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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规笑着将其一把拉住:“行了!我不告诉别人,你有话只管说就是。”
杜鹃还是将背对着子规,嘴里嘟哝着:“我原说不要,他硬要给我,说是外头正传得热闹的新鲜花样,叫我描出来,或绣个香包,或做双鞋的。我见实在好看,也就收下了。不过是个花样子罢了,姨娘可千万别往别的事上想,这原也平常,我想长新也给过别人,不单单只我一个的。”
子规心里好笑,既然平常,你脸红成这样做什么?于是她清了清喉咙,也一本正经回道:“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昨儿下午,我看瘦雪好像也有个一样纹路的绣囊,也许就是长新给她的,也不一定。”
杜鹃立即转身过来看向子规,小脸这就由红转白,白中带灰,眼睛里本来神采飞扬的光,这就黯然失色,嘴里问出话来也有些急迫了:“姨娘此话当真?这臭狗材!我原说不要,他一心只要塞于我手中,还说这是给我独一份的,叫我不要声张!倒好,原来给了那许多丫头!”
子规见自己区区小计便使对方全盘托出,情不自禁就大笑起来,杜鹃这才会过意来,脸再度红成柿饼,这回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嘴里抱怨:“姨娘惯会作弄人!我不理你!”说完一溜烟就跑出屋子去了。
不料就在门口撞见儒荣,因杜鹃闷着头向外猛冲也不看路,倒是儒荣见她上来,后退一步,让开了去。
“哎呀大爷!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莽撞了,姨娘!大爷来了!”杜鹃一口气将话说完,人即跑得没了影踪。
第十八章 清风如刀不断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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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清风如刀不断愁
儒荣笑着抬脚进来,因见子规也笑,便问:“你二人弄什么鬼?看那丫头眼也不敢抬起来看路,跑得倒比兔子还快!”
子规笑而不语,见长新院子里站着,正跟长岭说话,便向窗下叫了一声:“长新!可还有新鲜热闹的花样子了?”
长新正说得兴起,不料先见杜鹃没头苍蝇一样窜出来,又听见子规问话,会过意来后大感羞涩,也不顾话才说了一半,悄悄转身也溜出院子去了。
儒荣这时亦已明白过来,用手点点子规,道:“你倒会捉弄人,看把两个失惊打散成什么样了?”
子规甜甜一笑,上来伺候道:“大爷既怪我,自己倒不如做做好事,成全二人也是一桩美事!”
儒荣点头凑趣道:“这事青儿你做主,你说什么时候办,说句话就成了!”
子规啐了一口,偏过身子去,向外张了张,见杜鹃跑进自己屋里再不肯出来,笑笑缩回身来,冲儒荣摆了摆手。
儒荣明白,冲她笑道:“如今可好,屋里再没旁人了,劳烦你,亲手倒杯茶来吧!”
子规以手点点他,走进里屋,对着梳妆镜将全身上下照了个遍,又抿了抿发髻,从镜中偷眼看过去,见儒荣笑眯眯盯着自己背影看个不住,脸红起来,转身质问道:“大爷看见什么了?青儿背上有花不成?”
儒荣手指住子规身上绿地缠枝莲菊纹织金缎袄,一本正经道:“这花不是那花?莫非你也嫌这花样不新鲜热闹了?不要紧,我问问长新,有好的也捎来奉上。”
子规哭笑不得,一时竟想不出话来驳回,唯有瞪儒荣一眼,便转身要走。儒荣眼见她脸上晕出淡淡的红色,又兼回身之姿,更显腰肢袅娜,骨格轻盈,一派丰神绝世,妩媚天然,当下眼睛里就热出火来,情不自禁地伸手欲抱子规。
子规一闪身轻轻躲开,却反问儒荣道:“大爷上回说叫住的楠木楼呢?这快一个月了,可弄好了没有?今日正巧,大爷回来得也早,带我去看看如何?”
