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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抱走了。
曼娘坐起身,转下脖子,刚穿好鞋打算叫醒冬雪去问问睐姐儿他们在哪时候,睐姐儿已经跑进来,看见自己的娘就扑上去:“娘,你醒了,我和你说,我在外面瞧热闹呢。”曼娘把女儿拉过来,把她发上那支歪了的簪重新别好:“你这孩子,我一时不说你,你就调皮了,这在外面,越发要规矩。哪能出外面瞧热闹?”
睐姐儿的眼忽闪忽闪的:“可是表舅母和两个表姐,也在外面。”真的?曼娘不信,睐姐儿已经撒娇:“娘,我真的没骗你。”春雨走了进来,见曼娘醒了就道:“阮太太她们半个时辰前就醒了,这时在后面那层屋里和吴太太说话呢。”
曼娘看向睐姐儿:“还说没骗我,你表舅母,分明是在后面那层屋。”睐姐儿吐下舌头:“可是后面那层屋也是外面啊。”曼娘把女儿的手拉过来,往她手心打了一下:“这在外面,这顿打先记着,回到屋里,这五下可不能免。”
睐姐儿收回手背在后面,眼里已经有雾气,曼娘可不会就这样被她糊弄过去,起身牵起她的手:“再过些日子,就要回京了,京中宅子可和这边不一样,那里规矩重。你那些表姐妹兄弟,也是不一样的。”
睐姐儿乖乖地拉着自己娘的手,抬头问道:“是不是就和阮家两位表姐一样?到哪里都要有乳娘丫鬟跟着,还不能和爹爹撒娇,笑的时候都不能大声,走路也不能蹦跳?”见睐姐儿一条条数,曼娘把她的手放下:“笑的时候大声一些,和你爹爹撒娇,这也是可以的,可是这走路就要规规矩矩的,等你十岁之后,走路裙边都不能动。”
睐姐儿放开自己娘的手,站在那看曼娘走了几步,曼娘停下脚步看她,睐姐儿已经重新跑上前:“就像娘您走路吗?可是这样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拘束。”说着睐姐儿的眉皱起来,连走路都这样的话,那就更不能爬树这些了,可还约了阿弟,等会在摘荔枝。
这树上新鲜摘下的荔枝,可比街上买的好吃许多,这段时日,宋伯伯家的荔枝也该熟了,去年还和宋家姐姐上树摘荔枝呢,可惜今年她们就在揭阳了。曼娘走了几步,回头见女儿皱着眉,上前牵起她:“你啊,别不高兴了。娘现在对你要求严一些,等回了京,你就晓得了。”
睐姐儿听出曼娘话里些许无奈,皱眉问:“那,能不回京吗?”春雨笑了:“姐儿真是孩子话,就算不回京,三爷任期满了也是要离开的。”
睐姐儿叹了口气,曼娘心里软了些,摸着女儿的发:“你以后就晓得了,睐姐儿,有些事,不是娘拘着你,而是只有这样做,毕竟你是个女孩家,以后总是要出阁的,婆婆可不是亲娘。”曼娘以为女儿没大听懂,却听到睐姐儿来了一句:“我晓得了,就像今日来闹的畲客婆,她就说她妹子嫁到这来,结果婆婆待她不好,要给她妹子来撑腰。”
曼娘停下脚步,瞧着女儿,见娘放下了脸,睐姐儿急忙道:“我只听了几句,然后想到娘您要醒了,就急忙回去瞧您。”春雨忙劝道:“小姐您也先别恼,老太太不是说过吗?这市井中的事,总要知道一些,等以后遇到那种无赖,才不会吃亏。”
曼娘声音平静,但蕴含着的怒气睐姐儿可是一丝不差地听出来了。“知道些市井中的事是可以的,可是睐姐儿还太小,到时学的一肚皮市井中无赖算计的话,那就不好。”呼,原来是这样,睐姐儿赶紧开口自辩:“娘,我不会的,我会爱护弟弟,会敬重长辈,绝不会像那日见到的那个,为了一块糖就和弟弟打架。”
说着睐姐儿想了想,继续道:“嗯,我还会努力读书,写字,娘不是常说,圣贤说的话,如果读懂了而不是读成个书呆子,那是最有本事的人。我要像爹一样,做个最有本事的人。而不是像万伯母家的那个儿子一样,只会欺负万姐姐,不懂道理被人笑话。”
