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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孩子!”亨利·麦里维尔大声说,“你没从那前门出来,她也没有。”
“没有!我是从后门出来的!后门正对着树林。”
“是的。后来呢,”
“嗯,我去找这些他妈的——”
“不,不!我是问她呢?”
“威奇?她在里面把后门拴上了。我记得她还站在窗户玻璃那儿朝我咧嘴笑呢。她——”比尔突然不说了,他的眼睛瞪大了,然后又闭小了,仿佛受到一个念头的冲击。
他们三个人转身望着别墅。
“对了,”比尔使劲清了一下嗓子,“对了,你们后来见到威奇了吗?”
“没有。”
“这不可能——”
“这可能的,孩子。”亨利·麦里维尔说,“我们最好到那里去看看。”
他们急急忙忙走进门廊。日落之后地上升起阵阵热浪和潮湿的芳香。半小时后天会完全黑下来。比尔·塞奇推开前门,喊着威奇的名字,这喊声好象穿透了所有的房间,在整个别墅回荡。走进别墅,他们感到一阵阵闷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那儿的窗户有好几个月没有打开了。房间里面没有人回答。
“进去看看,”亨利·麦里维尔大声说道,“别喊叫了。”这位大师十分紧张,“我敢肯定她没从前门出去,但是我们现在要保证不让任何人溜掉。”
他跌跌撞撞地拉过他们在门廊前用过的桌椅,把前门拴上。他们来到一条狭窄的走廊里,这儿曾经很漂亮,镶木地板,松木板墙,走廊一直通到后门,门上镶着玻璃。亨利·麦里维尔蹒跚地往前走。他检查了那扇门,发现锁着呢,跟比尔说过的一样。
妖怪林越来越黑。
他们三人一起搜查别墅。别墅不大,在走廊一侧有两间大屋子,另一侧有两间小的,还有卧室和厨房。亨利·麦里维尔仔细搜查每一处可以藏身之地。屋子里尘土飞扬。所有的窗户都从里面挂上了。烟囱道太窄,人根本钻不进去——威奇·亚当斯没在那儿。
“噢,天哪!”亨利爵士小声说。
连亨利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他们聚到一起,都来到洗澡间。门是开着的,一个小龙头正在不紧不慢地滴着水,一点余辉从毫无光泽的窗户玻璃射进来,照在三个仿佛是游魂的脸上。
“比尔,”夏娃声音颤抖地说,“这是欺骗。噢,我多么希望她出来啊!这是欺骗。”
“她在哪儿呢?”
“亨利爵士可以告诉我们!是吧,亨利爵士?”
“嗯,这个嘛……”大人物低声说。亨利·麦里维尔的巴拿马帽上有一个大黑手印,那是他检查完烟囱后抹上的。帽子下面,他那双眼睛怒目而视。
“孩子,”他对比尔说,“关于这套把戏,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当你去采野草莓的时候,你敢保证威奇·亚当斯没跟你一起去吗?”
“上帝作证,她没有去。”比尔回答说,语气激动而诚实,“再者说,她怎么可能呢?你看后门是拴好的!”
亨利·麦里维尔又在帽子上按出两个黑手印来。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耷拉着脑袋,向狭窄的走廊里走了两三步。他的脚差一点儿踩上什么东西。他拾起来一看,是一张很大的方形防水薄油布,有一个角参差不齐。
“您找到什么了吗?”比尔紧张地问。
“没有,我是说没找到什么有用处的东西。等一等!”
走廊里端的左边是威奇·亚当斯小时候的卧室,她是在那儿失踪的。亨利·麦里维尔虽然刚才已经检查过一遍了,可他还是打开了门。
妖怪林几乎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隐约可以看到二十年前这间屋子的情形:屋子是用荷叶花修饰,窗帘镶着花边,红木家具擦得象镜子一样锃亮,在用白纸裱的墙上反光。亨利·麦里维尔似乎对窗户特别感兴趣。他用手小心翼翼地摸着窗框。他到处都摸遍了,甚至吃力地爬上一把椅子去摸窗框的顶端。他从比尔那里借来一盒火柴。划着后,火柴的火苗刺激着人的每一根神经。
“亨利爵士,”比尔说了十多遍,“她在哪儿?”
“孩子,”亨利·麦里维尔沮丧地说,“我不知道。”
“我们离开这儿吧,”夏娃突然小声喊起来,“我知——知道这是个骗局;我知道威奇是个骗子!我们还是走吧。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走吧!”
“其实,”比尔清清嗓子,“我同意。无论如何,我们在明天上午之前是不会找到威奇的。”
“噢,怎么不会。”威奇的低语声从外面的黑暗中飘进来。
——夏娃尖叫一声——他们点着一盏灯——但是那儿没人。
必须承认的是,他们从别墅离开时的样子可不那么体面。他们是如何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二脚,东倒西歪地穿过草场;如何把毯子和装野餐的大筐堆放到车里;如何好不容易才找到大路。这些最好就不在这里—一描述了。
第三章
亨利·麦里维尔爵士从此对这件事嗤之以鼻——“感觉有点儿傻呼呼的,不过如此”——毫无疑问,他没有勇气再提及此事了。但是他感到担心,非常担心。这从后面发生的事情中我们可以发现,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亨利·麦里维尔到克莱里奇家适当吃了点夜宵之后,回到布鲁克大街自己的公寓睡觉。早晨三点钟,即便是夏天,天也就刚蒙蒙亮,他身边的电话铃声把他从恶梦中惊醒。他在电话中听到的声音使他血压升高,头晕目眩。
“亲爱的亨利爵士!”一个熟悉的、妖精般的声音低吟道。
亨利·麦里维尔完全从梦中清醒过来。他感到无比恼怒和暴躁。他打开旁边的灯,仔细戴好眼镜,不失身份地冲着电话说:“我是不是十分荣幸地在和威奇·亚当斯小姐讲话?”——他的这种客气是危险的。
“噢,是的!”
