茉莉开得正浓,正想着要去采,就见书桐拎着个象牙雕双层透空提梁花篮过来,宁娥便笑了出来,原来里面满盛着穿好的一小团一小团,白扑扑,香喷喷的茉莉香球,都是带着露的,新鲜欲滴。
宁娥拈起一团来,挂于裙边,说道:“到底是你这丫头伶俐,我才想到,你便已经穿好了。”
书桐笑着回道:“奶奶可夸错人了,这是萼儿,令儿她俩个,天刚蒙蒙亮起来扫院子,见那茉莉开得香杀人了,想着奶奶见了定会喜欢,就快手穿了这些出来,我见这篮子好看,便拿它来盛上,拎过来给奶奶过目。”
宁娥笑道:“好,好,花穿得好,盛器也漂亮,都赏。一会儿开箱子,寻那起穿不着的,一人赏二件。”
书桐喜笑颜开,忙跪下谢道:“多谢奶奶赏赐”萼儿,令儿正拿着喷水壶,在院里给花浇水,见宁娥如此一说,忙也过来跪下答谢。
琴丝慢慢走过一旁,冷眼看着,突地说了一句:“这小蹄子,三不知地就寻出这么个东西来了,我说呢,一大早她躲那柜子前面忙什么,原来是为这个。”
书桐并不回一句嘴,跟两个小丫头一块笑嘻嘻地站起身来。
宁娥说道:“罢了罢了,你且站住,我瞧瞧,你手里拿的什么?”
琴丝便将手里捧着的青花折枝葡萄纹大碗凑到宁娥眼前,宁娥细瞧,原来是新汲的井水里,浸着些红得惹眼可爱,紫得口舌生津的杨梅果子。
宁娥不由得咦了一声,说道:“正好,就是想这个吃呢”
琴丝笑着回道:“这两天天气闷热,因见奶奶总是胃口不开,我便让人去外面寻些这个果子来,谁知总也买不到。今儿倒巧了,后门那里,正碰上个走街窜巷卖这个的,还说是自家种的,早起新摘下来的。外头小厮一见就买了些送过来,我便又用新汲的水洗干净浸上,求个凉劲,一会儿再将水倒去,奶奶要吃时,便不凉也不热,正好入口。”
宁娥笑着点头道:“果然细心”
书桐赶紧接着凑趣:“不愧是从小跟了奶奶的琴丝姐姐,也不枉奶奶多年的调教了”
琴丝满面笑容,只不开口。宁娥开口道:“好了好了,都是好丫头,且是用心伺候着,都赏。”说完,从袖口里拽出一方杏红色销金点翠穿花凤手巾,连上面的金三事一齐掠给琴丝,说道:“上回你说喜欢这汗巾,就赏了你吧。”
琴丝大喜过望,赶忙跪下接过东西,称谢不已。书桐对萼儿,令儿抛了个眼色,笑道:“这回可好了,姐姐可不用说旁人忙了。”
琴丝脸上那红,直掀上头顶,嘴却还不饶人,强挣着说道:“小蹄子乱说什么,有你什么事?一会儿陪奶奶寻衣服,看你忙不忙?”
宁娥正要开口,且听得其筝带笑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大*奶这里好热闹在院门口都听见几位姐姐的声音了,有什么好事不成?”
宁娥忙笑道:“不过是这几个丫头惯得她们没了样了,一早起来便跟我要东要西,闲得打牙犯混呢”
其兰跟在其筝身后,接话道:“还是奶奶一向仁慈大量,若是换了旁的主子,奴才怎么敢呢?”
宁娥命琴丝打起帘子来,三人进了屋内,其兰眼尖,一眼瞧见桌上摆的杨梅,又闻见清香扑鼻,抬头便见屋角挂着那精致象牙篮里,满溢的花球,不禁乐道:“大*奶这里好享受怪道说要赏奴才们呢,确是用得好心思”
宁娥笑着摇摇头,书桐眼明手快,见其兰一说,便将那花篮送了过来,韵波,宜青一人拣了一团,各自替主子挂于裙边。
其筝边赏那花,边对宁娥说道:“少岚前儿回去,一去便要回学堂复课,说是老爷就快回来了,只怕要查问他,这几日,晚晚复习到深夜,心里是担惊受怕的。”
宁娥笑道:“那可难为他了,见他动身回去那日,就只百般舍不得似的。”
这时听得屋外绮墨声道:“大*奶,二奶奶着人来说,今儿身子有些不舒服,就不过来用早饭了,小姐奶奶们且自用吧,不用等了。”
其兰见说,悄悄对宁娥和其筝耳语道:“哪里是身子不舒服?分明是心里不快活。听说二爷昨儿在瑞姨娘屋里歇了一晚,因今日是瑞姨娘生日,便赏了好些东西给她,二奶奶一听,立时就不舒服了。”
其筝忙拦着她,说道:“二姐姐惯是这个性子,你又何必多言。再者,上回就跟你说了,人家房里的事,哪里论到外人插嘴?要知道,妻妾之间,向来是东风不避西风不让的,你一个未出门的丫头,哪里懂得这些。”
其兰闻言倒乐了,反问道:“那少宇哥哥房里也有几个丫头,一个妾的,你对她们,可是也这般蛮横无理的?”
其筝的脸,顿如三伏日头下,熟透了的桃子,一时连汗都逼了出来,嘴上更气得控制不住的大声起来:“其兰
宁娥见此,忙劝道:“其兰快别说了,果然你是个小孩子家,不懂的还偏要犟嘴说,惹你筝姐姐生气了才罢”
其筝用手紧捏住裙边一团冰冷的物事,宁娥体贴地轻按她坐下,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互相都为对方感到惋惜。男子的爱,纵是有,也不完满,是要分散出去,给众多无关旁人享用,可要是没有,那就更是缺憾,眼见他与别人在眼皮子底下缠绵恩爱,却出不得一声,方称贤良,宜为淑徳。二人念及于此,确都理解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