儒荣不料对方转折如此突然,本是热情似火,这下便慢慢冷落下来,只是心不甘情不愿,手还伸出在外,尴尬收不回的样子。
子规笑着上前来,将其手臂推回,脸儿贴得近密,口中吐气如兰道:“怎么?爷就钉在地上了不成?”
儒荣趁机香上去,不免手不太老实,嘴里亦抱怨不休。子规勉强忍耐,最终挣脱出来,还是执意坚持要去看看那座楠木楼。
儒荣先是不肯,只说外头太冷,天色阴沉,只怕又要飘雪,可拗不过子规,只得命杜鹃出来,替子规找了件厚厚的雪褂子披上,又重重烧了个手炉带着,方才准许她出来。
待到出来,果然觉得天色不好,且已已萧萧疏疏落起细小冻粒子下来,儒荣又问句可还要去?
子规觉得儒荣这样推脱,只怕那楼有古怪,便笑道:“小小细冻罢了,看落在身上一会儿就没了,这皮袄皮裙的,还怕经不住?爷的海皮大氅难道还比不上妾身一件紫貂鼠披风不成?”
儒荣无奈,只得命长岭前头带路。
待走到园内小桥下时,子规抬眼向上望去,隔着烟水迷蒙,果见楼台隐约,于参天松枝树杪处微露碧瓦数鳞,并朱楼一角。
“好景致,真不让琼月楼呢!”子规这就赞了一句,儒荣不语,只顾埋头前行。
不过片刻,人已至楼下门前,子规眼见前处松竹萧疏,楼台雕梁画栋,心中倒有些疑惑,这好地方,儒荣为何总不叫自己来看?既不让自己来看,当初为何又叫自己来住?
正在这当儿,子规见儒荣微微抬头向上瞄了一眼,她随即也向上看去,见楼台上高悬正匾,上书三个大字:清风楼
“这字倒写得甚好,骨格硬朗,风华奕奕,“子规少不得夸过一句,正要开口问及是谁的手笔,忽然在底下看见一排小字:周散清,时间则是五天以前。
这下子规心中有数了,她不看儒荣,慢慢收回本欲向台阶上走去的双脚,并缓缓后退了一步。
儒荣此时也不得不开口了:“这地方本来没有正匾,只因听说我复又翻新这楼,周家特意派人送来这玩意。。。。“
子规见其说话声音渐渐低迷下去,心中冷笑,面上却反而安慰对方道:“大爷何必多虑?我知道自己身体,本来嘛,金丝楠木乃珍贵木材,成楼更只当贵人来住才合适。不要紧,反正我也在那小院住惯了,就不挪出来,也很应当。”
儒荣怕就怕子规知道后心里委屈,如今见其不怨反慰,一时心里涌起心酸和疼惜之情,当即开口便道:“青儿何必自轻自贱,在我看来,没人比你更配得上这里。你只管住进来,我原担心你不喜欢这块匾额,如今看来果然不好,不如咱们换下它去,再取个名儿,可好?”
子规忙不住摆手道:“罢罢,命浅福薄之人,若强求硬要,只怕折了到手的时运,大爷是为我好,青儿心领就是。不过这楼,到底还该让给大*奶住。虽则她人现在不在这里,可”子规话正说到这里,忽然眼角余光处见长岭正担心地看向儒荣,心下就是一冽,再趁势看向儒荣,亦是一脸阴沉无奈之色。
难不成那日梅香所说之语竟成了事实?周宁娥要入京了?
子规想得有些入了神,儒荣听她话只说了半截便收回,有些犹豫地看看她,见其发愣,只得强笑出来问道:“好好的,怎么不说下去了?”
子规反应过来,也就陪笑道:“没什么,青儿的意思是,到底lun理纲常还是乱不得。只是这天太不像样,好容易我出来逛这园子一趟,看这雪竟下得成了势了,大爷出来没戴个雪帽,看头发该打湿了吧?”
儒荣经她这么提醒,方觉头顶有些濡湿后的寒意,再看子规,安安稳稳地从披风自带的帽子下自得的望向自己,不禁笑而怨道:“倒叫你占了先机?也罢,你说吧,咱们是进去看看,还是回去?”
