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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78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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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不知道哥哥又会为哪家闺秀绘制美人鸢。

    或许锦儿说得对,我是真的有些想家了。

    四月初九,琼华苑。

    芳菲四月天,一派群芳争春,花团锦簇,佳丽如云。

    晖州名门云集,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都争相让女眷参与这盛会。

    我明白,那些韶龄女子都企盼在千鸢会上,一展风华,得到我的青睐,从此攀附高门。

    在她们眼中,我是高不可攀的贵人,是一念之间可以改变她们命运的人。

    她们如此渴望被贵人改变命运,我却深憾命运为他人所左右。

    丝竹略歇,乐舞暂罢。

    我在吴夫人与一众贵妇的随侍下,步入苑中。

    众人俯身参拜。

    在场女子皆盛妆锦绣,珠翠绫罗,极尽华藻。

    倒是我,只披了件水色云纹长衣,缓带飘垂,云髻低挽,发间只饰一枚珠钗,通身上下再无半粒珠翠点缀。

    礼毕,开宴。的df

    丝竹声中,一列彩衣舞姬鱼贯而出,翩翩起舞,苑中率先升起一只绛红洒金蝴蝶纸鸢,盈盈随风而起。形貌富丽,并无灵气,所花工夫却是不少,看来多半是吴家千金的手笔。

    我淡淡含笑道,“薄翅腻烟光,长是为花忙。”'1'

    “小女技拙,让王妃见笑了。”吴夫人微微躬身,口中谦辞,神色颇为自得。

    座下一名黄衣少女,起身拜谢。

    吴夫人笑道,“小女蕙心,拜见王妃。”

    我颔首示意那少女近前。

    黄衣少女低头缓缓行来,身姿窈窕,脸上薄薄一层面纱迎风飘拂,越发袅娜可人。

    南方有旧俗,未出阁的女子,必须覆上面纱方可外出,我却不知晖州也有这样的风俗,这吴家女孩儿在人前以薄纱覆面,想必是家教极严。

    正待细看那少女,忽听一声哨响,苑中一只翠绿的燕子纸鸢迎风直上,灵巧可人,翻飞穿梭真如一只投林乳燕。还未看得仔细,又一只金光灿灿的鲤鱼纸鸢升起,接着是仙桃、莲花、玉蝉、蜻蜓……一时间,漫天纸鸢翻飞,异彩缤纷,煞是热闹,看得人目不暇接。

    座下众人一时只顾抬头张望,赞叹称奇。

    吴家女儿步态娇袅,一步步徐行到座前,盈盈下拜。

    “好个标致的女孩儿。”我回头向吴夫人笑道,却见她神色大异,直直瞪着面前的少女。

    陡然间,又一声尖利急促的哨声响起。

    我一惊抬头,苑外东南方向忽然掠起一片阴影。

    疾风中,竟是一只巨大的青色纸鸢冲天而起,形似苍鹰,双翼长近三丈,庞然掠过园子,向我所在的首座直冲过来。

    我霍然站起,向后急退。

    眼前黄影一晃,那吴家女儿竟突然发难,探手扣住我肩膀,五指深掐入肉,痛彻筋骨。

    “你不是蕙心——”吴夫人的尖叫声中,那少女欺身上前,一掌向我颈间切来。

    与此同时,那纸鸢带着巨大的阴影,席卷劲风而至。

    黑暗铺天盖地压下来。

    颈间剧痛,眼前发黑,最后清晰的意识里,只觉双肩紧扣,身子凌空悬起,耳边尽是猎猎风声……

    —————————————————————————————————————————注:文中{1}处,借用了欧阳修的句子,并斗胆略作改动
 


帝王业 正文 第6章 贺兰
章节字数:7130 更新时间:07…11…10 00:29
    漆黑,颠簸,窒闷,笃笃马蹄声中,我惊觉周身无法动弹,口中被塞住,发不出声音……黑暗中,我竭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梦,一定是场噩梦。

    我用尽全力,四肢却没有半分力气,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只有通通急促的跳动声,从我胸中传来,在窒闷漆黑的空间里回响,几乎要撞出胸口。

    此刻唯一能分辨的,只剩下声音,和一点模糊知觉。

    耳边马蹄声笃笃,时有车板碰撞之声。

    这应该是一辆飞驰的马车,狭小的长形箱子……难道是,棺木!

