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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似的凄厉哀嚎声又从羌氏口中发出。
绵绵欣喜地抓握她肥胖的双手,“你不是回广安去了,怎地还待在长安?真好,我们挺有缘。”
“不好!”孽缘啊!她忍不住挥掉绵绵微带粗茧的小手。
“霉运奴!你好恐、恐怖啊!原来那时付了葬埋银钱的富贵奶奶是将军夫人,你呵,进门不到半个月,主人家立即衰到家破人散尽!”
绵绵紧扭十指成了麻花状,低低嘤泣起来。
一旁的狱卒不耐烦地骂着,“这个肥牙婆,你快带走这奴口。”
羌氏的肥圆大脸如丧考妣,仿佛她的死期将至,连发抖都没力气了。
“因为你这厉害了得的霉运奴,我这奴贩子在广安一带混不下去,无法讨活儿,正打算待在京城重新来过,偏又遇上你,哎唷喂啊,哪一天被你克了,或是又带了霉……”不堪设想!来人啊,拿条绳索让她上吊吧。
绵绵真地感到好抱歉、好抱歉,可是除了抱歉她也无能为力呀。
“韩爷!”狱卒突地恭敬道。
一名剽悍凶猛的男子丢给狱卒一锭元宝,他单刀直人的撂下问话——
“牙婆子,你的奴口卖多少钱?”
羌氏一愕,呵,她的双下巴开始抽动。
“这位爷儿,随您出个价。”她只差没有立刻出声说,尽管带走便是!银钱要紧,但是没命享用也是徒呼负负。
“一百两。”说着,沉重的一布袋元宝随即丢出。
天、要、下、红、雨、了!羌氏不敢相信地捧着布袋,颤手打开,银亮亮、白花花的元宝哪!
她用力地啃咬两口,肥肉横陈的圆脸笑得厉害,“她是您的奴儿了。”
姓韩的男子对着绵绵说:“跟我走。”
“噢。”她只有跟上,无论这韩爷做何营生,是好人或是恶徒,她都必须为他做牛做马。
唉,她仇绵绵大概是更换过最多主人家的奴儿了,而且还是出于被迫的无奈。
羌氏抱着元宝,她多想磕头谢恩。
“好心的爷啊!倘使您也不幸被刚买的奴儿霉运,可别怪罪我知‘霉’不报啊!”
新主人挺异常的!她已经问了不下百次问题,这韩爷一声气电不吭。
而且还弄了顶轿子给她坐! …
“这年头,奴儿的待遇竟然如此优渥!”简直像是去作威作福。
他一身腾腾杀气,配带的弯月大刀叫她心生畏惧。
不过他虽然连正眼也不瞧她,倒也对她客气疏离。
“到底他买我做啥呢?打扫?炊煮?为什么大老远地翻山又越岭千里奔波?”
除了吃饭、睡觉和发呆,绵绵就只有靠自言自语来打发时间了,
这日,轿子停下,连续不断的足步声使她不禁好奇地掀开轿帘儿——
哇,这阵仗,想把人吓昏呀!
新主人带她到军营里做啥?服劳役?或是当军妓?
胡思乱想的绵绵惊惶得几乎要成了带泪梨花。
“仇姑娘,”吝扑金口的韩刁方出声了,“请下轿子。”
可她的双腿在发抖呀!是不是她带了太多的霉运祸及他人,现世报降临了。
如果王大在她身旁,他一定会拼死救她吧,还有那个又可恶又时常跑进她梦里叨扰她睡眠的那个他。
正思念着,邵边野的容颜立即映人她眼瞳之中。是不是她太过害怕所以产生幻像和绮想?
“小笨奴儿,下来。”
揉揉双眼,定睛一瞪,是他!可这怎么可能?她伸出手,摸摸他浓黑的剑眉,挺直的舁,还有那似笑非笑,似有意又无情的薄唇……
“真的是你!”
“不会再错认我是个飞来飞去的鬼了吧。”
“呜……”绵绵想也不想地冲出轿子,扑进他的怀中。
“不许哭。”他的心口因她的泪而泛疼。
“你坏!连哭都不让!”