子规本意不在这楼,既然知道儒荣心上疑虑所在,也就要求回自家院子里去。
“大爷中午想些什么吃?这天既然不给面儿,咱们不如回去,烧个锅子,烫些菜肉来吃,可好?”
子规的话,正合了儒荣心意,他自欢喜道:“那就最好,不知今日可有新鲜獐子肉?若有,削些薄片来烫,那就最好不过了。”
子规边扶住杜鹃向外走去,边回道:“獐子肉不见得有,新鲜野鸡倒有两只,弄来过汤下酒,想必也不坏。”
儒荣一听就作个急不可待的样儿出来,直叫长岭快走,子规笑着指于杜鹃道:“看吧,一说到酒,爷就急成这样了。”
儒荣因为难之事已过,心头松快许多,见子规说笑,也就乐得玩笑道:“你既提起这事,我倒要问问,早起那粥有些什么讲究?”
子规并不看他,只作随口道:“苡米性甘平,又兼健脾; 益胃; 补肺; 缓肝; 清热; 赤豆亦是差不多功效,补心脾; 行水消肿。我见昨晚大爷似有气有火,便叫丫头们煮这粥来与大爷平气消火,大爷如今也知青儿之意,不知那粥,喝下去可有效用?”
儒荣想起昨夜,又想起母亲,目光才及之处,又有周家字迹,当下心里的火又再腾起,本是闲雅自得的神态当下就有些凛然,英眉高耸,秀目微挑,眼光里闪闪烁烁,有星星点点怒气喷出。
子规知道不可再探,也就笑着不再出声,却忽然装作脚下一滑,绊倒在杜鹃侧畔,路边此时已薄薄积上一层新雪,瞬间就将她鞋袜打湿。
杜鹃才刚刚呀了一声,儒荣已应声上前,口中直道:“怎么样?崴脚没有?怎么这样不小心?长岭快请大夫!青儿觉得如何?疼不疼?快让我瞧瞧!”
子规微笑抬起头来,冲着儒荣摇摇头,又调皮地一笑,儒荣见她如此,知道必无大碍,这就放下心来,却不肯轻轻放过子规,伸手捏了她脸蛋一下,方才回应地亦笑了。
杜鹃见子规鞋袜皆湿,犯愁道:“姨娘这可怎么好?要不姨娘在这里等着,我去取干净的来给换上?”
长岭忽然想起一事,面上情不自禁浮出笑来,又微微摆首摇头。
听见杜鹃的话,儒荣早就想起回京路上,自己抱着子规下车一事,此时旧事涌现,少不得依样再画个葫芦,不等子规说不,这就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子规心里何尝没有想到?当日一情一景,全在她心头印现。那时她尚对儒荣怀有少女之初开春心,她怀疑并犹豫过,却终因对方一句:我愿意等,等到你愿意,而服输跌软。
要不是那一箭,要不是那一箭,自己是不是就真要爱上这个男人了?
子规面上笑着,又避让各人眼色不迭,看上去是害羞,实则不耐再装。有多少前因,便种出多少后果,只待慢慢收吧。
第十九章 丛兰浥露似沾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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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丛兰浥露似沾巾
城中一间小客栈里,苏云东正在细看郭婆子送来的信。清丽的字迹,却写着血腥不堪之事。
青儿果然还是下手了,苏云东于心中叹息。他知道复仇意味着什么,愧对自己的良心还是小事,只怕日后夜深梦回之处,有难以回头之惑。
从来报复仇家的最好方式,便是血债血偿,可偿到何时是个尽头?会不会,赔到最后,却重新惹上新的孽债?
信中,子规将几件说得简而又单,一点儿看不出她心里到底有何想法,只是陈述事实,不带一个人感情。
张乾娘因孕得命,子规便可挑拨芩如寻事,若真如她所料,只怕乾娘就要保不住胎,也就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