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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来自地狱、地上,以及天上的邪魔,还有街道、四方的女神啊!带*明、徘徊于午夜,成为光之敌、夜之友的你啊!听到犬吠及见到流血就兴奋莫名的你啊!徘徊于坟场、与鬼魂为伴的你啊!嗜饮人血、为人间带来恐怖的你啊!戈噜戈、摩路诺,千变万化的月神啊!请你用仁慈的眼,来为我献上的祭品作见证吧!”
念完一遍,又从头再念,如此重复再重复,差不多默念了一百次吧。因为这篇咒语已经烙印在我脑海中,所以随口就能念出。
瓦斯炉上的锅子开始响起沸腾的声音。由于我将火力调成文火,就让它长时间烹煮吧。
我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咒文,意识渐渐远去。啊,我神志不清了!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去了一个遥远的未知之地。
一觉醒来,好像下雨的声音从阳台传来。那是令人讨厌的,仿佛要将世界溶化、冲走的酸雨声。我在床上扭动了一下身子,侧腹碰到一件坚硬的东西。我拿了过来,勉强睁开眼一看,是一本名叫《占星术杀人魔法》的书。看来,我是一边读书一边睡着了。
我将侧卧的身体慢慢转为仰卧姿势,周围一片昏暗。我微微睁开眼,朦朦胧胧的头脑还停留在睡眠与清醒的交界处。
我想象在夕阳照射下,波光潋滟的水面上漂着一块木板;而自己就仰面躺在木板上,看着缓缓变成蓝色的天空。
水面在波动,因为水正慢慢地朝着某个方向流动。这是一条河流吗?还是一股洋流?我无法判断。我没有桨,就这样躺在木板上漂流。我在走向死亡吗?还是前面有块乐土等待着我?我完全不知道。唯一清楚的是,我没有任何期待,前面只有黑夜,等着我的十之*是死亡。
那么在此之前的白昼,我是怎么度过的?我绞尽脑汁回想,但完全想不起来。
那是梦境呢,还是凭自己的意志捏造的幻想?我在恍惚的状态下凝神苦思,那是入梦前自己的空想吧?这种感觉真奇特。就在这一瞬间,我想起睡觉前所做的事。啊!我彻底想起来了,我做了非常恐怖的事。
“来吧!来自地狱、地上,以及天上的邪魔……”
我不知不觉念叨起来。但我不相信自己会做那种事,尤其是那样可怕的事。我继续望着天花板,头一动也不动,但左眼余光可以看到沙发。
只见留着双鬓后梳式长发的加鸟先生躺在沙发上,双腿并拢伸直,双手端正地摆在身体两侧。他什么衣服也没穿,身上也没有盖东西,呈现*状态。现在还是春天,看着他就觉得冷……
羞耻感袭上我的心头,我不敢直视加鸟先生。尽管我仰望天花板,加鸟先生的*还是进入我的视线里了。
“还有街道、四方的女神啊!带*明、徘徊于午夜,成为光之敌、夜之友的你啊……”
我的口中又吐出这些没有意义的话语,这不是有意识的,而是习惯成自然,脱口而出的。
就在此时,我惊叫一声,因为我见到加鸟先生*的右脚突然弹动了一下。但我还是仰望天花板的姿势,只用左眼的余光瞟着加鸟先生。
“听到犬吠及见到流血就兴奋莫名的你啊!徘徊于坟场、与鬼魂为伴的你啊……”
这不是我的意志,但咒语还是从我的嘴边源源不断地涌出。
“嗜饮人血、为人间带来恐怖的你啊……”念到这里,加鸟先生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的心脏急速跳动起来,几乎要跳出喉咙,太阳穴的血管几乎要爆裂。
我本能地睁大了眼睛,全身开始瑟瑟发抖。但我不敢转过头去,还是紧盯着天花板,只用左眼的余光看着加鸟先生的苏醒。咒语仿佛具有意志似的又从我的嘴里涌出:“戈噜戈,摩路诺,千变万化的月神啊……”
这么一念,加鸟先生慢慢抬起头来了,他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俯视着自己*的身体。他的右脚也开始慢慢地活动起来,并落到地板上。同时,上半身也慢慢抬起,头发轻轻地滑落到前额。
此时,我的精神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眼睛睁得滚圆,全身的颤抖甚至蔓延到下巴。
加鸟先生坐在沙发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用双手摸着长发,双眼充满迷茫。
“请你用仁慈的眼,来为我献上的祭品作见证吧!”
