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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君在骇然忧虑之余,并下了一道许以安抚的密旨给铁氏,让她暂且安心留居铁府,待找到铁犁的尸体后在行离开。
为堵铁府上下的惶惶之口,以防扰的整个东都不宁,又加派了几名宫卫驻守,并对铁府上下严防死守起来,不得将此事声张出一字一句。
因昨晚落了一夜的春雨,今早的天气有些潮湿,淡淡的雾气弥漫在四周,花间叶上满是清湛璀璨的露珠。
渐渐的,日头破雾而出,暖光遍洒而下,照向叶间的清露,望上去仿似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石,闪着夺目的光芒,最后随着日光逐渐的升温一点一点慢慢的蒸发。
此刻,哥舒无鸾刚好停步于督策营的大门口。
门下两侧的石狮敦重威武,厚重的玄铁大门洞敞而开,一方冷铁长匾高高悬挂在门额上。
此时有衙役静守在大门两旁,见女子携两名宫卫停在了石阶下,赶忙迎上前来行礼,“参见锦衣侯。”
哥舒无鸾抬了抬手,道:“燕副座可在衙内?”
“在,大人请。”
衙役退向一侧向门内引路,女子连同两宫卫抬步迈上了石阶。
甫入门内,迎面是宽阔的大院,脚下青石铺路,两旁盆栽文竹,青青绿绿的颜色,姿态雅逸。
穿过长院,便是正堂,端端屹立于眼前,整个正堂修建的巍峨醒目,两角檐牙高挑,如斜月披空,堂内正面青壁雕以一幅棕铜虎图腾,图腾下设了一张宽大的长案,一眼望上去庄肃外露。
这督策营她还是第一次来,彼时总闻督策营如何庄严如何霸气,现在看来也算实至名归。
不过,就算再怎么肃严,被铁犁那个贪官污吏一番为祸,也显得满目疮痍了。
正堂的两侧分别修着两条幽深的长廊,一行人穿过左侧长廊,直奔后堂而去。
走了片刻,别致的小院浮现眼帘,一别于前堂的冷肃,到生出几分静心的幽清。
几间古朴的屋阁并列端立眼前,屋下偏侧栽种一棵高大的李树,明翠般的绿叶间隐着颗颗青果,此时刚过开花期,点点白色花瓣纷落于树下,风起,花瓣翩飞起舞,恍若流霜飞雪,卷来淡淡幽香。
男人便那般静静立于‘霜雪’间,一身浓黑色常服,衬着一头银色发丝,既醒目扎眼,又隐隐透着雅韵卓绝。
他身前是一方青石桌,石桌上放着一架小巧的细竹鸟笼,此刻,他正捏着一根细长的草梗,逗弄着笼内的蓝羽小雀。
几声脚步声传来,燕七杀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慢慢侧首,待望见来人的身影,眸中隐隐一亮,明艳生辉。
今日的哥舒无鸾身着一袭青灰色云锦抹领官衣,上绣银线团纹,深棕色鹿皮腰带将腰身扎的极是利落干练,一双黑色素面小靴踩在脚下,端望上去清雅素绝,又不失高洁风华。
因她的官衣多是偏重男款,眼下这身装扮衬得她腰杆笔直身姿落拓,腰侧斜佩长剑,腰后挂着盘卷起来的鲛绡鞭,一路迎着暖阳而来,轩昂四露,十足的雷厉劲头。
三千青丝梳的一丝不苟,挽成云罗髻盘于侧顶,发间髻上没有丝毫的装饰,显得素雅清心,发髻梳的极端整,无一丝余发落下,露出光洁的前额,和一张小巧的脸蛋。
整体看上去英姿飒飒,犀利傲然,然而,仅是面色略显苍白,就连嘴唇都少了往日的红润,多了几分憔悴之色。
男人端望着女子的面色,眉间隐隐一动,眸中亦闪过一丝不明的波动,而后唇角一勾,划开宜人的弧度,叹道:“今日这是刮得哪阵风?竟将大人吹到了卑职的眼前。怪不得……”
哥舒无鸾慢慢走到他面前站定,微微挑眉,“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卑职的左眼皮一直再跳,原来是感应到了大人会到访。”他的笑容由唇角淡淡晕开,不乏优雅韵味。
