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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无鸾刚刚迈出门槛,耳闻‘九州’二字,一个箭步返回殿内,揪着内侍的衣襟厉声质问道:“你刚刚说有宫娥是九州人?”
现在她理不清为何听见疑犯外有九州人士会这般惊喜,但她清楚自己的情绪在逐渐失控中,并且与燕七杀间接脱嫌有着莫大关联。
“是、是的。”内侍惊得冷汗骤起,就连一旁的老太监都吓得不敢吱声。
惊觉自己失态,她一下松开了内侍的衣襟,“人在哪?”
“在坛子里。哦,奴才是说她的骨灰在坛子里。”
哥舒无鸾惊诧道:“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内侍咽了咽唾液,继续答道:“大概半个多月前,死于身染重疾。国君早就有旨恩赦,内宫但凡病死宫人一律遣送回乡,可这花颜却报错了户籍,待骨灰送到之时,竟没人前来领,后经查核根本无此人,这才又携返回都……”
报错了户籍?
但凡内宫大选宫人,都是由其在籍的州府衙门造册用印之后推举入宫,留用后在凭册登记户籍,又怎会出错?
肯定是凶手早有预谋,暗中来了个偷梁换柱!若非这老东西失察,也不会让她险些错失这重大证据,他竟还有胆拿脑袋担保不会出疏漏?
想到这儿,哥舒无鸾切切咬牙,“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报?”
老太监被喝的三魂跑了七魄,结巴道:“这、这死了的人……”
遣花颜骨灰回乡之事,是经他所批,他记得当时查看过她的户籍,登记的正是九州阎县,他哪里晓得,除了疑犯外另有九州人士的也要上报?并且又已经死了多时……
平时他老眼昏花怕麻烦,登记的事情都是交予手下司薄房来做的,待整编入册,在交给他审阅过目,之前这大人问起登记之事,他生怕因贪闲偷懒而被责处,想着司薄房长时间从未出过错,这才说成自己亲自登录,可谁知道偏偏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完了!他这条老命恐怕难保了……
哥舒无鸾咬牙斥道:“饭桶!”
二人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大人息怒……”
“赶快去查一下这个叫花颜的宫娥生前在哪里当值,和谁同住,与谁交好,查完马上来报!即刻……”她几乎用吼的出声。
“是是是……”这一嗓子,二人连滚带爬,脚底抹油的奔出了门。
二人经哥舒无鸾一番斥责怒喝办事的效率倒也麻利,没过多久就传来了结果,这名唤作花颜的宫娥生前正是司薄房掌司手下的女史,负责文书,这司薄房隶于内侍监直辖下属,乃是负责宫人名籍登录及赐廪之事,所以说凶手正是借助花颜的职位,与她刻意接近,继而偷偷调换了户籍。
与花颜生前同住的是同属司簿房的另一名女史,二人脾性不怎么和,但面上倒也过得去,并且这名女史并不在几名疑犯当中,宴会那日也未曾分配至正阳大殿执事,所以她并无嫌疑。
至于与花颜交好的宫人,花颜生性孤僻不善与人交往,平日里没什么人愿与她走得近,不过倒是听闻,司膳房的一名宫娥在她死前的那个月里没少给她送药膳,后经查核,这名宫娥名沈沫,眼下正同几名疑犯羁押在暴室。
查到这一重大线索,哥舒无鸾未曾耽搁片刻,准备当即上报国君,以安君心。
哪知,当她来到御书房,大司寇裴安与燕七杀正好同在殿内,就在她报告了此事后,裴安竟当她面请旨,让国君准燕七杀与她同审这名宫娥,国君这次倒是没有拂了裴安的面子,当下允了此事。
哥舒无鸾虽恼怒裴安的请旨,但也未曾出言阻拦,左不过是多了个陪审,傀儡罢了!没有必要因此小事让国君在裴安面前下不了台。
第五十八章:同审