刚毅威俊的下颚抵在她的额上,他轻轻地笑了,渐渐收拢他的臂劲。苦候着的她终于回到他的生命中。
“怒王!”一列将士兵卒单膝下跪,喊声震天。
她抬起头,有点儿受怕地仰望他,“你是……嗯他们……嗯这儿……”
“这里是大唐和怒国的边界境地!”邵边野牵起她的小手,将她带向前方。
“你是怒王?”
“聪明。”
绵绵像个布娃娃似地被他拎起,然后放置到一匹高大健硕的黑马马鞍上。
他随即飞身上马,一手拥紧她的娇纤身子,另一手则控制着缰索。
“那韩爷……”
“韩刁方是本王的侍护大将。”
“可他买了我为奴……”
“买你的人是我!”
“你是王,为了一个卑微的奴儿亲自到边界迎接?”
“仇绵绵,你是本王的奴妃。”
“奴妃?怒王的妃子?”
喝!马鞭一挥,黑马狂嘶,犹如闪电急雷般奔冲而去。
几百名将土兵马追随而行——
“王大是你伪装而成?”
邵边野挑眉——笑,斜卧榻上的闲适颔首。
绵绵禁不住气得手插着腰,如同泼妇悍女似地质问他,“为什么要把你自个儿弄成丑丑的麻子脸混进将军府?一国的怒王何必委屈的成为牧羊工?”
“因为张汉和金都太,亦即本王的表叔合谋夺权!由于他们之间皆是口讯传递,并无信函和任何罪证,而传口讯的皆是视死如归的死士。”
“为了寻找罪证,所以你才化身成王大?”她恍然,王大倒过来念不就是大王吗?
“算我宽大为怀,不与你计较欺瞒的事儿。罪证找着了没?”
“死士单衣内,衬里丝绢上的文字即是张汉和金都太的奸计证物。”
“金都太既是你的表叔,他如何夺权?赶你走?”
他好笑地睐她,一抹疼宠眷恋毫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宫廷政变不是小孩的办家家洒。”
绵绵当作听故事似的,极富兴味地摇晃着邵边野的手,“告诉我,那个金混蛋是怎样夺权取位?”
“他和我父王的丽妃早有奸情,丽妃在他授意之下,伺机在父王的膳食里下毒,父王的身体逐渐病弱,遭其囚禁,他们再逼迫我父王写下禅位书,父王宁死死不从咬舌自尽。”
“啊?”吓了一吓,绵绵连忙拍拍他的胸脯,拿他当小孩儿似的安慰。
邵边野继续说下去,“金都太那老狐狸另用一计将我以铁链拴住,以性命威胁我写下自愿让出王位的诏书。”
“你没写吧?”
“自然!”他抚一抚她的发丝,希冀她放松情绪。
“你逃了出来?”好紧张。
他摇头苦笑,“经过非人的折磨之后,我在韩侍护的闯关之下,以一息尚存的意志力逃出金都太的天罗地网。王印在我手中,又无诏书,那老狐狸只好假造我和父王双双染上恶疾辞世的文告。”
绵绵的十指指尖不自觉的深深陷入邵边野的臂,他忍着轻刺的痛感,反而安慰着她,“小呆瓜!都过去了。”
她的泪滴进他的手心里,也滴进他的心田,滋润他冷然的心性。
她泣哭不已,“邵边野,你好可怜!那坏蛋一定用火烫你、用竹夹夹你的手指和足趾、不给你饮水和饭食……”
“这算是心疼我?”低抑地轻笑里竟然有着他也意料不到的紧张。
“我的心很痛啊!”她承认,可这痛楚因何而来可就不是她所要追究的了。
“这一段时间你去哪儿了?我以为王大也被囚人大牢,等候官派为奴。”
“一找到罪证,我立刻向大唐的皇帝借兵使将,攻入怒国。”
“复国成功?”泪痕未干的她扬起一朵娇甜的笑容,“那坏蛋和你父王的丽妃呢?”