念完这段文字,我迅速地用毛毯裹住身体,在薄毛毯下的黑暗中,全身不停地颤抖。
躲在毛毯里的时间似乎变得漫长。对我来说,与其希望什么事情也不发生,倒宁愿有人尽快结束这令人窒息的时刻。
我感觉到头上的毛毯被慢慢掀开,但我仍然紧闭眼睛。大概过了十几秒钟,我稍稍睁开眼睛,只见在我面前浮现了一张有着波浪状头发、白皙而美丽的脸庞,有魅力的目光,正越过长长的睫毛注视着我。
“陶太君,谢谢!”从那白皙脸庞上的美丽嘴唇吐出了如歌般的轻声细语。
我在黑暗中摇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种话。接着他低下头凑近我的脸,似乎想亲吻我。我赶紧将头转向一边,又紧紧闭起眼睛。我感到如死人般冰冷的手指抚摸我的脸颊和额头,紧接着,冰冷的嘴唇吻了一下我的左脸。
幸好,对方的动作点到为止,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但那个吻冰冷而柔软的触感一直残留在我的左脸颊,持续了三十分钟之久。
世界保持着死一般的沉寂状态,在这天边黑暗的一角,核战争之后形成的酸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起身环顾四周,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泡了三杯茶。一杯给了御手洗,另一杯给了来访的客人,我自己捧着一杯,边喝茶边听他们谈话。外面的倾盆大雨哗哗作响,夹杂着来往车辆辗过路面的水声。
访客名叫古井猛彦,东京大学理科学院的化学教授,写过多部著作,是该领域的顶尖学者。他曾多次被推荐为诺贝尔化学奖候选人,看来得奖只是时间问题。古井教授不仅是日本化学界的权威人士,也堪称全球一流人才。这样的人物,竟然来到横滨,而且事先没有电话告知,就突然莅临寒舍,怎不让人吃惊!他的年纪五十岁上下,戴眼镜,右手拎着一只黑色皮质公文包,看起来是一位很低调的人。或许是因为外面雨声太大,而他又不像是会说客套话的人,所以只是微微点头向我们致意。虽然是初次见面,我也没要求御手洗替我作介绍。
他把雨伞放入玄关的伞架内,又脱下灰色的外套挂在我示意的衣架上。此时,御手洗看到老友来访,赶紧从书桌后站起来,快步上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然后按照惯例请客人到沙发上坐。
御手洗感叹地说:“差不多有十年不见了。”
对方点了点头。看来这位古井教授是御手洗的恩师之类的人物。
古井教授并非专程来找御手洗商量什么事情,只是说到这附近开个会,之后顺道过来而已。还说上次开会时也曾来访,可是没人在家,说完后便开始聊起家常。显然,他所谓的闲聊,一定是与世俗的八卦话题大不相同。你向教授介绍时下最红的流行歌星,或者跟他透露娱乐界名人某某某的丑闻,以及周刊上的热门话题,他可能浑然不知,甚至是根本就不感兴趣。这一点倒与我这位同居友人很相似。
两人隔着茶几在沙发上就座后,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题:“现在他们正在剔除没有被混合的RNA① ,然后计算剩下没有被混合的RNA释放的辐射能,由此可以发现胎儿的RNA与骨髓瘤患病RNA的混合形式有着明显区别。”
御手洗听完,一边笑着一边用力点头,然后回应道:“会不会是限制酵素所能识别的DNA部位产生突变,这些变异很偶然地积累起来,于是出现不同的结构。有这种可能性吗?”
“你这分明是寻找理论的漏洞,这是没有用的。毕竟卡罗林斯卡学院② 的那帮人可不是吃闲饭的。”
“那老师是怎么考虑的呢?难道这是蝴蝶效应① 的作用吗?做研究也要比体力啊!我认为先排除不可能的东西比较好。”
“哈哈,你说话还是那么尖锐。嗯,最近我对免疫抗体的多样性② 问题很感兴趣。”古井教授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
对于他们的交谈,我一句也听不懂,于是站起来去厨房洽茶渎水。当我端着茶回来时,两人的交谈已经转换到我能部分理解的话题上了。
“御手洗君,你真有先见之明!正如你之前预测的,现在自然科学界的最高端是分子生物学,物理学和遗传学就快成为过去式了。如今不再是物理学家得诺贝尔奖的时代了。”
“是啊。不过在日本,分子生物学好像被划分在了遗传学的范畴。”
古井教授听完,苦笑着说:“正如你所说的,日本还没有一所大学将分子生物学设立为一个独立的学科。”
“最近日美之间产生稻米纠纷,虽然日本几乎没有专业农户,却没有一家大学撤销农学院。”
“不仅如此,日本根本没有培养优秀科学家的制度,日本和美国的做法有着根本的区别。日本完全采用过去的师徒制,在大学里,教授向学生们系统地传授知识与技术,却不给他们练习和参加实践的机会。学生只能跟在后面,被动地看着教授用混合式或者利用同位素的标记式做实验。”
“是啊,很难通过实验室获取到最新的科研成果。”
“所以日本很难再出现诺贝尔奖获奖者了。美国与日本的人才培育方法实在相差甚远。”
“根据调查,到高中为止,日本学生还胜过美国学生许多,但进入大学后,这种压倒性优势就被逆转了。在日本,进大学本身成为了最终目标,但入学后学什么,准备取得何种研究成果,反而变成了次要的。”
“正是如此。”古井教授一边喝茶一边继续说道,“一切都局限在师徒制的框架之中,只要爬到教授的位置就算大功告成了,是农学院还是理学院都无所谓。回到乡下,大家也不管他到底有什么真才实学。但是看到近几十年科技的进步速度,我强烈感到日本知识机构的发展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在美国,旧的学院不断被淘汰,新学院不断成立,这样才能顺应最新理论的需要。而日本的文化教育机构日趋保守,由此看来,日本的科技发展前途一片暗淡。我们国家的学者总是把目光集中在落后的领域,而往往忽略了最先进的东西。因为他们总想着名节和地位。所以你刚才提出成立分子生物学研究室,我看一时还很难做到。”
“所以您才在做混合实验吧?”
“或许如此吧。你的眼光总是很长远,真了不起。而我却完全没有意识到遗传学的研究方法已经落后了。”
“生命体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是一连串偶然的产物吗?生命和思考都是物质层次上的现象吗?当尖端科学达到某个饱和点时,科学家或许又会回过头来探讨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时代的问题,我相信以后这些问题的重要性将日益凸显。”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回到我们的世界,我们实在很需要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才。”
“不、不,我只是思考自然科学的走向和发展趋势。例如,就遗传学的研究而言,在孟德尔① 那个时代,他只能以豌豆和果蝇作为主要的研究对象,如今则是研究噬菌体和细菌了。但是,λ噬菌体的遗传因子只有五十个,而人类的遗传因子有五万至十万个。这就好像看到沙拉的图片就对调味酱的味道大放厥词一样,今后的研究对象可能是哺乳动物,是老鼠或者兔子,接下来就是狗或者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