    只有死人才会躺进棺木,可我还活着……脊背寒意陡生,冷汗涔涔。

    是什么人,胆敢谋害我?

    难道是父亲的政敌,宿仇,或是朝廷反贼……可是劫虏我,对他们能有何用?

    千百个念头在脑中盘旋纷杂,身子僵硬发麻,鼻端突然酸涩。

    不,不哭,我不能哭。

    我狠狠咬紧了唇,泪水却顺着眼角滑入鬓角,恐惧与孤独,铺天盖地。

    生平第一次知道,这种滋味,就是恐惧。

    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道有何人,平日前呼后拥的侍女护卫此刻一个也不在眼前。

    这一次,是真的孤绝无援了。

    前方,等着我的是什么,万丈深渊还是龙潭虎穴,抑或,冰冷的坟墓?

    昏昏噩噩之中,我惊恐忐忑,冷饿交加,一次次昏睡过去,又一次次在马车颠簸中醒来。

    马车一刻不停地疾驰,清醒的间隙,我努力分辩耳中声响,似乎有水声、市井人声,甚至风雨之声。。。。。。不知道过了多久,越来越冷,越来越饿,昏沉中,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砰然一声巨响,我惊醒过来,刺目的光线几乎让我睁不开眼。

    人影晃动间,我被人架住,拖了出来,全身骨头疼得似要裂开。

    “这娘们要死不活的,叫老田来瞧瞧,别好不容易弄来就咽了气!”

    “老田正给少主疗伤,哪来闲工夫管她,丢到地窖去,死不了。”

    说话之人口音浓重,不似京城人氏,后一个冷戾的声音竟似女子。

    我的眼睛稍稍适应了眼前昏暗光亮,依稀看去,梁脊破败,门户寒陋,似一处破旧民舍。

    眼前数人,高矮各异,俱都作北地牧民打扮,面目掩在毡帽之下,不可分辩。

    我全身无力,喉间干涩欲裂,被一名彪形大汉架住,跌跌撞撞推进一扇门内。

    那人解了我手中绳索,掏出口中所塞破布絮,将我推倒在干草堆上。

    又一人进来,将什么搁在了地上。

    两人折身退出,关上了门。

    俯在草堆上,我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

    鼻端却闻到奇怪的味道,熟悉而有异香,陡然令我饥不可耐。

    面前,是那人搁下的一只土碗,盛了半碗灰糊糊的东西。

    异香,谷物的异香正从这个碗里散发出来。

    我竭力撑起身子,用尽全力爬过去……指尖差一点,竟够不到碗。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在此,他会看见金枝玉叶的王妃俯在地上,费尽全力,像垂死的小兽一样往前爬去……只为够到这碗糙米粥。

    终于够到了碗,我大口咽下米粥,粗糙的谷物糠皮刮得喉中隐隐作痛,滋味却胜过珍馐百倍。口中尝到一缕咸苦,是自己的眼泪坠入碗中。

    我咽下最后一口米粥,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我会活下去,活着逃出这里,活着回家。

    父亲和哥哥一定会来救我。

    我终于知道,世上再没有任何事,能比活着更重要。

    地窖,比起之前的棺材,已经好了太多。

    至少有昏暗的光线,干燥的草堆,不再颠簸,不再寒冷。

    疲惫困顿中,睡意袭来,我将自己蜷缩进草堆。

    这一刻,我是如此强烈地想家,想念父母,想念哥哥,想念子澹……默念着牵挂我的人,每想到一个人,勇气便多一分。

    甚至,我想到萧綦。

    我有一个英雄盖世的夫婿,他能平定天下,必然会令贼寇闻风丧胆。

    睡意昏沉中,我竟陷入梦境,第一次梦见了我的夫婿……那个仗剑跃马的将军,远远向我迎来,向我伸出了手,我却看不清他的面容。豫章王,是你来救我了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上锁响,有人进来将我拽起,带出地窖。

