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乔思苏听见这话,番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于是倏的抬起头看住他,只听他道:“……思苏,我想问问看你的意见……”
她看着他的侧脸,隐约不敢听下去。
“……假如在这个当口,我提出站在灿宜的一边,会不会……”
她打断他:“你所谓站在她的一边……”
“同她结婚。”
她有些说不出话来。良久,扯住他的袖口:“你疯了?!”
祁佑森眉头一紧:“灿宜跟谦添,他们两个是绝对不可能了。……可我不又愿意看她那样子下去,我想陪住她,同她在一起。”
“……都想同她在一起……”乔思苏阻道:“……你动不动脑子的?谦添那边闹到什么样你看不见么?见今说这种话,不是摆明了要你父亲往死里打你?还有谦添,那是他差一点就要结婚的人,你如今站出来,他又是怎么个立场?……且不说你同你家里,只怕宁灿宜自己也不会答应。……你想想看,倘若真按你的意思来,我们三家都为她乱套了!”
“……所以……我才来找你父亲……”
“你别指望,”乔思苏别过脸,“……大人们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谦添他们两个的事情,这已经是结局。眼下你三天两头往宁家跑,你父亲现在是不当什么要紧,可长久下去,必定是要干涉的。……我们家同谦添家里,关系变的尴尬,站在我的立场上,就更不愿意再同你们家,或者我们三家,彼此间都为这一件事,为她一个人断送了来往。所以我劝你识趣些,好容易讨了你父亲的欢喜,就别再惦念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听了,便不再说话。
祁佑森走后,乔思苏良久回不过神。她将两只手遮住脸,抵力想要挡下一切烦乱的念头,可是终究敌不过,就渐渐败下阵去。太乱,她如何也理不清晰。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出门,去看看他。
“小姐,”丫头拿来大衣,“这是去哪里?”
“你不用管,”乔思苏绾了头发,“隔会子父母亲问起来,你就说容家少奶奶找我吃茶散心去了。”
丫头只得应了,下楼去喊车。
乔思苏只身坐进车里,等司机开出乔公馆的大门,她才轻声道:“去路家远郊的别馆。”
七八天前,路希窕就哭哭啜啜打了电话来,将她哥哥的所在悄悄说给她听,求她代为去探望他,安慰他。只是不要给别人知道。她一直不敢去见他,可现在,如何也不能再躲避下去了。
路谦添漠然靠住二楼的阳台,看着一部黑色的汽车开进门来。
“……乔小姐?”一楼门厅里迎出来的仆从显然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谦添呢?”乔思苏款步下车来,悠然问道。
“这……”几个大仆人跟过来,个个使命使然,很是犹豫。
“伯母给我打过电话,”乔思苏低下头去,除下手套从手袋里取了一个晶亮的小瓶出来,“她说这么些天过去,让我代她来问问谦添可想通了没有,又担心他饮食不踏实,顺便托我捎两瓶玫瑰露。”
仆人们一抓脑袋,醒悟过夫人的用意。可不是为着同乔家解冻关系的么,只怕他们少爷多半还得同眼前这一位乔家小姐走到一处去,他们这要拦着,坏了两家弥补情意的大事,恐是担待不起。且想着乔小姐定然恨那位宁姑娘恨的牙根痒,总不至于此番特特跑来促成有情人之眷属的罢。因而即刻堆上笑来:“……是了,是了,少爷就在楼上,乔小姐随意,我们不敢打扰。”
乔思苏便将那小瓶丢回手袋里,款款上楼去了。
“……谦添,”她敲一敲门,走进房间,回身重新把门关上。
他一程都不曾开口说话,直到她说:“……我拦不住佑森,他看不下去,我也看不下去了,宁灿宜的事情你总归是该处理好罢……”
“……你倒说说看,”路谦添冷眼望着她:“我该怎么处理好灿宜的事情……”
“……你做不到同她的了断,可至少有一件事你是同我一样的……”她靠近他,温声道:“……佑森说想同她结婚,你不会同意罢……?虽说眼下给我阻住了,可你更清楚他的脾气,反对的人越多,态度便会愈加坚决……”
路谦添蹙起眉。
又听她道:“……你担心宁灿宜,我担心好容易平息下来的风波,给他一闹,又波澜壮阔无休无止下去……他是为着你不能出面做个了断,既这样,只有你去劝他,才最能打消他这些不切实的杂念……不是么?”