可看在哥舒无鸾眼里却极是碍眼,她嗤笑一声,瞟了瞟他手边的鸟笼,道:“你倒是好兴致。”
“呵,早间有旨下来,早朝免了,督策营又没有什么案件处理,卑职这才落得清闲,逗一逗‘青嘴’。大人看看,卑职这鸟养的怎么样?”燕七杀一边勾唇慢语,一边执起了鸟笼,送向了女子面前。
不知为何笼内那乖巧的蓝羽小雀,在见到哥舒无鸾的一刹竟雀跃的挥翅蹦起,一根蓝色翎羽于翅膀间脱落扇出笼外,慢慢落向了地间。
女子低眉扫了一眼鸟雀,通体蓝色羽毛,青色的尖嘴,小巧秀美,原是这‘青嘴’之名便是这么来的吧。
不过她可没时间关注这些,也没工夫与他闲话论鸟,一挥手,示意宫卫、衙役退下一旁,道:“今日本官前来是有要事与你商议。”
男人一听此话,挑了挑眉,将鸟笼放回石桌上,浅笑道:“大人且说吧,卑职洗耳恭听。”
哥舒无鸾眉头微蹙,声音凝重道:“铁犁尸变了!像是有人刻意控尸,就在昨晚他入宫突袭了本官,国君为稳内宫安宁,将擒拿他的地点安排在了督策营,并钦点你协助本官。”
声音刚落,却察觉男人的视线正一瞬不瞬的紧睨着她,嘴角挂着要笑不笑的弧度,给人以一股邪恶的讥诮味道,像是在说:看吧!你当初多番对我的好意左闪右避,到头来还不是亲自跑来说要与我联手。
哥舒无鸾狠狠瞪了他一眼,曼声道:“对于铁犁尸变一事,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燕七杀笑的极其妖娆,声调低缓,语气散漫,那声音好似荡在微风中的轻羽,搔过人的心头,不由感到一阵战栗,“卑职向来内敛,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意外的神色,可这心里却是被这事儿惊的打起了鼓……想来大人对卑职的品性也是有所了解的吧?”
这话说得好似她不够稳重、沉着,遇事浮躁、张扬!他那是内敛?他那叫狡诈腹黑!什么情绪、心思全藏在肚子里,让人摸不透,看不穿,提防不了。
女子被他的笑容和他的话,惹起一阵闷气,继而牵扯了胸臆间的搓痛,她微微颦眉,缓缓拢拳隐忍。
昨晚的一番恶斗,她伤的着实太重,回到耳殿调息了好几次,而后又服下了疗内伤的丹药,这才勉强恢复了些许元气,眼下,她可不能因为这些无谓的小事引发内伤。
想着便将情绪理好,刚挑起眼帘的一刹,却发现男人眼底闪过一道莫名的忧色,如流光一纵而逝,快的让她抓不住,不由得让她微微一怔,而后以审视的目光向他的脸颊望去。
今日男人的面色,还是那日铁府宣旨时见到的常态脸色,暖暖的光泽,衬着俊美的脸颊和精致的五官,诱人眼底。
然而,就在这种暖色的光泽下,隐约透着一种苍凉的憔悴之感,乍看,看不出端倪,可仔细端详,越发清晰入目。
不知为何望着他脸上那隐喻不妥的色泽,和这身浓墨般的黑衣,让她心头浮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
想到这,哥舒无鸾心下一震,那条秀臂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玉手便这般直端端的抚向了他的胸口处,而后用力的狠狠一抓。
没有预期的痛呼声,连一丝倒抽冷气的声响都未发出,有的只是他魅入骨髓的笑声,和妖惑人心的嗓音,“大人……这是在对卑职调情吗?”
他的声音好似淬了剧毒的美酒,醇厚甘美,却能取人性命,他的笑声暧昧且露骨,亦能慑人心魄。
便这么一齐传入了哥舒无鸾耳中,她脑内顷刻空白一片,须臾间,她犹如摸到烈焰一般,乍然收回了手掌,苍白的脸色适时镀上了一层朝霞,瑰丽明媚。
错了!她怀疑错了!他不是那黑袍男,不是魅影。
魅影是受了伤的,就算不重,也不会好的这般快。她下手这么重,又这般措不及防,若他真有伤在身,怎会一丝痛楚之声都未发出?
