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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密陪着小心说:“你息怒,息怒哈,我去教训他,我去教训他。”
老婆大人狠狠的哼了一声就把地板跺的山响的走了,刘子密看着老婆走远了这才敢挺直腰板进儿子的卧室。
刘子密的小儿子不过才八岁,长的瘦骨嶙峋的,带着一副圆圆的小眼镜,还长着一口小龅牙,此时他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
刘子密在床沿上坐下捅了捅他说:“你娃又咋个了?看把你娘气的。”
小男孩有气无力的说:“爸,我肚子疼。”
刘子密伸长脖子看了看,确定老婆不在附近后,俯□子压低声音说:“我耿直点,你也耿直点,想吃啥子零食,说噻。”
小男孩一听他老子这话,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两眼放光的说:“爸,咱们边走边说吧!”
刘子密牵着儿子蹑手蹑脚的从家里溜出来,他捏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也就够吃碗冰粉,小儿子撇撇嘴说:“爸,你穷死算了。”
刘子密一瞪眼说道:“你娃瞎说啥子!你老子的钱不全是被你花了,你还天天不好好念书。你老子就是个大老粗,连中国的英文都不会讲,你以后得给我学七八国的英文,你得是科学化的,化学化的。。。”
刘子密只顾教训儿子,一个不小心就撞上了人,他揉着脑袋大喊道:“你娃眼瞎了!”
“刘子密,躲在家里的日子过得不错嘛。”被刘子密撞上的人冷冷的说。
刘子密一听这声音冷汗都吓出来了,他站定脚点头哈腰的说:“程、程长官,好巧哦,咋个会是你嘛。”
程涛面无表情的说:“我有些事想问你。”
“程长官问,程长官问。”刘子密陪着小心说道。
“我想问你,你见过四季葱几回,除了碎尸案案发当天你去过望江以外,还有没有再去过望江楼?”程涛问道。
刘子密夸张的说道:“当然去过噻,卑职为了破此案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是没事就往望江楼跑,比跑厕所还跑的勤。。。”
“说实话。”程涛冷冷的打断了刘子密。
刘子密一缩脖子老老实实的交代道:“就、就去了那一回,四季葱也就见了那一回。”
“那天你扯开她的衣服有没有看见什么异常的东西?”程涛问道。
刘子密一拍巴掌痛心疾首的说:“没有嘛,程长官你说亏不亏哦,那天老子被她的脸迷住了,啥子都忘了看了。”
程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好了,我没有问题了,我看你病也好了,明天按时上班。”
“啊?”刘子密一听他的话心里立刻叫苦不迭。
程涛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银元递给他说:“给孩子买零食去吧。”
刘子密看着那两个银元手足无措的说:“这咋个好意思。。。”
“你不是出了名的顺妻四郎么,钱都在老婆手里吧,你手里那两个钱够买什么,带孩子去吃点好的。”程涛语气平淡的说道。
刘子密一听他的话感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哽咽的说:“程长官。。。”
“明天按时来上班。”程涛冷冷的打断他扭头就走了。
刘子密盯着程涛走远的背影狠狠的低声说道:“我齤日齤你先人!”
☆、游园惊梦
木质的楼梯一级级向上延伸着,程涛的马靴踏在楼梯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望江楼里听上去格外响亮。突然程涛脚下的楼梯和周围的墙壁晃动了一下,梁上就开始扑簌簌的落下灰来,他不由掩住口鼻轻轻咳了一下。刚才应该是地震了,最近成都总有这种小地震发生。
程涛上到二楼站定,环视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堂。下午的阳光斜射进来,把描着花的画屏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所有凳子都整整齐齐的倒扣在桌子上,朱漆的桌椅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卖花花洋碱,退油洋碱。”四下里静悄悄的,外面货郎叫卖的声音清晰可闻。阳光勾画出一身戎装的程涛修长的身影,他的军帽在他脸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笼罩在阴影中的眉目看上去俊逸又带着些许的温柔。
画屏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台老旧的唱机,唱机旁还放着一张落满灰尘的黑胶唱片。程涛摘下白手套轻轻拂了拂唱片上的灰尘,把它放在了唱盘上,他把唱针搭上去,唱片就吱呀呀的转了起来。一阵缠绵的琵琶伴着三弦的合奏从唱机中传了出来,唱的正是牡丹亭里柳梦梅的唱段。
程涛微闭了双目和着唱机轻轻唱了起来,他的声音浑厚悠远,抑扬顿挫的音调里透出古典的优美,他微微摇摆的身姿如风中颠摇的杨柳,纵是一身军装也仿佛就是那游园惊梦的翩翩公子柳梦梅。他的歌声在阳光里盘旋萦绕,在空旷的望江楼里回荡着。
一曲终了,唱机里三弦拨动引入旁白过场,此处该是杜丽娘出场了。程涛屈起手指轻敲着桌面和着三弦的节奏,转轴拨弦三两声后,一个如莺的女声在他背后响起:“这位相公好生面熟,你可还把奴家在心里记挂?”
程涛转过身来,他看到在厅堂的中央站着一身青色衣裙的四季葱,近黄昏的阳光给她全身披上了一层淡粉色的薄纱,她看上去姿容旷世,宛如天人。程涛吊起嗓子按着戏里的念白说道:“只恨香魂不得遇,我曾何处与小姐相识?”