    破陋的木屋里,我又见到了那日黄衣娉婷的“吴家女儿”。

    眼前女子身穿一件臃肿的棉袍,头戴毡帽,做男装打扮,面孔秀美,神色却狠厉,看上去比立在她身旁的几名大汉更加凶恶。

    我对她一笑,她却冷冷瞪我,口中低咒,“不知死活的贱人!”

    她身后三个男子,都是身形魁梧,高靴佩刀,看似关外人。

    屋内门窗紧闭,四下空空落落,桌椅歪斜,墙角散乱堆放着干草麻袋。右手一道侧门,严严实实挂着布帘,一股淡淡的药味从那屋内飘散出来。

    正寻思这里怕是北边,靠近关外了,身子陡然被人一推,踉跄推向那侧门。

    一个佝偻蓄须的老者挑起布帘,朝门内低声道,“少主,人带来了。”

    “进来。”一个清冷的男子声传来。

    屋内光线更是昏暗,只看见对面土炕上,倚卧着一个人。

    浓重的草药味从炕头药罐里散发出来,辛涩呛人,身后老者无声退了出去,布帘重又放下。

    那人看似有伤病在身,斜靠在炕上,冷冷凝视我。

    “过来。”那人声音低微,不辨喜怒。

    我抬手理了理鬓发,徐步走到他榻前。

    借着窗缝微光看去,我的目光,落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竟是极年轻的一个男子,苍白脸孔,轮廓深邃,长眉斜飞,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锐利逼人,隐含熠熠锋芒。

    我怔住,一时不能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是劫虏我的匪首。

    这霜雪般孤清的面容,单薄处叫人怜惜,冷漠处又似拒人千里之外。

    他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我的面孔。

    “果然是美人。”他冷冷一笑,“萧綦好艳福。”

    忽听他提及萧綦,我一时错愕,他却探起身子,伸手捏住我下巴。

    我一惊,抽身退后,斥道,“君子自重!”

    “君子?”他撑着榻边,俯身大笑,身上白衣萧索,沾染了猩红血迹。

    “但请王妃赐教,何谓君子?”他脸色苍白,犹带病容,那双灼灼目光却毫无收敛,放肆地盯着我,尽是轻藐玩味之色。

    “不错,是我糊涂了。”我淡淡看他,“公子既能劳师动众,劫虏一介女流,可见行事不拘小节,与公子谈论君子之道,的确可笑。”

    他目光雪亮,隐有愠怒,冷笑道,“王妃胆识不小。”

    “公子过奖。”我泰然与他对视。

    他依然在笑,笑容却渐渐阴冷,“人为刀俎,你为鱼肉,王妃果真能置生死于度外?”

    我默然。

    他唇边勾起一抹讥诮。

    “不能,我很怕死。”我叹了口气,抬眸对他一笑,“但你不会让我死的。”

    那一抹冷笑凝在唇边,他有片刻的失神。

    “我还有用,不是么?”我徐步走到一张旧椅前,拂去上面灰尘,含笑落座。

    他眯起眼睛看我,目光如芒,仿佛一只打量着猎物的狼。

    在他目光下,我渐渐肌肤泛凉,心底涌起极难忍受的不适。

    “有用是有用。”他笑意轻佻,将我从头看到脚,“但要看我喜欢怎么用。”

    我僵住,心底发凉,一股怒火却冲上来——从未有人敢对我如此放肆,公然出口轻薄。

    “豫章王英雄盖世,若是知晓他的王妃失贞于贺兰余孽……”他目光灼灼如火,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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