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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样的女子,竟能让汝昌兄失常,越礼爱之……”宾客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汝昌……”应远非苦口婆心劝说着,忽听宾客中有人惊讶地啊了一声,厅里的议论声似被人一刀切下般一齐消失。应远非停了劝说,顺着众人的眼光看向厅外,不由得也是微微失神。
——厅外,沈青珞踏着雪花缓步而来,
她一头乌发挽成天仙髻,斜插着玉兰花样式的碧玉簪子。身上穿上浅碧色织锦长裙,束着月白色绣淡银色华纹腰带,纤纤楚腰,不盈一握。洁白的雪花围着她盘旋,整个人飘渺朦胧,宛若月下仙子。
及至到了近处,定睛细看,她那张明净的脸白得近乎透明,晶莹剔透处恰如清晨的朝阳照射下枝头上的露珠,婉转动人处却又似嫩绿的叶子烘托着的刚绽开的洁白粉嫩的小花。
“不是绝色,却别有一番与众不同的韵味,难怪!难怪!”有客人赞道。
不少人附和着点头,许多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皆心道此女别有一番雅致清新的气韵,难怪寡淡自持的萧汝昌为她着迷了。
沈青珞低着头走进大厅,她的脸色略显苍白,萧汝昌不待她福身见礼,上前挽住她的袖子,柔声道:“青珞,有了孩子怎么不跟我说?跟我回去……”
萧汝昌的话没有说完,裘世祯已一个箭步冲上前,一个手肘撞开萧汝昌,手掌朝沈青珞脸上扇去,口里骂道:
“原来你喜欢的是萧汝昌这样的小白脸,连妾都不算,孩子就怀上了……”
萧汝昌开始一愣,及至后来见裘世祯那巴掌在沈青珞脸颊边硬生生顿住,又暗感好笑,心道裘世祯为了保沈青珞不曝露在他面前,倒真是煞费苦心。
“青珞不明白萧公子和爷说的什么,青珞自问洁身自爱,绝没有苟且之事,何来孩子?”沈青珞身体轻轻地颤抖,珠泪在脸颊上摇摇欲坠。闺阁女子在人前抛头露面,沈青珞感到很委屈,心中对萧汝昌的恨又增加了几分。
“青珞,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有了孩子了,我不会置你于不顾的。”萧汝昌的声音柔得滴得出水。
“萧公子为何要如此污蔑小女子?小女子自问与萧公子远日无仇近日无冤……“沈青珞低泣,三分含怨七分恨。
“你说萧汝昌是诬蔑你?”裘世祯大声问道。
“是,求爷给青珞作主,还青珞清白。”
“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人看不上汝昌兄?”有客人好奇地小声道。
“这女子温婉纯良,看来不是……”也有的客人同情起沈青珞,怀疑其中有隐情。
……
裘世祯待客人议论得差不多了,不咸不淡地扫了萧汝昌一眼,对沈青珞道:“既然你说没有这回事,下去罢。”
给这样当众没脸,萧汝昌忍不下去了,本来只是要败坏沈青珞的名声,现在却是无论如何要把人带走了。
“青珞,你不随我走,难道要让我们的孩子认别的人作爹?”萧汝昌道,声音拔高了许多。
沈青珞走到厅门口了,闻言脚步一顿,回过头凄凄道:“萧公子,你也是大家出身,为何非得无中生有迫害于我?”
“怎是无中生有,得月茶社菊花雅座,你我在那里……”萧汝昌半隐半露,客人们看向沈青珞的眼光带上了猥琐的了然,沈青珞羞愤不已,袖子里的手狠狠地掐进掌心。
“得月茶社么?”裘世祯大声道:“裘海,带我名刺,去得月茶社把掌柜请来。”
“是。”裘海领命而去,众人已忘了到裘府是来赴宴的了,静静地等着看好戏。
得月茶社掌柜来得挺快,萧汝昌微笑着道:“掌柜得还认得我与这位姑娘吗?”
“认得,萧公子是城里名人,这位姑娘容颜秀丽,老朽印象深刻,两位来过老朽茶楼两次。”
客人哦哦连声恍然大悟状。
虽是有后着,沈青珞还是恨不得一幅白绫吊死算了,暗怪裘世祯找掌柜来做什?直接找了大夫来诊脉确认自己无喜不就驳倒萧汝昌了么?