都怪她联想力太丰富,竟将他俩想成了同一人,也怪她沉不住气,就这样的试探了出去,现在好了,竟落得这么尴尬局面,该死的!
哥舒无鸾于原地羞恼的要死,耳闻着自身后传来的道道惊啧声,这才意识到两名宫卫和衙役还在现场,再也按耐不住性子调理情绪,一拂衣袖,冷然道:“劳烦燕副座为本官安排一间房间出来,自今日起本官便会留在督策营静待擒贼。”
……
午前男人差人为哥舒无鸾收拾妥了一间房间,房间不大,略显简素却也不乏别致。
四壁粉刷光洁,室内一角陈设一张梨花木桌,一套素雅的白底兰花茶具摆在桌上,几张圆椅围在桌旁。
迎面是一张相思木雕花软榻,崭新的铺盖整齐的铺在榻上,浅浅的兰花绣在锦被上,透过轻薄如蝉翼的床幔望去,朵朵幽兰仿佛徐徐初绽,恍若散发着优雅馥郁的清香。
哥舒无鸾淡淡扫了一圈内室,挥手示意宫卫将自己简单的行囊放在桌上,随即命二人回宫复命,之后将门阖严,这便抬步走向床榻,开始打坐调息。
这一坐便是一个下午,直到时至傍晚,她才缓缓收起内力走下床榻。
在室内闷坐了一个下午,顿觉脑内有温吞,全身乏累,一抬手拉开房门,迎面扑进一阵清幽的微风,带着淡雅的花香,哥舒无鸾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抬步跨出了房门。
时下傍晚,日头早已隐没空际,就连天边的瑰丽流云也在慢慢搁浅,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黛色。
门前不远处的那棵李树,静静立在土中,清风一阵,绿叶婆娑,发出沙沙轻响,仿佛新谱的清心乐章,闻来不禁令人身心舒缓。
哥舒无鸾曼步迈下青阶,走向李树下的石桌旁坐下,刚刚坐定,余光瞟见有衙役守在院落一角,她动了动眉,却见衙役正向她这边走来。
衙役停在她身前行礼道:“大人休息好了?”
女子轻轻应了一声,“恩。对了,燕副座呢?”
午前,在他命人收拾房间之后,便一转眼没了身影,一个下午过去了,还是没看见他的影子,不知这男人在忙些什么?
对于国君的差事他向来是积极的,就算没有落到他头上的差事他也是争着抢着来办,眼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他倒是玩起了失踪,不晓得这厮又在耍什么把戏?
说起来,她也根本没打算让他来协助自己,不过是按着娘娘的隐喻想要借此窥探一下他的底细罢了。
“燕大人说有事要出去一趟,不过走之前曾留话给属下,让属下好好随侍大人。”
有事?他会有什么事?就算有什么事,也没有国君的谕命来的重要,想是他已猜出了自己的目的,怕被看出端倪,这才躲了出去吧。
哥舒无鸾敛眸一瞬,淡道:“哦,知道了。”
“大人可是有事找我们燕大人?燕大人出去半日了,眼下应该快回来了,若大人着急可以……到他房中等他。”衙役边说边偷睨了女子一眼,眼神中难掩暧昧之色,那试探的语气,仿佛在窥探她对男人是否存有他想。
怎么听怎么令哥舒无鸾别扭,抬眸扫了衙役一眼,发现这衙役正是午前看见那尴尬一幕的其中之一,一想到男人那句,‘大人……这是在对卑职调情吗?’便觉得脸颊发烫,怒火飙飞。
该死龌龊坯子,同着手下也这么口无遮拦,私底下不定多么的不堪呢!
害的她跟他一块丢人,说来也怪她自己,要不是……罢了!尴尬的事情都已经出,还想那些没用的干什么?
女子将情绪掩下眼底,淡漠道:“不必了,本官没什么事,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