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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丽如同偷下凡间的桃花仙子。
我将将长及腰际的乌发用浅紫色丝带挽系成一束,站起身说道:“你和我一起去后山走走吧。”
她低应了一声,看向我空空落落的妆台,问道:“姨娘不用上妆吗?”
回到青城山后,描眉的螺黛和胭脂水粉都被我丢弃,花钿钗环都被封置匣中,唐飞琼和我并肩而立,镜中的我们都是十六七岁的花样年华少女模样,气质却完全不同,一个娇艳如粉红玫瑰,另一个恬淡如山间淡紫色的鸢尾。
我摇了摇头说:“我和你不一样,你正是打扮的时候,我已经用不着了。”
唐飞琼眼睛扑闪了一下,说:“我在越姬姑姑身边的时候,她也不上妆,还经常念一首古歌……”
越姬才华横溢,精通诗词歌赋,唐飞琼自幼在她身边长大,接受她的熏陶,读过不少古诗古词,我见她提起越姬,不禁问道:“哦,是哪一首?”
她朗声念道:“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我心中微微一震,《诗经·卫风·伯兮》中有“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之句,越姬脱离青楼繁华喧嚣之地,以古歌明志淡然理妆,歌中女子却是因情郎远征、独守空房而无心梳洗,借歌抒发幽怨之情。
唐飞琼偷偷窥伺着我的眼神,似乎在暗暗探测我的心意,看我是否因为思念着某个人,因为他不在身边,才不愿意精心装扮。
事实并非如此。
我微微一笑道:“飞琼,我喜欢天然纯粹,现在有了梦寐以求的清静安宁生活,我觉得很开心,并不牵挂任何人。”
她不敢再看我,跟随在我身旁,向后山走去。
雨后的空气新鲜清冽,伴随着野花和药草的香气,袭入鼻端。
我们走上小径,径旁种植着大片桃花林,艳红如火,鲜妍明媚,我举手折下一小枝桃花,对她温柔说道:“姨娘给你戴上。”
她乖巧地俯身,背后的黑发全部散落到胸前,露出洁白如雪的后颈,我看见她颈项上有一个清晰醒目的浅红色印记,这是男女亲密交欢时才会留下的吻痕。
我看着那个印记,若无其事将桃花替她簪在鬓旁,遥望山间升起的晨曦,说道:“你和燧儿都是我最亲的人,这一年多来我们相互依靠,一家人过得开心幸福,我虽然不是你的亲姨娘,却是真心希望你们都可以开心快乐、无忧无虑度过一生,如果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我一定帮你。”
她立刻抬头,急促说道:“姨娘,我从没这样想过!我知道姨娘对我好,汉王和我的事情,我不是有意对你隐瞒,只是……只是……”她欲言又止,脸颊更红,却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我察觉她似有难言之隐,追问道:“只是什么?”
她的声音又低了几分,说道:“只是姨娘和皇上的关系……你一定不喜欢汉王,所以不敢让你知道,怕你会责怪我不知检点……”
我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担心,扶着她的肩膀道:“你怎么这么傻?只要他对你好,你们真心相爱,谁会阻止你们?”
唐飞琼的脸颊上浮现开心的笑容,过了片刻,才鼓起勇气说:“我告诉你,但是你不要骂我……”
我轻轻执起她的手,温柔说道:“我明白。”
她莹莹的大眼中带着几分羞涩,欲言又止,向我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细声说:“昨天晚上,汉王他……没有离开唐家堡……”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
汉王朱高煦与她初见又重逢,以他的手段获得唐飞琼芳心暗许并不是难事。上个月唐飞琼在城中的三天一直和他在一起,两人郎情妾意,依恋不舍,所以相约月圆之夜唐家堡再见。
他们之间竟然亲密至此,唐飞琼将自己的清白女儿身献给了他。
但是,史载宁河王邓愈之女嫁给晋王,两名孙女分别嫁给楚王朱桢的次子昭王朱孟烷和明成祖朱棣的次子汉王朱高煦,汉王朱高煦的正妃将会是晋王妃邓氏的嫡亲侄女,并不是道衍的女儿。
我轻声问道:“汉王在蜀中还要住多久?他有对你说过,回金陵去你们家提亲吗?”
