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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爱-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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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四个字,卿卿如晤,没来及继续看下去,她手快,一把摔了电脑,屏幕一片黑,两个人 站在当地,他脑子里千回百转,又是气,又是慌,又是茫然,然而越想越是软弱,久久突然说:“你从来都不写邮件给我。”
致寒一言不发,退了一步,转身便走了。
她口齿绝佳,或辩或争,或说服或诱惑,三寸丁香舌所向披靡,平常极少动文字,在巴黎呆那么久,电话里怎么说都好,邮件没有,最多写明信片,寥寥几个字。问她她说连邮箱地址都没有申请过,这个人人都用即时对话软件天涯若比邻的时代,她固执的维护一种不大方便,却很实在的自由。
就连对沈庆平,都没有破例过。
那到底是谁,是这个例外。
沈庆平不知道,他眼睁睁看着致寒走出书房,洗澡,换了睡衣,睡了客房。
第二天一早起来,没有和他招呼,驱车去了深圳。
他想了半日没有明白过来,平日小心翼翼惯了,恍惚间觉得这回是不是也算自己错。
这回事,随着周致寒数日后回家,若无其事,不了了之。
沈庆平屡屡要问,屡屡咽下,那块垒积在心里,一点一点大。
他自后出去玩得更勤,做事分寸比从前松快,顾忌有,偶尔却要故意明目张胆留些手尾,心底若有若无的,暗暗盼着平地一声雷炸开来,炸出个什么结果都痛快,但是周致寒不上他的当,冷眼相对,似乎恼怒,却格外客气坦然,日子久了,他反而有些虚,慢慢又收敛起来。

这个屏幕上的邮箱地址,是不是五年前的那个,他不记得了。
和致寒邮件来去的人,是不是五年前的那个,他也完全不知道。
但故人不在,未必新人不来。似曾相识的苦涩感生发在喉头,他下意识的拿起电话,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一次两次,都是徒然。



王子山的高尔夫球场里面有一个别墅区,房子很少,就在当年地产低峰的时候,都一样卖得格外贵,到向晚,草木森然,四面八方冰冷肃静,唯一的人迹就是打夜场球的疯子。
老任和沈庆平都不是什么高手,打球一开始是为了凑热闹,后来凑热闹的人多了,变成了场面上不得不应对的一件事情,喜欢不喜欢的也就成了习惯,也有真迷的,一天不去打几个洞,跟心尖上爬了螳螂一样焦躁,每遇到这种人,沈庆平就觉得心虚气短,想想十八个洞差不多就是一天,耗进去跑都没处跑,跟被绑架了一样。
他和老任几十年的交情,首先一个原因就是互不勉强,兴之所至,我醉欲眠君且去,图一个舒服自在。
今天下了场,沈庆平一直心不在焉,挥杆都是草草了事,板起脸来,一副应付得不能再应付的厌烦表情,老任暗地里笑他,又不敢明说,只好尽尽做兄弟的意思,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说。打到第九个洞,沈庆平突然把球杆一扔,说:“回去吧。”
老任二话不说,即刻回去。
球杆放到了车尾箱,老任开车,沈庆平就开始打电话,这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并不期待会产生任何的结果。
但,偏偏就通了。
熟悉的柔媚声音在那边响起:“哎。”
她的习惯,接他的电话从不问好,也不叫名字,只是懒洋洋的哎一声,像是叹息,又像是撒娇。
这一下是惊吓是惊喜,沈庆平仓促之间说不出究竟,喉咙滞了两秒,鬼使神差问出一声:“你还好吗。”
致寒轻笑,浑然无事般,略带戏虐的答:“我?我会有什么不好。”
话锋一转,忽变端庄,冷冷说:“我明天回广州,有时间的话我们谈一谈。”
沈庆平几时听过周致寒这样口气说话,顿时背后汗毛倒竖,经风见雨的一个大男人,几乎战战兢兢问:“谈什么?”
致寒说:“难道你不知道?”
她似在酒店房间中,背景空旷安静,忽然有人敲门,致寒拿着电话,踢踢踏踏过去开,听到有男子声音说:“跟谁打电话。”
沈庆平紧跟着问出来:“谁在你旁边。”
致寒简单的说:“朋友。”
任他跟着问什么朋友,你有什么朋友在珠海这么亲近我不认识,不再理会,说:“我明天找你。”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忙音,沈庆平看着手机屏幕由亮变暗,大脑里一片空白,良久转头对老任一声叹息:“完了。”