曼娘他们来此地快六年,万寡妇的女儿也已十六,靠着姐姐姐夫帮衬,万寡妇也带了女儿寻了间小小店面,卖一些闺中用的丝线等物,再加上房租,日子也过的下去。
今年初万寡妇见隔壁铺子的伙计勤快老实,问的他没了父母,年岁和自己女儿也相当,说好了招赘在家,连娃儿都可以跟那个伙计姓,只要奉养万寡妇终身就是。宋主簿已经升了官,宋家在这城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了,有这么一门亲戚那是好事,伙计自然答应。
谁知万家前房儿子听的这事就不高兴,带了人上门吵闹,说不同意万寡妇招赘女婿,情愿接万寡妇回去奉养,只要把宅子倒退给他。万寡妇怎肯答应,只是万寡妇的弟弟又是个着三不倒两的,万寡妇这几年虽不像原先那么腼腆,却也说不过继子这个无赖,况且有些老人听的万寡妇的继子肯接万寡妇回去奉养,倒觉得这是好事,要万寡妇应了这事。
还是宋书办听的这事,出来问了明白,说当初分家时候既已那样,明明就是把这宅子和乡下那几十亩田地当做嫁妆给了妹子,现在哪有要把妹子的嫁妆收回的道理?要奉养万寡妇,本是好事,就接回去,但以后休再提要宅子的事情。
万家那继子本就是为的这宅子,宅子地方不大但位置好,收回来好给自己儿子将来娶亲用,见宋书办拿出当初分家文书说那是分给妹子的嫁妆,怎肯接万寡妇回去奉养?放了几句狠话也就作罢。万寡妇倒哭了一场,还是招赘了女婿进家。
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曼娘捏下女儿的脸:“你啊,说你聪明,你比谁都聪明,可偏偏就不懂事。”阮大姑娘已经走出来笑着道:“表姑这话说的不合,睐姐儿不算懂事的话,那侄女们,就更难称得上懂事了。”
☆、山居
曼娘的手轻轻一抬;把阮大姑娘扶起:“你娘在里面和吴太太说话?”阮大姑娘应是,又对睐姐儿道:“方才吴太太说;这楼里还是有些可玩耍的去处;让人带我们姐妹们去逛逛;睐姐儿可要去?”睐姐儿是最喜欢热闹的,听了这话就想放开曼娘的手;但想到曼娘方才的话;又乖巧地问:“娘;我能去吗?”
看着女儿的眼;曼娘摸摸她的头,睐姐儿晓得娘已经同意了,欢天喜地地去拉阮大姑娘的手,曼娘又让冬雪跟在她们背后,再加上吴家这边陪她们的,一小群人说说笑笑走了。
曼娘这才走进屋,吴太太和阮太太正靠在窗边,似乎在赏景,见曼娘进来吴太太起身相迎:“家里有点事,倒打扰了奶奶歇息,实在不该。”曼娘还了半礼,彼此坐下说了几句闲话才笑道:“吴太太这口官话竟不似本地人的。”吴太太笑了:“家父本是游医,从小就跟随家父四处行医,那一年走到这来,恰好遇到我公公生病,家父一贴药下去救了公公,公公感激不尽,家父就把我托付给吴家,算起来,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
阮太太也在旁说几句,这时门边出现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有些畏缩地往里面瞧,吴太太的眉微一皱就起身道:“两位还请在这里宽坐,若要什么茶水就请叫人就是,我们这虽是山景,也有几样可观。”
阮太太自然说请自便,吴太太这才走出去,曼娘往窗外看去,此时是落日时分,能看到天边满是红霞,树都被染的全是红色,这种让人目眩的美,曼娘还从没见过,不由赞叹道:“没想到这山中还有这样好景色,原先游玩时候也去过一些山,可从没看过这样的景色。”