她摇了摇头,含羞说道:“他过几天就走了,皇上让他带兵讨伐安南。因为安南人擅长火器攻击,蜀中多有能工巧匠,所以上个月命他来蜀中监督制造兵器,他很快就要打仗去了。提亲的事情……他说等他回来以后再商量。”
原来朱高煦奉朱棣旨意前来巴蜀,是为安南之战作准备。
史载永乐六年,朱棣下诏安南国王胡汉充迎回前国王世子陈天平,胡汉充本是外戚篡位,对明朝圣旨阳奉阴违,表面答应善待世子,暗中派人截击追杀,明朝护送陈天平一行的官员刚到广西境内,陈天平就遇刺了。
朱棣闻讯后察觉胡汉充有不臣之心,命淇国公丘福、汉王朱高煦领兵八十万征讨安南,安南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明朝附庸国,即使将军队减掉一半,明军也必胜无疑,如果只为征服安南,他没有必要这样大动干戈。
我见她略带担忧之色,说道:“你不用替汉王担心,安南之战没有什么危险。”
她低头说:“他说过,父皇器重他才给他这样的机会,有意让他立功回来。”
唐飞琼离开后,我独自一人在山间漫步。
朝阳照射着青城山峦,升起一圈淡淡的光轮,远处有一大片野生的淡紫色鸢尾花,微风拂过,柔软的枝叶肆意招摇,花瓣状似蝴蝶翩翩起舞。
鸢尾就是希腊语“彩虹”之意,我蹲下身,用手掌托起一朵,凝视着它的美丽和忧伤,蓦然想起和顾翌凡一起朗诵诗歌的情景。
那是我在W大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顾翌凡的院系和我们班联欢庆祝,我们一起朗诵舒婷那首《会唱歌的鸢尾花》,赢得了同学们的一片喝彩声。
恍惚记忆中,顾翌凡那动听的声音正舒缓而深情地诵读:
“当我们头挨着头 像乘着向月球去的高速列车
世界发出尖锐的啸声向后倒去
时间疯狂地旋转 雪崩似地纷纷摔落……”
我对他说的是:
“让我做个狂悖的梦吧 原谅并且容忍我的专制
当我说 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亲爱的不要责备我
我甚至渴望涌起热情的千万层浪头 千万次把你淹没……”
我还记得,我们一起深情说出的最后一句是:“即使有个帝王前来敲门,你也不必搭理”。
眼前的鸢尾花变得一片蒙胧,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竟然险些因为朱棣而忘却了我和顾翌凡生生世世的约定。
我曾经为朱棣动心过、惶惑过,爱过他、也恨过他,我们甚至还共同创造拥有过两个小生命。我必须承认朱棣是个优秀的男人,站在历史公正的角度,没有人会否定他的功绩。
他登基六年来国富民强,经历了明初数场硝烟战火的大明百姓终于脱离苦海、安居乐业。他下诏营建北京宫殿、重修金陵第一刹、疏通大运河、编纂《永乐大典》,这些耗费巨大人力、物力、财力的大工程陆续进行,国库依然充实,资金供应源源不绝。
在中国封建史上,成吉思汗曾经进行过强势陆地扩张,康熙大帝将大陆版图疆域再次扩充,但是他们都没有越过海洋。朱元璋也在《皇明祖训》中列出了“琉球、苏门答剌、西洋国、
爪哇国……”等名单,不允许后代子孙对这些远隔重洋的国家远征讨伐。这些雄韬伟略的皇帝,似乎觉得相较西部的雪域高原,南疆的险峰深壑,北部的茫茫大漠,东南方波谲云诡的海洋更加深不可测。
朱棣是冲破封建伦理“祖训”,将眼光投向大洋彼岸的第一位中国皇帝,征讨安南仅仅是一个开始,他要的是“君临天下,抚治华夷,一视同仁,无间彼此”,以天朝风范、以“王道”折服宇内诸国、万邦来朝。
史载永乐二十一年正月,西洋、锡兰山、木骨都剌、加异勒、南勃利、苏门答刺、阿鲁、满刺加等十六国遣使共计数千人同时到达北京,宫廷鼓乐《殿前欢》描述当时的情景:“四夷率土归王命,都来仰大明。万邦千国皆归正,现帝庭,朝仁圣。天阶班列众公卿,齐声歌太平!”