周致寒和顾子维的相识,毫无值得纪念之处,奥美公关公司办的一个酒会,在城中一家著名的法式餐厅,请了同行,媒体和客户参加,衣着要求是穿出春天精致感觉。与会的大部分是女生,花红柳绿,裙裾飞扬,各自带着矜持微笑,在自助餐台前看着纯法式的食物品种挑挑拣拣。致寒都不例外,穿一条绿色裹胸连衣裙,浑圆肩膀雪白,丰美双峰微微露出,已经足够引人注目,脖子上戴白色珍珠项链,层层叠叠,样式繁复,却恰恰调和了那条裙子的过分明艳。
她在餐台前,与餐厅的行政主厨闲聊,严格来说,她不算是在场女人中最漂亮的,但气场慑人,顾盼间容不得人忽略。顾子维在入口签名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她说话姿态,妩媚横生;简直要超过风月场中那些经过严格训练的专家。
那位英俊的主厨显然很享受与她聊天的时刻,身体微微前倾,顾子维经过他们身边去拿沙拉,听到他说:“别人不行,是你,那当然一定可以。”
致寒发出轻轻的迷人笑声,摸一摸对方的手臂,说:“谢谢你。”
主厨很斯文,说:“不胜荣幸。”转身离开,不知道二人做了一个什么小小交涉致寒称了心,神色半是顽皮半是得意,一眼瞥到顾子维正注视她,笑容丝毫没有收敛,眨一眨眼,说:“你好。”
顾子维把注意力从沙拉上彻底离开,赶在她打完这萍水相逢的招呼就走之前,说:“好美的鞋子。”
两人的视线都落到那双鞋子上。
高跟鞋,粉红色,极浅的鞋口,狭窄的鞋身,只遮住脚趾后一线皮肤,鞋头有一只小小的珍珠色蝴蝶,她一双脚都在外面,脚趾甲上涂了和衣服一色的绿,秀气得不像真的。
她笑:“谢谢,你很会看。”
他喜欢她笑起来无所顾忌的样子:“你应该等一下再这么说。”
致寒斜斜飞一个眼风过去,无声的问一个为什么,眸子上挑,很媚,不是故意要诱惑谁,倒是习惯了,知道男人都是要吃这套的。
顾子维毫没有犹豫,说:“你的臀部更美。”眼睛闪闪发光,直视,对人际关系中那些谨言慎行的淳淳教诲,视若无睹。
周致寒没生气,只拍了一下手,很懊恼:“哎呀,我以为你会说脚。”
这时候主厨返回:“周小姐,特别为你做的甜点,等一下帮你送过去,您的位子在?”
“柱子后面那桌,谢谢你,我过去等了啊。”
顺势便走了,并没有多看顾子维一眼。
他于她如风过耳;不是值得所谓的一个人。
但顾子维并不那么容易放弃。
他端着整盘食物找到柱子后的那一桌;四个位;相邻坐了两个女子;一个是致寒;另一个也是美人;年轻而艳丽;打扮入时;言笑正欢;说的是公关业界一些蜚短流长的秘闻;致寒不大说话;慢慢喝手上一杯鸡尾酒;脸上带有合适程度的耐心;想必和对方也是初见。看到他过来,年轻女子忍不住顿了一顿话头; 之后声音便更清脆。
“我可以坐这里吗。”
“当然可以。”
顾子维问的是致寒;答的却不是致寒;她只对他微微看了一眼,神色无可无不可,比上一瞬间和那主厨谈笑时的状态,冷漠许多。忽然电话进来,她接起:“哎。”
对方想必在问她身处何处,她答得些微有点不耐:“说过了,奥美公关的一个酒会,花园酒店这边,唔,知道了,你九点半来吧。”
年轻女子在一边打趣:“查岗啊?看得真严。”
致寒一笑,喝完那杯酒,招手请侍者来,拿多另外一杯,蓝色玛格丽特,尝一尝,似乎不够满意,起身走到吧台去,请吧师加多十毫升龙舌兰,她走回来的时候同桌女子殷切关心:“今晚你喝了好多啊。”有意无意,看顾子维一眼,拿起面前杯子,似乎刻意想对比出来,自己喝的是纯洁健康的水。真正是年轻,时时刻刻流连在假想的争竞里。
致寒懒洋洋地舔一舔杯口的盐粒,侧过头去,淡淡说:“关你事么?”女子一怔。
顾子维忍不住笑起来。
她真的九点半就告辞,之前吃了两口甜点,餐厅行政主厨亲自端过来的,材料酱料至新鲜,放在小小香草蛋糕上的一颗樱桃,都比自助餐台上供应的漂亮得多。
顾子维和那女子都沾光,各自分到一份,的确味道上佳。
他在致寒离开餐厅大门前截住她:“没有和你换名片。”
她冷淡地说:“我没有名片。”
在他手上拍一下:“我是个闲人。”
一转就从旁边转过去,走了。顾子维看着她背影到街边,停了不过十秒,一辆宝马车驶到面前,司机位上的人从里面帮她开了门。