他别过脸:“……的确是杂念。”
乔思苏道:“我没法让佑森进得这里的大门,惟有偷着带你出去一趟。……只有今天这一次机会,今天过后,露了陷,我们三个明天一起挨罚。可是我也不在乎了,管不得你要不要跑去见宁灿宜,左右你同她无缘。……只请你也负责任一些,先规正了佑森的想法再去想那些别的……”
他便也只能沉下心,陪她做戏,由她挽住他的手,窈窕下楼来,同仆从们甜蜜的笑着:“开车来,我们回家去。”
他沉下心。捏下最后的决定。
乔思苏说的没错,今天是唯一的机会。今天过后,他要么继续被禁足,要么眼睁睁等着他不能跟灿宜在一起,祁佑森却坚持下去。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人们抗不过时间的玩弄,没有先知,没有对策,没有路的时候,便总愿意做出些英烈的壮举。
灿宜打开门时,以为梦境。
他披着熟悉的眼神和气息,静静站在门外。
他握过她的手,语气坚卓。
“灿宜,收拾东西,我们走。”
【60】站台
天边的晴光似是云梯。高架在世人之上。
她近来假设好的所有对过往的揖别,统统在他面前飞灭。
他一句简简单单的“我们走”,如同是蛊住她心神的迷剂,落下清荡的回音。
沉下一片湖。
安静听不见流光的匆匆行迹。水烟没过口鼻,终究还是逃不脱一场旧念的冲刷。
这些好比行云的思念,游散在天际,随风抚慰着当事人的心。一点一片,拼凑成各人生命中难以释怀的华年。他们如果只是远远仰望流云变幻,终有一日,一切都将失散在上方的天。失散了,便再难寻觅回来。
可是他的声音,面容,胭脂,银镜,桃花,写意,烟火。
他的手掌和怀抱。
她都忘不了。
祁佑森坐在房间,出神的看着面前的胭脂盒。他将里头的色墨拿出来,放在摊开的手心里,一块殷殷的红,撞进眼底,落成难除的痕。
外面敲敲门,端进来一盘茶点,轻轻搁在圆桌上。他没在意,仍旧定定的坐着,直到边上递来一杯清茶,细腕上叮当作响,他这才抬起头,遇上乔思苏的目光。
“饮茶。”乔思苏将杯碟搁下,回身走到圆桌边坐下来。
祁佑森端起杯,靠向后面椅背上,轻掀起杯盖,缭绕出一缕细软的热汽。他抿一口茶,将杯子放下,轻声道:“怎么。”
乔思苏别过脸,半晌,转回来看着他:“你要听决断,我就请人来给你做个决断。”
他一怔,继而拧了眉:“……他么……?”乔思苏没开口,他便又道:“……你怎么知道他下得了决心。”
“他有他的立场,我有我的,”她垂下眼睫,自己嘘一口茶,“虽然我拿不准他的态度,但至少他来了,你们两个便可以沟通。”
祁佑森眉头一松,悠然无奈的笑出一句:“……我都进不得他的门,他又如何出的来。”
她道:“这你别管。”
他正要开口,福生却敲了门,叫着“少爷”急急忙忙冲进屋来。
祁佑森转脸盯住他:“……什么事。”
福生看见乔思苏坐在那里,便有些禁嘴。祁佑森便道:“不妨事,有话就说。”
他这才三两步靠上前去,递了一张黄旧的纸来。
“这什么……”祁佑森接过手里,展开扫了两眼,表情顿时僵住。他促紧了眉头,沉声道:“怎么一回事?”
福生便回道:“……是,是我照少爷的吩咐去隆记那边盘点近来典当的东西和簿子,结果……将,将巧瞧见了这张房契……”
乔思苏听见“房契”两个字,倏的站起身,走近来看。
打头明明白白写着“寻衣巷468号”,她便也隐约中了不良的预感,凉了声音问道:“……这是……”
祁佑森手里已经捏成拳,眉头更紧了些:“……灿宜呢。”
福生犹豫了大半刻,还是开了口:“……隆记的老板说……宁小姐下午的功夫急急忙忙跑来押下的……他饶是说一时空不出那么些钱与她,可她急的紧,只当了一半的价钱便……便走了……”
乔思苏惊诧的捂住嘴,说不出话。良久,摇一摇头,愣神的滑下泪来:“……他明明说了……只是去看看她身体可曾好些……定会回来见我们的……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连谦添也能闹出这样背弃家族,不负责任的事……”
他做的出来。
祁佑森捏紧了拳。他翻墙出去的那天,玩笑般打消他的念头,让他曾经相信他如何也不会想到私奔这条路上去。
可是他错了。彼时灿宜身上尚未发生这样大的变故,即便顾虑着他老师宁逸白,他也不会这样做。然而现在,情况早就不同。他说要摆脱的根本不是过去的路谦添,而是这个身份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他心里是当真种下了这样的苗。
给短暂的时日一吹,便扎下根去,顶破了他的理智。
祁佑森重重将拳撂在桌上,砸碎了那颗猩红的墨。
落开一片残乱的细渣。
他们没有钱,只能典下房子,绝了后路。
路谦添拉着灿宜跑来车站,去买了能赶上的最早一班火车票。随便去哪里,都只要先离开就好。
灿宜等在站台旁,看他捏着票回来,急促的样子瞬时将时光拉扯回溯。她莫名的想起曾经舞台上,穿行在细巷,紧握着彼此逃路的桃枝和允言。她那时不能体谅他们的苦楚,认为不过都是少年人的冲动和不甘罢了,在不在一起的,看的淡些,又何苦挣扎万般。然而真正轮转到自己这里,才渐谙那一重无奈,和他投在她眼中无法抹去的面容。
走到这一步,是否已经无法回头了呢。
“五时三刻的车,去湖北。”路谦添将票递给灿宜,向她的手袋努一努嘴,她便接过来,打开放好。
“……湖北么?”灿宜有些惶惑。
“去过?”他问。
她摇摇头。
他便悠然一笑:“路上要走两天,我们也没有带些吃的。”
“……谦添,”灿宜突然靠上来,挽住他的手臂,“……这样真的好么……?”
他一怔,良久,反过来问:“你会后悔么。”
灿宜沉下头去,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结局,也难以预料他们今后的路途。她本想坚定的回复他,说她不会后悔,可最终还是止在舌尖,换了答案。
前面是雾霭,有风尘,朗月疏星或者密云缭绕,有没有晴光和树影。
这些他们都不知道,无法断定。
可是好比悬在细绳下摇曳的水月,和虚在薄光里微绽的镜花,偶尔迷幻出的那一面静好前程,足以使他们挽紧了手。
“灿宜,”他温柔的望住她,“如果换一种问法,倘若不跟我走,你会后悔么?”
她想也没有想,就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