尽管如此,离开他;我并不后悔。
番外之燕王篇鹜雁惊飞
花落燕云梦终结版番外之燕王篇鹜雁惊飞
窗外传来一声声夏蝉燥鸣声,骄阳的光线穿过依稀掩映的竹帘,在羊绒毡毯上投射出虚幻迷离的破碎光影。
殿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我裹紧了身上的紫色貂裘,沉声问:“谁?”
身着清凉短袖布衫的小内侍手捧一个大大的玛瑙水晶盘,低头趋奉而入。他将水晶盘搁置在桌案上,跪地禀道:“北平城外禁苑中新摘的西瓜,王妃命奴才前来呈送给王爷试用。”
水晶盘内整整齐齐排列着切成一片片的新鲜西瓜,瓜皮碧绿亮泽,瓜瓤红润欲滴,是难得一见的佳品,蕊蕊一定很喜欢。
我拈起一块,道:“给夫人送一盘去,让她尝尝北平的西瓜甜不甜。”
小内侍低垂着头,答道:“请王爷放心,奴才早安排了……王爷今天可还觉得冷么?”
我身上发冷,点头示意加炭。
他立刻走近殿中炉火,将一旁堆积的官制沉香炭添加到炉中,不停拂拭着额头渗出的汗珠。
我注视着他,问道:“你们都觉得很热?”
他忙道:“奴才并不觉得热……”
我穿着冬衣站立在桌案前,饱蘸墨汁提笔作画。
画中之人消瘦单薄,独立崖边,背后的云蒙山被萧瑟凄凉的秋雨所笼罩。她身上小紫貂披肩被秋风吹起,明眸神采暗淡,大颗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纤弱的身影临风欲折。
她在风雨中颤抖,如同一片飘零的秋叶。
我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任由思念的毒蛇折磨吞噬我的心。我最心爱的人,竟然如此无情背叛、伤害我。
我发觉她眼神中透出绝望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如同一把尖刀直刺入我的心脏,刹那之间,那片美丽的秋叶在我眼前坠落,去势决绝,毫无留恋。
风雨声汇集着我声声疯狂地呼唤,却无法将她追回。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狭隘和无知。
我的蕊蕊是清白的。
为了让我相信她,她不惜用生命证实一切。
是我亲手杀死了我最心爱的人。
我脑海中唯一残存的意识是追随她,让她不再孤独。
迷茫中,有数只手将我从悬崖边拉回,仿佛听见有人在说:“王爷珍重!夫人并非普通女子,与王爷缘分并未终结!”
缘分并未终结?
人死不能复生,我与她阴阳永隔,再见恐怕只有等待来生,何来的缘分?
袁珙的话却让我不能不信。
数十年来,他从不轻易说出每一句话。
纵使希望渺茫,总胜似毫无希望。
我有了一个苟且活在人间的理由,心脏那个位置,却是残缺的。
我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记忆在萧瑟的秋雨中停驻,只觉得无比寒冷,唯有熊熊燃烧的炉火才能让我感受到一丝温暖。
冬去春来,春远夏至,我身体的温度依然如故。
小内侍忙着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