裘世祯心中自有打算,光驳倒萧汝昌,不值得沈青珞抛头露面,他要在众人面前揭开萧汝昌伪君子的真面目,沈青珞跟他讲过与萧汝昌在得月茶社的两次见面,他心中有数,如此骤然挑起,萧汝昌也来不及收买茶楼掌柜,是难得的机会。真相揭开前,事情对沈青珞越不利,揭开后,众人就越会觉得萧汝昌面目可憎。
裘世祯开口道:“哦,老人家好记性。请问,他两位进你的茶楼,每次呆多久?”
“时间很短,第一次一盎茶时间不到,第二次也就几句话的时间。”掌柜的很肯定地道,为显示自个记性好,又补充道:“两次都是在伙计送茶点进去前就离开了。”
客人中有人啊地一声,裘世祯挑眉看萧汝昌,萧汝昌俊脸通红,魏隆帮亲不帮理帮惯了,嚷道:“进了门就脱裤子办事,也是来得及的。”
众客人再也止不住偷笑起来,猥亵的目光一齐瞟向萧汝昌七寸之地,有的心想萧汝昌多年不近女色,莫不是?
、枕畔香浓
萧汝昌如芒刺在背,此时骑虎难下,只得使出杀手锏。
“青珞,你跟我这样斗气,难道忍心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有娘没爹吗?”
沈青珞气得身体微抖,勉强压下怒火,摆出楚楚可怜姿态,红着眼眶哽咽着道:“小女子清清白白,哪来孩子?萧公子一再污蔑小女子,非逼得小女子自绝明志么?”
魏隆是整个无条件支持萧汝昌相信萧汝昌的,萧汝昌未及答言,他已跳出来道:“有喜了还不承认,你这个女人忒可恶了,魏业,去,请个大夫过来。”
“衡山堂的颜大夫医术精堪,请他吧。”萧汝昌心中已暗感不妙,长了个心眼。
裘世祯赞同地点头,道:“颜大夫医术不错,锦儿就是他给诊的脉,荷韵,去请锦姨奶奶前来,顺便诊一下脉。”
荷韵到蓼风轩时,薜曼云正陪着吴锦岚说话,听得裘世祯请吴锦岚前往,笑道:“嫂嫂,我哥这是要你慢慢地学着接待客人了,嫂嫂给小妹面子,穿上我送你的那套服饰吧。”
吴锦岚被薜曼云嫂嫂来嫂嫂去叫得心花怒放,寻思出去见客,也不用装清简了,欣喜地点了点头,薜曼云与小桐麻利地替她梳妆打扮起来。
颜子恺刚在裘府大厅站定,吴锦岚由小桐挽扶着过来了。
“颜大夫,有劳你先替锦儿把脉。”裘世祯迎了过去,小心翼翼如呵护珍宝一般扶住吴锦岚,也不让吴锦岚先与客人见礼了,一副怕累着吴锦岚的模样。
颜子恺乍见吴锦岚的装扮便愣住了,吴锦岚身上那件长裙繁复富丽之极,袖口和裙裾缀带着大小相若的珍珠,蜿蜒盘旋绕成凤凰图案,外面披着的那件雪白的银狐狸皮斗篷价值千金。
衣裳已是奢华至极,饰物更是精致,脖子上带着宝石项链,手腕上翡翠手镯,莫一不是精品。头上的点翠嵌珠凤凰步摇更是罕见的精品,翠鸟羽毛拼成凤身,两面缀红珊瑚珠,黑珍珠镶嵌成凤眼,红宝石作了鸟嘴,小嘴含吊着两串玛瑙雕琢成的小坠子。
这样的步摇,即便大富之家,非正室夫人也戴不起。
颜子恺一阵心酸,同时失望异常——吴锦岚远远走来,视线定在裘世祯身上,自己如同隐形了一般进不了她的眼睛。
“颜大夫,劳你给锦儿把脉,看看我们的孩子可安好。”裘世祯大声招呼道,一脸的喜气,冷硬的脸浮起几分温柔,颜子恺神思恍惚地上前,手指搭上吴锦岚的手腕后,突地狠狠掐上。
“怎啦?大夫,我们的孩子没事吧?”裘世祯急切地问道。
“没事,安好。”颜子恺眼神飘忽,空空地看向吴锦岚。
“太好了。”裘世祯很欣喜般,小心地扶着吴锦岚出了大厅,叮嘱小桐好生挽扶着,又目送吴锦岚走远,方回身进大厅。
“颜大夫,来,给这个女人把把脉。”魏隆过来,一手抓起颜子恺手腕,一手指向沈青珞。
“颜大夫,萧公子污蔑我有喜,求颜大夫给我把脉,证我清白。”沈青珞低声道,神情悲愤不已。