四季葱微微一笑,一双玉一样的酥手翻了个腕花,用昆曲的花腔答道:“这位相公你留心想想,我们合该是曾在梦中见。”言罢她眯起双眸,那点缀着一颗泪痣的眼睛噙着说不尽的风情,她轻移莲步款款走向了程涛,和着唱机且歌且舞了起来。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我从那深闺之中奔逃出,不过是想和你温存一晌眠。忘情歌舞的四季葱就如同一个梦境一样,周身散发着慑人的美。
唱机里的音乐停了,四季葱收住了曼妙的舞姿向程涛微微福了福道:“献丑了。”
程涛沉默了片刻,举起手缓缓的鼓起了掌,他叹了口气说:“就算是汤显祖本人,也想不到他笔下的杜丽娘会如此美妙。”
“杜丽娘是谁?”四季葱问道。
程涛笑了下说:“就是你刚才唱的那出戏的主角,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唱的是什么吗?”
四季葱摇了摇头淡淡笑着说:“我只是唱而已,并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我也不懂得。”
程涛靠在放唱机的桌子上微微偏着头说:“你唱的是《牡丹亭》。”
“牡丹亭,”四季葱轻轻的重复了遍这三个字,“多美的名字,这是出讲花的戏吗?”
“不,”程涛笑了笑说,“是讲情的,而且是死者可以生,生者可以死的人间至情。”
四季葱微笑着说:“我不懂什么是情,就像我不懂什么是姹紫嫣红。”
程涛站直了身子将双手背在身后望着窗外说道:“没人知道什么是情,牡丹亭的题记里就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爱上一个人,就好像你不知道一朵花什么时候会开,一滴雨珠什么时候会落下,但你一旦为情所俘,那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感觉,就仿佛——”程涛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转过身望着四季葱的眼睛说:“就仿佛有一天你突然看见了姹紫嫣红是什么。 ”
四季葱听了他的话,那绝美的双眸深处突然起了一阵波澜,她那美的令人炫目的脸瞬间漾起了些温暖的人间烟火之气。程涛慢慢向她走来说道:“你好像很喜欢诗词,你会的多吗?”
四季葱摇了摇头说:“不多,都是听别人说的,别人说了我就记住了,我不知道那些诗讲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很美。”
“我也喜欢美的诗,我最喜欢的一句是看取三春如转影,你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程涛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四季葱的眼神微微恍惚了下,她想了想慢慢吟道:“似乎是折来一笑是生涯。 ”
“没错,就是这句,你记得是在哪里听到的吗?”程涛放低了声音温柔问道。
四季葱双眼恍惚的回忆着说:“扇子,醉花阴的檀香扇子。。。”
“果然。”程涛牵起嘴角轻轻笑着说,但他那被阳光浸润的温柔的双眸却如暴雨将至的天空一样骤然汹涌起浓重的暗影,他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然抽出了腰间的马刀就向四季葱挥去。
四季葱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的情况,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寒光闪闪的马刀向自己劈来。马刀清冷的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刀锋贴着四季葱的皮肤划了下来,但并没有伤到她,只是把她宽大的青色衫子劈成了两半。
刀锋的寒意另四季葱顷刻醒转过来,她在衫子散开前惊恐的尖叫了一声拢住了自己的衣襟,她踉跄的后退了两步,一个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她伏在地上攥紧了领口惊慌失措的望着程涛,她倾倒的身子如无力的卧在枝头的蔷薇一样楚楚动人。
程涛动作利索的刷的一声把马刀插回了刀鞘,他上前一步单膝蹲下,薄薄的双唇上挂着的微笑如刚才那柄锋利的刀一样闪着寒光,他眯起双眼玩味的盯着四季葱说:“真是有意思,一个歌姬居然连牡丹亭是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能完整的唱下来,我从没听过这天底下有光教唱词却不讲戏的师傅,你根本不是歌姬。”
四季葱的脸色苍白,声音却依旧镇定:“我天生记忆力过人,用不着讲戏就可以记住,所以我的师傅从来没给我讲过戏。”
“真是个奇怪的师傅,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师傅的名字,我真的对他很好奇, ”程涛冷笑了一下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想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师傅,竟然肯教一个男人当歌姬。”
☆、真实身份
四季葱听了他的话瞳孔陡然扩大了,他撑着自己的手臂软了一下差点完全跌倒在地板上,他定了定神扬起自己的脸说:“程涛,你不觉得你在讲一个笑话吗?”他的脸美的惊世骇俗,就算那敦煌壁画上的观音都难及他的脸庞夺目。
程涛冷冷的说道:“连我都难以相信这个事实,但把所有不可能的都排除,剩下的就一定是事实了。你看不见颜色,但你总能看出衣服的款式吧,一个女人,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为什么总穿这种遮住身形的宽大衫子,你为什么不愿意别人看到你的身体?据我所知你在成都没有委身过任何男人,唯一看过你身体的人就是那天无意扯开你上衣的刘子密,说来真是奇怪,从那天起就一直有女鬼想要了他的命,他到底看见了什么以至于有人执意要取他的命?你能预知大雨,你丝毫不怕望江楼里发生的命案,我想你应该不是个普通人。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人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还能驱使普通人难以驱使的力量,我猜你也是其中的一个吧,缠着刘子密的那些鬼就是你放出去灭口的对不对?”
冷汗顺着四季葱的脸孔慢慢流了下来,程涛接着说道: “一个月前德阳一个艺名叫四季葱的女孩第一次登台献唱后就莫名的失了声,那次演唱的现场有一个外国女人和一个不愿露脸的男人,我猜那个女孩的声音就在你的喉咙里,你之所以会唱那么多歌都是因为你强占着她的声音!”说着程涛一把掐在他的脖子上,四季葱的脸顷刻变成了青紫色,他死命的挣扎却挣不脱程涛的钳制,就在他马上要窒息的时候,从他微张的双唇中走出了一个寸许长的小鬼。程涛松开四季葱一把抓住了那个小鬼,那个小鬼尖叫一声就化成了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