更新时间:2014…8…20 22:28:01 本章字数:3192
这不,一正一副审理官眼下正齐坐于暴室公堂上。
哥舒无鸾淡淡扫了一眼坐在身侧的男人,道:“本官审案向来不喜欢他人妄自插言,一会儿你最好少说话。”
自书斋那晚后,她与他是首次碰面,难免还是有些尴尬的,在想起那本春宫秘籍,更是让她莫名脸发烫。
燕七杀幽幽一笑,只点了点头,却没曾出声。
见他满副的漫不经心,好似心思全然不在审案上,她满意的收回了视线,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只是个摆设。
吩咐一声狱官将宫娥沈沫带上堂来,狱官手脚麻利,不消片刻便将人提上了堂。
宫娥沈沫狼狈的扑倒在冷硬的地面上,那副伤痕累累的娇小身架显得虚脱至极,她趴在地间,将头颅压的低低的,自始至终未吱半声,形同认罪。
这时,还未等哥舒无鸾问话,‘啪’的一声巨响,打破了一室的静谧,令在场之人适时被惊了一颤。
但见燕七杀抚着被他拍在案上的惊堂木,端着妖孽俊颜,侧目望着身旁一脸黯沉的女子,浅笑吟吟,“审案程序不能乱!这等费力的活就交给卑职做吧,大人动口,卑职动手,分工协作才好尽快将案子审结。”
哥舒无鸾冷瞟了男人一眼,将视线转回地间女子身上,“本官问你,你的户籍是哪里人士?”
女子一字不发,她继续问道:“毒咬铁督座的蜘蛛是不是你投放的?”
这时,女子的肩头微微有些颤动,低缓的声音慢慢传了出来,“大人都已清楚的事情,又何必再问?”
这句无疑默认的话,令哥舒无鸾挑了下眉。
‘啪’惊堂木再次被男人拍响,哥舒无鸾黑着脸狠狠瞪了一眼燕七杀,转首对女子道:“你这是承认了?那么你为何要毒杀铁督座?他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做下这等谋害朝堂大员,罪犯滔天之事?”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若无仇怨,又怎会起杀念?奴婢又不是毒妇!总之,我都认了,人是我杀的,要杀要剐,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沈沫的身子不可遏制的抖着,仿佛是压抑着极大的愤怒与恨意。
这些细微动作哥舒无鸾全都看在眼里,心下猜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会让一个女子这般的愤恨?从她悲凉的语气中仿佛含着莫大冤屈,却又苦无申诉之地,听上去令人十分揪心。
男人第三次将大掌覆上惊堂木,不过这次还未等他抬起拍响,便被哥舒无鸾一下子压了下来,她的素掌刚好摸在他的手背之上,她用了力道,他动弹不得。
燕七杀饶有兴味的勾了勾唇,视线从她的双眸慢慢向下移,一直落到她摸着他大手的那只玉手上,哥舒无鸾顿觉此举过于暧昧,恼怒的移开了手掌,黯斥道:“你没事总拍它干嘛!”
男人瘪了瘪嘴,长指点着薄唇,却没发出一个字,仿佛是在暗示她,是她叫他少说话的。
哥舒无鸾气结,暗暗咬了咬牙,不在搭理他。
“本官知道你定是有什么冤屈之事压在心头,难以纾解,不然,就算是再恨一个人也万不会以杀人作为泄愤的终结。说出来吧,难道你真的甘心将委屈、冤屈带入坟墓?那么你不就是白白让鲜血污染了你的双手,枉送了性命?你断送了生路,却没换来内心的解脱,又是何苦为之?”她苦言相劝道。
这一番劝说,让一直低首伏在地间的沈沫猛地抬起了头,只见她眸中含着的热泪犹如泉涌,一张满带伤痕的鹅蛋脸惨白如雪。
哥舒无鸾望着这张看上去极面熟的脸颊,心头微愕,早前在内牢见她时就觉得有些眼熟,不过当时她被竹片打的面貌难辨,她也便没有细加留意,可眼下,因为上过药的缘故,她的双颊消了肿,继而让她看清了她的长相。
这不是那日宴前在御花园给燕七杀递糕点的宫娥吗?她竟是凶手!