“游街之后,斩首示众。”
“喔。”虽然砍头是残忍的事,可那两人是罪有应得。
想到他们对邵边野的卑劣酷刑,她忽然恨不得也刺他们几刀。
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我得成为你的奴妃?”
他挑情似地满脸笑意使得绵绵臊了脸,她像害羞的小麋鹿,惹人怜惜。
一张纸片递到她面前,她讶然,“这是当时你向我索讨那十捆劈柴的报酬契约呀!不就是卖奴契约?”
邵边野笑得像个俊美极了的恶魔,“绵儿,你只看得懂仇绵绵和奴这四个字是不?”
“嗯。”他的笑竟叫她头皮发麻。他是猎人,而她是他相中的猎物?
“奴字的下方还有一个妃字!契约的全文是:仇绵绵出于己意,愿委身于怒王邵边野,成为王的奴妃。立此据,以为凭证。”
“嗯?”这种契约她可不可以反悔?“那么我非得住在怒国宫中,成为你的奴妃不可?”
“不错。”
“这契约算不算是骗婚?”
“问你的心。”
这和她的心有什么干系?虽然面对他总是令她又想逃又想多看一眼,而且心怦怦然的,可是她仍想不透彻二者之间的关联何在?
水汪汪的眼睛迷惑的显出无邪的神采,过了半晌,她忽地大力地点头,并且稚朗地回答——
“我愿意成为你的奴妃!不用问我自个儿的心。”心这玩意儿可不会和她说话。
“没抗拒或是矜持?”她看起来非常地开心,仿佛得到天下至宝!
绵绵不懂得扭捏,她率真地说出自己的如意算盘,“奴妃就是你的妾对不?而你是个王,怒国中万万人之上的伟大人物,士兵和百姓们见着你全得低头,你说的话就像我们大唐皇帝的圣旨,不能反驳对不?”
邵边野以指当篦梳地为她理顺如黑瀑似的长发,轻笑,“然后?”
“所以嫁给你应该不会太糟糕!怒王的妃子应该有许多丫鬟伺候,意思就是一旦我成了你的妾,我就不用再当奴儿,成日操劳洒扫,任人驱使叫唤,甚至还得受罚和挨饿。”
“还有,半夜不必再被罚劈柴,不得上榻?”经年累月的寒芒早已敛去,他的眸底燃烧着足以令人跌坠情渊的狂热火焰。
绵绵兴奋地直点头,“对对!所以奴妃自然比奴口好多了是不?”
“因着这原由所以你愿意履行这纸契约?”非但是啼笑皆非,浓重的失落感压迫着他的情绪波动。
她的肺腑之言彻底打击了他的骄傲。“没想到我必须以王的尊崇,得到一小奴儿为妃!”
缩了缩脖子,她胆怯了,“邵边野,你在伤心或是生气?”她以为他会龙心大悦呢。
“忧虑本王可能毁婚?”
“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得回中原去当奴儿了。”绵绵诚实地答着,一双眼睛充满祈求的光芒。
“回宫本王立刻下诏文,赐封于你。”
揪着的心不再惶惶不安,可她突地把脸色端得严严正正。
“求你一件事……一定要允我!”
一定?这是哀求或是威迫?“说!”
“别封我‘奴妃’好不?随你封啥名号都成,丑妃、美妃、大妃、小妃都不要紧。”
“为何?”
“我已经当奴儿当了许多时日,奴字听起来十分的……嗯就是不喜欢啦,”哎,摆脱奴儿的歹命,还得被称作奴妃,这是大幸或是不幸?
睐着绵绵那皱扭成一团的惨白面容,邵边野叹气浅笑,将她的脑袋瓜子压埋进他的胸怀中。
这世上竟有女子胆敢质疑怒王所赐的名号?看来他应该重新估量怀中的天真女娃。
“姑娘! ”
“你们……”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呼!八个女人。
为首的奴婢盈盈一笑,一福身,“小的们是姑娘房里的人,姑娘尽管差遣。”
“你叫什么名字?”
“苗金儿。”手一挥,另外七个奴婢立即端上银亮的圆盘,里头摆满珠宝翠钿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