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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志远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
张扬道:“无论男女老少古今中外,只要是人都想获得一种满足感获得一种尊重,我看您老也不能免俗,您老来黑山子乡寻根固然是一个理由,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想自己的成就获得家乡人的认同。”
安志远笑道:“我已经是古稀之年了,哪里还有那么大的虚荣心啊!”
张扬认准了安老头在装逼,他继续道:“虚荣心可不分年龄大小,很多老头子明明不能人道了吧,偏偏还要娶十岁的小姑娘,你说为啥?为的就是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他旁敲侧击的影射了一下老头儿,新近在娱乐杂志上看到安志远和某位港姐的绯闻尘嚣而上,这可不是张扬冒失,而是他发现这位老爷子好像特别喜欢别人刺激他,这就是受虐心态,大概平时捧着他的人多了,遇到一个对他讽刺挖苦的他反倒来了兴致,你不是喜欢受虐吗?今儿巧了,我张大官人最喜欢虐待别人,你算碰着了。
安老笑道:“听你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
张扬道:“就拿您老举例子,你在香港混的风生水起,大钱也赚了,名声也有了,香港什么条件都比咱们春阳好,怎么你还不辞辛苦风尘仆仆的跑到这山沟沟来?”
“思乡之情啊!”安老感叹道。
“我看您老是想显摆!”
安志远瞪大了眼睛,这话可不入耳:“我早已看透功名利禄,别人的看法我早就无所谓了。”
张扬笑道:“您说你一个人在香港人生地不熟的,你发了财,谁知道啊?别人尊重你那是看在你有钱的份上,可到了家乡就不同了,别人都知道你是一土匪的儿子,你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别人尊重你那是尊重你的能力,连带您爹都一起尊重上了,现在春阳很多人都说,生子当如安志远,做贼当做大胡子!”
安志远知道他在胡说八道,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一点张扬说得不错,他之所以回来不仅仅是为了寻根那么简单,他也想获得家乡人的认同,衣锦还乡,又有哪个人真正能够不去在乎呢。
安志远笑眯眯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要选你当招商办的副主任了,伶牙俐齿,不搞公关可惜了。”
张扬道:“其实吧,县里想让安老投资也没打算占你的便宜,前些日子老爷子才发表过南巡讲话,县里的政策之优惠前所未有,想来春阳投资的多了去了,从春阳走出去的成功人士也不止您老一个。”
安志远不动声色的看着张扬,我操,这小兔崽子给我用激将法呢。
张扬道:“不过您老名气大,又是过去市里竖立起来的港商先进典型,所以不能不把工作重点放在您身上。”
安志远不乐意了:“什么叫名气大啊?”
张扬拿捏出带着些许为难些许轻蔑的笑意,还是老毛病,尺度没控制好,这轻蔑的成分又拿多了,这就显得对安老不尊重,下面的话更是把安老气了个半死,这厮向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道:“现在很多人传言,说您安老不是不想投资,而是实力上……那啥……”
“我有没有实力别人说了没用……”安志远气呼呼的说了半截,有意识到上了这小子的圈套,脸上又浮起笑容道:“你说了也没用!”
张扬暗叹,这安志远不但是个老狐狸,而且是个小气鬼,指望着他投资家乡,看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两人说话的时候,安志远的孙女从西北角的厕所中走出来了,这丫头还是像那天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头上带着黑色棒球帽,脸上卡着墨镜,带着口罩,黑色小夹克,石磨蓝牛仔裤,脚上穿着黑色高腰户外鞋,看起来整一蒙面大盗,神秘感有了,狂野的味儿也有了,可是哪有半点名门闺秀的气质?单说她这身打扮,看起来跟个野小子似的,跟品味这两个字也不搭界。
安志远笑着向他介绍道:“我孙女安语晨!”
“我上次听你叫她妖儿……”
“那是小名!”
安语晨的目光透过墨镜冷冷盯住张扬,她对张扬没有半分好感,上次在青云峰上听着这厮把她曾祖父、爷爷,乃至整个安家挖苦了一通,留给她的印象这厮不但讨厌而且刻薄。
张大官人却没有意识到人家在瞪着他,礼貌的问候道:“安小姐好!”
安语晨根本没有理会他,来到爷爷身边:“爷爷,这里的环境实在太肮脏了。”她刚刚去过这里的旱厕,对这里的卫生状况极度不满。
张扬听到肮脏这两个字就有些不爽,心说你一小丫头片子怎么信口雌黄呢,这厕所还没正式启用呢,肮脏也是你弄出来的,这厮心里腹诽着,脸上却保持着彬彬有礼的表情,毕竟人家是贵客。
安志远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家乡还很贫穷落后。”
“那也不能不讲卫生啊!洗手间居然连冲水马桶都没有!”
