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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们走了，”我平静地道，“而且不会再回来！”
“走了？不会回来？”他喃喃地重复。
“是！”我回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猫头，你该学着放下了！”不要将所有的寄托都放在我们这些无情之人身上，将一生的亲情、友情、手足情、甚至是对小豆的……
悲悯地笑，我不知道是笑他还是在笑自己。
“放下？”他突然愤怒了，“我要放下什么？他们走了？他们要走去哪里？小豆，小豆的身子还没有好！他们离开，小豆、小豆万一……”
身子就忽然颤抖了起来，抖索着撕开信封，快速地展开信纸，看着看着，脸色渐渐变成铁青，突然用力将信团成一团，一把丢出窗外，整个剧烈地喘息着，“我不信！我不信！”
“猫头？”我抬手轻搭上他肩，不知道那信上有什么让他这么愤怒，那该是小莫写给我的吧，为什么猫头会这么生气！
不过，我低叹一声，不管写什么，我都不打算去探究了，我的时间不多，我不知道那最后一丝功力能撑多长时间，龙儿——
“我也要走了！”我轻轻地说着。
“——什么？！”他忘了生气，怔怔地抬头。
“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的，不是吗？”我强迫自己对他微笑，却见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你也要走？！”他沙哑地问着，漆黑的眸深不见底，像一汪冰潭，那么冷！
“是！”我点头。
“你也要走！”他喃喃地重复，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走吧！都走吧！我应昊明本就是天生地养的流浪儿，无父母，无兄弟，无姊妹，还天真地妄想有人能够一起过日子，不会再孤单下去，哈哈哈，老天，你这是在嘲弄我？用这种方式来看我笑话吗？！”
“猫头——”我不忍地低唤。
“不要叫我！”他愤恨地瞪我，“既然要走，何必又要回来？何必回来？！”
“猫头……”这是他的最底限吧，我伤了他！我与小豆、小莫，这样重重地伤害了这个开朗的少年！我们用离开背离重创了这个一直来将伤痕隐藏得连他自己也遗忘了的少年，他这样痛苦，这样伤心，是我们将这伤造就，却要让他一个人背负！“对不起……”
“对不起？”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似的，哈哈哈地大笑，却泪流满面。
“猫头……”我不忍地上前抱住他，流泪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无数无数声对不起，也弥平不了我们带给他的伤，他的痛！
“用不着！”他用力地挣开我，“要走你就快走，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没有你们碍事，我会过得更好！”
“猫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孤冷的神情，深吸一口气，“我们定一个约定吧！三年后，你将四合居经营到京城，到那里，我们四个人也许有重聚的一天！”
或许会重聚，但彼时我已经不在，可是，若你能与小莫小豆重逢，也必是你愿意的吧！
他一震，眸底飞过闪过数种情绪，最后，满满的倔强填满那双故做冷漠的眼，“我为什么要与你约定，我不会去的，我不会再见你们！”
不！你会去的！你一生的牵挂，不就在这几个人身上么？我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叹气，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拿出我的包袱，打开，拿出一本册子，交给他。
“什么？”他没有接过去。
我将册子放在桌子上，将包袱系好，转身看他，“这本册子里有我记下的食谱，猫头，好好经营四合居吧，三年后，再见京城！”
他抿唇，看我将包袱背在身上，不肯说话。
“猫头，”我叹气，“我要走了，你一定要保重！”
他咬着牙，瞪着我，就是不肯说话。
我叹气，走上前去，轻轻地抱他一下，他一僵，却终是忍住没有推开我，我微笑，“若有一个姓龙的少年来这里寻我，猫头，烦你告诉他，我从来处来，现在回来处去，让他莫念我，莫寻我！”
“你——”他瞪着我，似是从来没有见过我似的！
“我走了，你保重！”轻轻握一下他的手，我背着包袱轻轻地跨出门，走到门边，回头，猫头的身子颤抖着，双拳握得紧紧，却还是倔强地瞪着我，紧紧地咬着牙，不肯出声，我眼眶一热，快快地转身，不顾尚虚弱的身子，奔下楼梯，快步奔出四合居，就算是累到呕血也不忍再看猫头孤单寂寥的样子！
终于，要走了，不管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终是要散了，各走各的路，从此，再难交集！
前途茫茫，何去何从？
回首再望一眼四合居，想起一个还未履行的约定，我淡淡地笑了，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
阿久，相约要同游山水，共揽美景的，就将生命中这最后的日子与这位知己共同经营成精彩斑斓吧……
只是，该别过的，别过了！该离开的，离开了！
这世间的种种，终是与我不再相干！
迈开大步，忍住心里缕缕痛楚，我要自己微笑着，大步向前走去！
九月雪 九月雪2 第一章 梦中身
章节字数：2627 更新时间：08…09…16 09：50
冷，好冷！
彻骨的寒意似乎是从骨髓深处溢出来的，就像是在三九时节被人坠进了冰窖里，找不到一个可以温暖的地方，也没有一丝温暖的气息能驱逐一些寒意！
好冷啊！痛一直持续着，一直持续着，几乎能感觉到生命的迹象在流失，终是到了最后的一刻了，到了最后一刻了，没人告诉我，死亡是这么冰冷的，冷得人想就这么沉睡过去，然后遗忘了这冰冻的感觉！