但她在杀人前却与燕七杀有过接触,这太过巧合了吧!他们之间难道还有着什么特殊衔系?
想到这,猛地望向身侧的男人,却见他一脸平静,眼神坦然的与她回视。
突然,沈沫徒然大笑,笑的悲戚狰狞,咬牙切齿,“哈哈哈……是啊,我不甘心,即使他死了我也不甘心,我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那是在两年前,我与夫君入东都谋生,打算由摆馄饨摊白手起家,我们计划的很好,先是摆摊子,积攒点钱财后在开家小店,后来,馄饨摊的生意果然很火,那时我又怀了身孕,可谓是双喜临门,可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却是已经到了尽头!一个恶霸看上了我,非要强抢我回去做他的侍妾,我夫君哪能任由我被人欺辱,这便跟恶霸缠打在了一起,最后失手将他推在了石墩上,导致那恶霸一命呜呼,后来恶霸的家属将此事告上了督策衙门,照理说我夫君是自卫、失手杀人,本不当抵命,可他们使了银子,当时铁犁便判我夫君斩刑,我们夫妇二人不服想要告御状,熟料,铁犁竟是将我们二人关入黑牢,好一顿毒打,我的孩子流掉了,而我夫君没能扛过酷刑也被他们活活打死了,这还不算完,之后铁犁命人将我卖入了青楼,他是想让我生不如死……但他忘了打蛇不死反被蛇噬这个道理,最终他还不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她顿了一瞬,苍凉长叹一声,再道:“我从青楼逃了出来,想从乱葬岗寻回夫君的遗体带回老家安葬,可怜我夫良善一生却落得被野狗分食的下场,这一切都是那个恶官铁犁做下的债!我若不向他讨,又怎对得起我死去的夫和未曾谋面的孩子?我岂能任由他高官厚禄,逍遥法外……我家乡阎县盛产黑色曼陀罗,虽毒却不致命,但我熟知一种蜘蛛,喜食此花,并且剧毒无比,人被这毒蛛咬后更是痛苦万状,我要他死的痛苦不堪,死的受尽折磨!所以我便想到了以花粉操控毒蛛杀人于无形。一切具备只待寻到机会下手,可他身在高衙岂是那么容易接近的,若行差踏错便会功亏一篑!是以我隐忍着噬骨的仇恨辗转至一年前内宫大选宫人,这才决定将下手的地点设在内宫,并入了司膳房当差,因为只有逢大宴以排膳宫娥的身份才能近距离接触到他,其实他早就应该死了,册封大妃那晚本是下手的最佳时机,可我却因当值出了差错,没能随侍宴上,失了那次机会,不过皇天不负苦心人,到底还是让我报了仇!”
说到这,沈沫幽幽一笑,笑容里透着解脱的凄凉,令人触动心怀。
第五十九章:结案
更新时间:2014…8…20 22:28:01 本章字数:2927
听着沈沫列数铁犁的条条恶罪,哥舒无鸾心头滂湃难平,怒动心魄,“铁犁贪污受贿、枉法徇私,致使你家破人亡,含冤待白,本官深表同情。可这也不能成为你杀人的借口,即使他其罪当诛,也不能由你擅自宣判,毕竟国有国法,你岂能视律法为儿戏?他犯下如此恶贯满盈的罪状,本当受刑法制裁,可你为何不上告,反倒非要与他挣个鱼死网破?”
她同情她的遭遇,却不能赞同她的做法,若世人都像她这般,以冤屈化利刃,肆意挟击报复,那还要律法有何用?
沈沫戚戚冷笑着反问,“告?!向谁去告?大人真是置身高处而忘忧,不知世间丑恶横生!历来官官相护,恐怕这纸诉状还未送进官府,便已传入恶官铁犁耳中,而我非但没能成功诉冤更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况且,这天下官员一般黑,没有银子,想告状,简直是痴心妄想!”
她说的这些,哥舒无鸾当然清楚,即使她满怀着愤世嫉俗的心情,却也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