张扬咧开嘴笑了笑:“好多了,现在老百姓都知道用卫生纸了,过去都是用报纸擦屁股!”这厮存心想恶心安语晨来着。
安志远笑道:“小张主任说得不错,我们小时候哪有这么多的厕所啊,一旦内急,田垄里河沟里哪儿没人往哪儿扎,别说卫生纸,报纸也找不到啊,树叶!泥块,抓到什么用什么,我现在的痔疮就是那时候留下的根儿。”
安语晨只喊恶心。
张扬和安志远却笑了起来,这件事勾起了安志远心中早已淡忘的童趣。
张扬发现这位传说中德高望重不易接近的香港富商也没有那么多的架子,说起话来也透着风趣。看他简朴的穿衣打扮,和蔼可亲的笑容,像极了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哪有半点儿的超级富豪气质,假如不是先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超级富豪联系起来。
安志远提出让张扬陪他去上清河村转转,他想打听一些事情。安志远爷孙两个也开了辆吉普车过来,看成色比张扬的那辆还不如,说是在春阳买的二手车,花了八千多块,张扬一比心中就有了回数,赵新伟给他的这个人情不小,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感谢他给赵新红治病。
安志远这次是从江城偷偷来到春阳的,也没打算过早的惊动春阳县领导,对张扬自然是千叮咛万嘱咐,张扬原本也没打算让过多人知道安老的事情,这样不声不响的更适合做安老的思想工作,只要能哄的安老头高兴,多少投资一点,他这个招商办副主任就算大功告成。
安志远兴致盎然,反倒是安语晨对张扬的敌意很大,虽然隔着墨镜,张扬仍旧能够时刻感受到她刻骨仇恨的目光,心说不知那里得罪了这位资本家的孙女,既然人家不喜欢他,自己还是别自讨没趣,选择敬而远之的好。
第四十八章【男儿有泪不轻弹】
张扬开着自己的吉普车把他们带到了上清河村,安志远特地让张扬到村口牌坊处停车,下车后拿起相机对着牌坊拍了几张照片。
张扬把从老支书刘传魁那里听来的典故说给安志远听,安志远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摇了摇头道:“这牌坊是大清朝乾隆年间那会儿才立起来的,为得是纪念上清河村的一位老寡妇,那寡妇生了三个儿子,儿子很小的时候,她丈夫就过世了,寡妇生的美丽非凡,不少人劝她趁着年轻改嫁,可是都被她拒绝,后来这位寡妇含辛茹苦的把三个儿子抚养成人,三个儿子都考中了进士,做了大官,乾隆爷有感于寡妇的贞洁,所以就御赐了这座牌坊。”
安语晨道:“爷爷,我小时候就听你说过这个故事,原来牌坊就立这里!”
安志远拍了拍牌坊的柱子道:“我记得小时候还能看清上面的一些字迹,现在早已被风雨侵蚀的模糊了,什么都看不清了,真是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啊!”
安语晨对这座古牌坊很感兴趣,站在牌坊前拍了几张照片。不过这丫头十分奇怪,拍照的时候也卡着墨镜带着口罩,看得张扬很是纳闷。
这厮笑眯眯道:“你这么喜欢牌坊,不如劝你爷爷投资家乡,我也给你立一座!”
安语晨瞪了他一眼,根本没搭理他。
安志远笑道:“这牌坊岂是能随便立的?古时候那都是贞洁烈女才有资格立牌坊!”
安语晨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爷爷,你怎么说话呢?我难道不是贞洁烈女吗?”
安志远和张扬同时笑了起来,安语晨一张冷脸对着张扬道:“你笑什么?”
张扬一脸的无奈,麻痹的我笑也得罪你?不就是个殖民地出来的资产阶级小千金吗?惹恼了老子,我他妈找机会专政了你!当然张大官人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这时候上清河村妇女主任刘信娥骑着自行车从牌坊旁经过,看到了张扬,慌忙下了车子,满脸笑容道:“张主任,您怎么来了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刘信娥最近接连举报了几个超生案例,从计生办得到了一笔奖金,也是张扬重点提出表扬的先进工作者,张扬是她的直接领导,看到张扬前来自然表现的十分热情。
张扬笑道:“又不是为了公事,这不,我大爷来了,我带着他到处转转看看!”
安志远暗笑这小子真能胡说,自己摇身一变成他大爷了。
刘信娥看了看安志远又看了看捂得严严实实的安语晨:“这位是……”
“我侄女!”张扬大言不惭的说。
安语晨差点没被他气得闭过气去,这厮厚颜无耻的占自己便宜呢,可当着刘信娥的面也不好说穿这件事,只能透过墨镜又狠狠瞪了张扬两眼,假如她的目光是刀子,这时候张扬已经被她戳成了马蜂窝。
安志远果然是一只老狐狸,顺着张扬的话说道:“你好,我是江城市文联的,来这里是为了搜集一些素材,写本小说。”
刘信娥一听安老是作家,马上双目生光,毕竟在这些淳朴的乡民眼中文化人的身上都披着一层神圣的光环,刘信娥有些激动道:“老先生来这里可算来对地方了,我们上清河村是个文化历史悠久的地方,咱不说别的,单说这牌坊就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其结果自然是把张扬说过的典故又说了一遍。
安志远耐着性子听完,不过这老爷子的涵养还是让人佩服的,听刘信娥废话了半天,愣是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不耐烦的神情,安语晨始终蒙着脸,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张扬却是听得气闷,终于忍不住打断刘信娥道:“老支书在吗?”
“没在,去县里了!”
安志远微笑道:“我听说过去这里出过一位抗日英雄孙二娘,不知她是不是上清河村的?”
刘信娥不由自主向安志远看了一眼,她低声道:“有倒是有过,不过早在抗日战争那会儿她就抱着手榴弹跟日本人同归于尽了。”
安志远低声道:“她的坟在这里吗?”
刘信娥摇了摇头道:“早没了,那个孙二娘听说是当年马匪头子安大胡子的女人,安大胡子死后,她就隐姓埋名的在上清河村住了下来,她炸得也不是日本人,而是几个打她主意的汉奸,那几个人看到孙二娘孤儿寡母的,对孙二娘生出邪念,你想孙二娘是当过安大胡子压寨夫人的,那性子可不是一般的刚烈,抓住一个手榴弹就拽响了,几个想欺负她的汉奸一起被炸上了天。”
安志远点了点头道:“孙二娘没有亲人吗?”
刘信娥叹了口气道:“听说有个儿子,不过爆炸之后她儿子也没影了,有人说死了,也有人说逃了,不过这么多年也没听到任何的消息,看来是死了。”
刘信娥忽然想起家里的猪还没有喂,向张扬告辞后慌忙去了。
张扬在一旁听出了些许的门道,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