终是到了最后的关头了啊！药在一个月前已经告磬，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少日子，也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经历了风波，体验了江湖，阿久，也有了自己的归宿，没什么可牵挂的了，这样也好，也好，来这里一趟，我这短暂的生命里，也算是无憾了，算是……无憾了……
只是，那个强自压抑在心里的面孔终是无力再继续压制下去，就这么清晰地显现了出来，那双总为我温暖的清冷眼眸啊，我的生命已到尽头，你要记得给我的承诺，好好照顾自己……
这样，我就无所牵挂了吧……
这样，不管生命的尽头是什么，我都终将无憾了吧……
不管是很久以前的庸碌，还是这里的波澜，我这两世而来，已经尝够了，这样孤单的感觉，好磨心，我不是坚强的人，我不是！所以，就让一切都结束吧，这身，寂灭了，这魂，不管是回归还是转世，或化做飞灰也好，就这样结束吧！
承担着两世的记忆，每一世似乎都成了无法割舍，要怎么取舍？这痛，不同于当初的寂寞孤单，不同胤玄宁愿强记累世的记忆去寻觅芸娘，我的记忆是自己不愿承担的，或只是单纯的九月，我一定快乐的多吧！这灵魂早已经过了多愁善感的年纪了，却还是为着飘雪落花而感伤，硬生生地将自己大剌剌的性子磨成了林妹妹的伤愁，这个九月还是当年的那个我吗？不想变，可环境何曾因人而慈悲过？
那么，就这么结束吧，结束吧……
一抹尖锐的刺痛突然戳入我的意识，这痛竟然让我习惯疼痛的身子也无法忽略，渐渐的沉潜的意识突然一紧，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拽了回来，我低低地呻吟一声，无力地睁开双眼，一张素雅清丽，明月一般的脸孔映在眼里，素衣如雪，简单的剪裁竟也是飘逸如云般的优雅，一泓秋波，水润柔和，泛着泠光一样清润，我迷蒙地看着，突然发现自己两世里做人许是成功的，因为竟然能荣登仙界呢，这个仙子，这个素衣不染纤尘的仙子，好美啊！不只是五官的美丽，而是一种幽雅清贵的气质，就如天上明月，温柔慈悲，却又幽远不可攀附！
我这算是魂归极乐吧？这样美丽的女子，不像是凡尘孕育得出的。
“这里是……哪座仙山？还是几重天外的仙境？”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白衣女子，这样出尘清丽，好像……小龙女！只是比小龙女的清冷多了几分慈悲温润，整个人柔润清雅地，让人一看心里泛着一汪清泉，呆呆地看着她，就忍不住傻傻地问着，问出口，才知道自己的虚弱地连声音都细不可闻。而不管是仙境还是地府，原来生命的尽头还是有意识的！
她看到我睁眼，又听到我问话，竟然噗哧一声笑了，以袖掩唇，她掩住唇边的笑纹，却掩不住眼底的微微笑意。
“这里不是太虚仙境，”她的声音就如她的人一样柔润清雅，带着微微的笑意，“这里尚是人间。”
“……人间？”我呆呆地看着她美丽的笑容，这样出尘绝丽的人儿竟然不是世外仙姝么？若照曹雪芹的论调，世间有情男女都是秉赋天地灵气而生，那，上苍若要造就这样一个女子，要怎样的灵秀之气才能孕育而出这样一个绝代佳人？
似乎是看我尚没有回过神来，她轻轻地颔首，“尚是人间，上官送你来的及时，若是再晚几日，我也无能为力了！”
“——上官？！”我呆呆地重复，笃定了自己已经命断，却被一个仙女一样的女子告诉自己尚在人世，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百味杂陈的心思里，惟一能肯定的是没有欣喜！
“上官久。”那女子淡淡一笑，“她与一位龙公子送姑娘来的！”
“——龙公子？！”我一愣，心似是忽然被一只热烫的大手紧紧地抓了一把，又热又痛，是——龙儿吗？！他——来了吗？终究还是面对了我命在顷刻的那一瞬？而阿久，她不是与风锁云离开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她轻轻地点头，“你五脏俱损，若是早些日子来，虽须耗些手脚，却也不是不能痊愈，耽误了这些日子，又是在最后关头才送医，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了。”说完，轻轻一叹！
她竟然能为我这破败的身子延命？！我一愣，忍不住细细地打量起她，白衣胜雪，清妍如月，就连那幽淡恬静的神情都带着一种温润清幽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到一轮春庭明月，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里是哪里？”我后知后觉地问道，这才想到要打量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
绣帏锦被，竹制桌椅，竹制茶具，几乎一切都是竹制，就连这房子似乎也是用粗竹搭建而成，临窗的木质花架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盆栽，开着嫩黄色的三两朵小花，屋里并没有太多的缀物，必须的桌椅外，只以淡淡的浅绿薄纱稍稍地点缀，窗外，几株玉兰开的正好，零星的花朵，置身室内，一眼望去，显得分外的清幽雅致！
那个女子淡淡地笑了，“这里是百草谷，我是宛郁冰蟾！”
“圣女明月？！”我低呼，不敢相信地瞪着她，她就是百草谷现任谷主，医术通神的神医，江湖人称圣女明月的宛郁冰蟾？！竟然这么年轻？看来不过二十左右，竟然已经在江湖上有这么尊崇的地位，而且医术竟已经达到这么高的境界！我没有忘记自己的毒入五脏已经无解，而她在我已经到了最后的一刻竟然也能跟阎王抢人！江湖，果然是个创造奇迹的地方！
圣女明月，人如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