颜子恺尚不知沈青珞已没了喜脉,沈青珞的喜脉怎么回事他清楚,当下看着沈青珞沾满泪痕的脸,再看看满厅的客人,想起吴锦岚奢华的妆扮,想起裘世祯对吴锦岚的温柔,想起吴锦岚的喜脉,突地就没了再帮着吴锦岚的心思。
“裘爷,在下突感不适,烦你另请大夫,告辞。”
颜子恺一阵风般飘走,裘世祯恼道:“裘海,去,请上五六个大夫过来,一人突感不适,还有其他人。”
“是,爷。”裘海跑得飞快,萧汝昌还在想都中哪个医馆有交情时,裘海已经不见了。
早上一来一往请人,午时已过,客人肚子也饿了,但都记挂着等下的好戏,也没人提开席。
魏隆在不平地扑哧喘粗气,应远非皱起眉头,看看沈青珞,嘴唇蠕动想让裘世祯开席,裘世祯却走到客人中间寒喧交谈去了。
裘海动作很利落,一气请了五个大夫,年老的年轻的都有,有的与厅中的客人还是故识,进来了先与熟人打招呼,其后五个大夫推来推去,一个胡子灰白的老大夫先上前诊脉。
“身子骨虽弱了些,亦无妨,饮食上注意调理便是,不需开方。”老大夫抚着胡子道,起身让位。
“大夫,这喜脉呢?”魏隆急问。
“没有喜脉。”老大夫不解地看他,摇头道。
“啪”一声,萧汝昌身体一歪,连人带椅子直直地摔倒地上。
“汝昌。”应远非把萧汝昌扶起来,那头魏隆不满地喊道:“你们四位都来把一下脉。”
“魏隆,不用了。”萧汝昌惨白着脸,无力地道。心中明白中了裘世祯的计了,厅里数十双眼睛在看着他,他的诚信毁于一旦,从今以后,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众人在心中都要打打折思量一番了。
“汝昌。”魏隆不甘心地看萧汝昌,裘世祯冷着脸道:“几位大夫,劳你们都把一下脉,看看有没有喜脉。”
余下的四位大夫依次上前把脉管,当然是没有喜脉,裘世祯冷笑道:“萧汝昌,需不需要再把城中的大夫全请来把脉?”
“不需。”萧汝昌搭着应远非的手臂,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今日这脸,可真是丢尽了。
萧汝昌竭力保持镇定,然而终是没了勇气面对厅中众人,朝裘世祯微一拱手,踉跄离去。
裘世祯看着萧汝昌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刚棱的一张脸漾起笑容,宴罢回了蓼风轩钻到沈青珞卧房时,脸上的那抹笑容还挂着。
沈青珞靠在床头,默默地想着心事,听见暗门的响动,抬眼看了看裘世祯,又把目光挪回,看着帐顶发呆。
“咋啦?不高兴。”裘世祯急步上前,坐到床沿,拉起沈青珞的手摩挲。
沈青珞扫了他一眼,抿紧唇不出声,只一味盯着床顶瞧。
裘世祯讪讪道:“怪我今日让你在人前抛头露面了?”
沈青珞板着脸,眼眶微微发红,低声道:“今日的客人,只怕都看轻我了,若是有人问你讨要我,你怎么办?”
“有什么好考虑的,自然是回绝,放心,我虽不能说财势通天,保护你还是足够的。”裘世祯伸展手臂,把沈青珞搂进怀里,抬手为她揉了揉眉心,“想想高兴的事,萧汝昌肯定以为是吴锦岚听了我的吩咐捉弄他的,他奈何不了我,却不会放过吴锦岚,接下来,咱们等着看好戏吧。”
沈青珞唔了一声,神情略为好转的,今日一切按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倒真是有几分侥幸。吴锦岚若是不贪慕虚荣,不穿那套奢华之极的服饰,只怕也不能乱了颜子恺的心,颜子恺把脉时便不会是只注意到是喜脉而没有留意害喜时间。
今日的棋局是裘世祯反复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