那时周致寒三十一岁;刚刚开始她人生最繁茂饱满的阶段,对于顾子维的搭讪和注意,她在十分钟之后作为小小的谈资提了一提,换来沈庆平:“不要出去招蜂引蝶。”的结论之后,便丢到了脑后,直到不久后她在国会,又遇到了这个命中注定要和她纠缠不清的人。



国会是广州最高级的夜总会之一,装修,姑娘和费用都很漂亮,豪客们出出入入,千金虚掷如土。在这里上班的女孩子,多半住在附近租金不菲的楼盘,傍晚三两成群去上班,是路上的一景。
沈庆平常常在这里应酬,不应酬的时候和三两好友,也不时过来喝喝酒,三楼的总裁房私密清净,关上门自成一体,有点大隐隐于世的意思。
他不大喜欢叫小姐,就是叫了,也放在一边凉着,倒愿意和妈咪聊天喝酒,喜欢后者世情通透,长袖善舞,偶尔不小心或太高兴,过量了,很醉的时候,就闹着要给周致寒打电话,怒气冲冲喊:“你,你来接我,不要,不要别人,你,来接我。”
还提醒身边的女人:“你是谁?你走开一点,我女朋友来了会打人。”
老任和麦子勤对这一幕看得最多,一开始看笑话,后来恨铁不成钢,再后来麻木了,一看到沈庆平将醉未醉,就一哄而上帮他打电话,对着周致寒哭诉:“你快点来吧,你快点来他就不敢喝了,他不喝了待会才有人买单啊。”
彼时周致寒多半已经睡了,拿着电话在那头迷迷糊糊的,听完嗯嗯两声,挂掉继续睡,除非是群众要求太过强烈,迫不得已,才会真的赶过来,点妆不上,面有倦容,进门的时候通常都有一副要把沈庆平斩立决的表情。一来二去,沈庆平知道她不喜欢,慢慢竟然去得少了,少到了国会的妈咪跑去问仍然坚持战斗在花天酒地第一线的麦子勤,沈先生最近是不是破产了?还是干脆被抓起来了?笑得他要死,见到周致寒就说她逼娼为良,对拉动内需促进消费,大大的没有贡献。

周致寒再厉害,生意场始终是生意场,有时候身不由己真的不是托辞。那天她到国会,沈庆平不在,倒是她自己为应酬而来。

她晚到了一点,一进包厢,就觉得气氛不对,好几个夜总会的部长都站在当地,屋子里静悄悄的,有个穿撒花大摆裙,显然是坐台小姐的姑娘半跪半坐在地上,浓妆都盖不住那脸色煞白,眼里含泪,嘴角湿湿的,身边一片狼藉,蓝带马爹利的酒瓶碎片到处都是,洋酒特有的味道在空气中浓烈蔓延。那姑娘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个调酒的方口瓶,里面大半瓶,颜色来看,都是纯的。

周致寒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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