“我完全相信,”亨利·麦里维尔说,“你一直过得很愉快。你还俗了吗?”
“噢,是的!”
“你现在在哪儿?”
“恐怕,”一阵忸怩怕羞地笑声,“要保密一、两天。我想要好好地教训你一下。祝福你,亲爱的。”她挂上了电话。
亨利·麦里维尔一声没吭。他爬下床,在屋里来回踱着步,身上穿着一件一直拖到地的旧式睡衣,遮住了威严的大肚子。既然他早晨三点钟就让电话给吵醒了,那么,他该做的显然是去吵醒别人。
“不,先生,”总检察长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之后冷淡地说,“我不介意你打电话吵醒我,一点儿也不!”他又有点自鸣得意地说,“因为我有消息要告诉你。”
亨利·麦里维尔怀疑地望着电话:“总检察长,你是想再一次愚弄我不成?”
“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不是吗?”
“好吧!好吧!”亨利·麦里维尔呼喊着说,“什么消息?”
“你还记得你昨天提到了威奇·亚当斯案件吗?”
“从某种程度上说,是的。”
“嗯,啊!我跟我的同事们大致议论了一下。有人向我提示,去见一位律师,他是老福莱德·亚当斯先生生前的律师。亚当斯先生是六、七年前去世的。”总检察长的话是充满了胜利的语调,“我早就说过,亨利先生,恰克·兰德尔在那幢别墅里设置了一个机关,以便有事时能迅速跑掉。我是对的。这个机关是……。
“你很对,总检察长。这个机关就是窗户。”——可以肯定,对方大吃一惊。
“是什么?”
“窗户,”亨利·麦里维尔耐心地说,“你按一下弹簧按钮,整个两扇锁在一起的窗户就会在两面墙中间滑下来,这样人便可以爬过去。然后再按一下按钮,窗户便可复原。”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噢,伙计!在迫害天主教徒时期,他们经常在农村给人打这种窗户。这当然是事后的猜测。只是……机关不灵了。”
总检察长似乎很心烦:“它现在已经不灵了,”他附和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可以猜到。还是你告诉我吧。”
“因为就在亚当斯死之前,他发现他那宝贝姑娘让他惶惑不安。这件事他只告诉他的律师。他拿了一把四寸钉子把窗框全都钉死了,就连猩猩也奈何不得。窗框刷了油,这样便不会引人注意。”
“噢。你现在。已经注意到了”
“我怀疑那个姑娘本人可能也知道。但是上帝啊!”总检察长严厉地说,“我将非常喜欢有谁能去试一试!”
“你愿意吗?嗯?那么,你对这个姑娘再一次在自己的房间里失踪感兴趣吗?”
亨利·麦里维尔开始叙述了事实经过,但是他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对方发疯了。
“真的,总检察长,”亨利·麦里维尔严肃地说,“我不是开玩笑。她没从那扇窗户出来,但是她确实出来了。你最好来见我。”他下达命令,“明天上午,还是这个时候。老兄,祝你睡个好觉。”
第二天午饭前,总检察长面带倦容走进保守党高级官员俱乐部大楼的会客厅。会客厅阴森昏暗,通向一个通风井。客厅四周挂着长着络腮胡子的绅士肖像。他们样子忧郁、暴躁。客厅里到处有一股木头和皮革发霉的臭味。桌子上虽然放着威士忌和苏打水。亨利·麦里维尔还是坐在远离桌子的一只皮椅子上,双手摸着秃脑袋。
“嗯,总检察长,你得穿便衣,”他警告说,“这事儿可能很离奇,但是跟警察毫不相干,起码是现在。”
“我知道这事与警察无关,”总检察长严肃地说,“但对我都一样,我已经跟阿里斯伯雷的警察长通过话了。”
“福勒?”
“你认识他?”
“当然,我谁都认识。他要监视那儿吗?”
“是的,他想看看那幢破旧的别墅。我已经吩咐过,所有的电话都直接打到这儿来,同时,先生——”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真好象是鬼使神差似的。亨利·麦里维尔抢先接了电话。
“我是老头子,”他说。无意中摆出一副大人物派头,“是的,是!总检察长在这儿,但他喝醉了。你就先告诉我吧。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里小声说着什么。
“我当然检查过厨房的柜橱了,”亨利·麦里维尔吼叫道,“尽管我想威奇·亚当斯不会藏在里面。什么?再说一次……盘子?杯子被……”亨利·麦里维尔的脸上露出恐惧。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神气十足的样子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连电话里说什么都没去听。他的脑袋里正在思索着事情发生的全部经过。虽然对方的话还未说完——他竟然挂上了电话。
亨利·麦里维尔晃晃悠悠地走到桌旁,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总检察长,”他小声说,“我差不多是干了一件最愚蠢的事。”他清了清嗓子,“这件蠢事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伙计,可以的。别因为我刚才撂了福勒的电话,就跟我喊叫。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威奇·亚当斯失踪了。当她说她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的时候,她讲了实话。”
“你怎么知道?”
“她死了。”亨利·麦里维尔回答说。这句话在这间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沉重。墙上一张张络缌胡子的脸在向下看着,“你知道,”亨利·麦里维尔茫然地接下去说,“当我们想到威奇·亚当斯是个骗子的时候,我们猜对了。她是个骗子。为了引起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