阮太太的手搭在她肩上:“表妹总是你们水乡说话,再说你们那边的山,别说和这边比起来,就算和我们家乡那边比起来,也跟小土坡似的。”曼娘不由笑了,笑完不由想起丈夫,这时候他该在城墙上,和众人一起指挥如何加固了吧?就是不晓得那群倭寇会不会提前到来,战况会不会太过激烈,甚至……。
曼娘看着这眼前红霞满天,瑰丽无比的景色,竟似看到满天的血,不由咬住下唇。阮太太心中也是同样的焦急,只是年纪毕竟比曼娘大了那么几岁,自觉还有照顾曼娘的责任,扶住曼娘的肩头就道:“此时焦急也没有用,横竖也只能在这等着。”
曼娘当然明白,轻声道:“我晓得,世受皇恩,自然也要竭力相报,只是这满天红霞,总让人觉得心里有些……”阮太太淡淡一笑:“你啊,别想那么多了。方才你睡的可真香,连外面吵架都没听到。”
曼娘到了这时,也要放下心里愁绪,毕竟急也没用,只有说些话来让心情慢慢平静:“我听睐姐儿说她去瞧了热闹,这孩子,好奇心重,这么大了都还到处乱跑。”阮太太轻拍曼娘一下:“你就是太拘着她了,你不晓得我家两个丫头听的要跟她们爹到任上,欢喜成什么样子,这在外头任上,虽说过的没有家里那么金尊玉贵的,比在家里规矩可要少很多。你别看我那两个丫头在外人面前规规矩矩的,可背了人,也淘气着呢。”
这是阮太太的好意,曼娘自然不会不放在心上,笑着道:“两侄女哪有睐姐儿这么淘气?方才我和她说,以后走路可不能那样快跑,就在那眉头都皱成疙瘩了。”阮太太也笑了,两人又说会儿闲话,赏一会儿景,见天色渐渐晚下去,吴太太还没回来,倒是来了两个人送来了茶水晚饭,这晚饭也没那么精致,只是煎了个鸡蛋蒸了块豆腐,饭也是糙米饭。
曼娘和阮太太都晓得能摆出这么几样,已经是待客的了,问过送饭的,知道睐姐儿她们和阮大郎那边也送过去了饭,送饭的年轻姑娘讲一口口音重的官话:“我娘说了,还请两位继续在这赏会儿景,等那边安顿好了再请两位过去。”
看来那来闹事的人着实难缠,两人也不会问东问西,谢过那姑娘就吃起来。那姑娘一双大眼十分灵活,又仔细瞧了瞧曼娘她们这才走出屋子,那姑娘刚走出去,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笑声,还夹杂着说话,接着很快消失。
山里客居,又极少出去,见到外人,自然是会仔细看了又看的,曼娘和阮太太也不以为然,那糙米饭微有些硬,两人倒些茶水在里面,拌了豆腐勉强吃完,把碗筷收拾了摆在那里。方才送饭那个姑娘又端进一盏灯来,并把碗筷收走。
坐等了这么些时候,阮太太心里有些焦急,自言自语地道:“这娶媳妇啊,必要好好打听了,不然来了客人,还有人上门吵闹,实在是……”阮太太难得抱怨一次,曼娘之前也只听睐姐儿说了一耳朵,晓得是个畲客婆因妹子嫁到吴家,想是过的不好才来为妹子出头,不由笑着道:“这娘家为闺女出头,也是平常事,只是这样阵仗,未免有些有理也搅成无理了。”
世家大族,讲究的是坐下来谈,你来我往,纵然心里已有了决断,面上也绝不能撕破脸皮,不能像市井妇人吵架,为一个铜板就恨不得打个你死我活,否则就是自家有理也变成无理。
阮太太娘家也是乡间名族,从小也是被这样教导的,听了曼娘的话就点头:“好在这吴太太是个有见识的,早早就把我们各自分开,不然听了去,才真叫不好。”门口传来脚步声,阮太太停下说话,先跑进来的是睐姐儿,她扑进曼娘怀里就打个哈欠:“娘,我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
阮家两个姑娘也跟了走进来,面上也有些疲惫,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少女,坐了一夜的车,白日虽睡了会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