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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水野走进了书房。他担心优子跟着进来,但似乎她还有家务没有做完,继续干她的活儿去了。
水野在帆布椅子上坐了下来,点着了一支烟。他想清理一下思路。他很清楚,如果不明白渡边的想法和他的要求,与他贸然会面是很危险的。
首先他要把两年前的情况回忆一遍。
那个奇怪的电话,便是一切的开端。自己在那个电话里流露了希望久美子死的心愿。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事实。这里就有个问题:打那个电话的人恐怕就是渡边,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这个秘密愿望的呢?
那个电话的第二天,久美子便死于非命。当时水野不曾把那个电话与久美子之死联系起来加以思考,但如今看来,两者之间肯定是有关系的。根据渡边今天在电话里透露的口风,大约渡边在那一天把优子为自己插上的铃兰草误认为同意杀妻的暗号了,于是他便着手进行谋杀。然而渡边为什么要杀久美子呢?还有,久美子和渡边的关系是不是单纯的两性结合?这里还有没有秘密的背景呢?
这些姑且不论,因久美子之死获利最大的是自己本人。自己担任了董事长,继承了财产,还娶了个年轻的后妻。看起来一切都在为自己而运转。当时警方似乎也曾经怀疑过自己,几次对自己提出老一套的问题。可是,自己当然不会说出那铃兰草的事情。那铃兰草的白花并不是自己插上去的,而且很难想像渡边与铃兰草有什么关系。更何况自己不想多此一举,自找麻烦。
水野一边抽着烟一边想着,但总是不得要领。他无法进行明确的推理。
“现在是了结的时候了。”他失去了推理的兴趣,便下了这个结论。
“渡边不就是想要一笔钱吗?好吧,给他十万二十万。”
渡边杀害久美子,究竟是如法庭判决所说的确系过失,还是出于某种动机蓄意谋害,至今还不清楚。不过水野因久美子之死而得到了恩惠却是事实。既如此,不妨给他一点“小费”吧。这就是水野的想法。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优子送来了红茶。她见水野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便嗔怪地说道:“哎呀,原来你闲着呀?”
“嗯,我在想个问题。”
“什么?是渡边先生的事儿吧?”
在这些地方,优子总是敏感过人。这是她从当秘书时就有的。她经常把水野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连水野的心理活动也能察知一二。
久美子生前,优子还是秘书的时候,水野见她对自己如此体贴,便误解为这是她对自己的爱情表示。
基于这种误解,有一次水野在赴宴归来的途中便向优子调情,结果遭到拒绝。
“怎么样?你喜欢我吧?”
优子听了这话,冷冷答道:“嗯,我尊敬你,可这和喜欢不同。”
“可是……”
“何况,就算我喜欢董事,还有夫人在吧?我可不想自找苦头!”优子一边说,一边斜眼打量水野的表情。
“是吗?那我跟妻子离婚怎么样?”
也许是酒精在起作用吧,水野纠缠不休。
“董事别无理取闹了吧。”
优子笑了,她这一笑风情毕露。对这个可爱的优子,水野也有了恋慕之情。然而他没有勇气进一步追求。因为他毕竟害怕久美子。
“不,我才不想渡边的事情……我想好了,给他一笔钱算了!暂且给我准备10万元吧。”
“啊!给钱?为什么?”
“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我觉得他挺困难。”
“可你这么做,反而会坏事的。”
“坏事?”
“对呀!这一来,就好像当初是你委托他杀人的了,不是吗?”
水野不由得紧盯着优子的面孔。
“什么?你有这种想法?这可不是好玩的!我……”
“哎呀!生气了?好吧,就当我没说。我只是担心嘛。”
“担心也好玩笑也好,都过分了!”
水野说着,把茶杯举到嘴边。可是,连他自己也难相信,他动摇了。他想:我究竟为什么会觉得心中有愧呢?好像久美子真是自己买凶杀害的。他被人点中了痛处,竟然狼狈不堪。这究竟是什么缘故呢?
“可我还是担心嘛!渡边先生会不会动武?”
“他敢!他凭什么动武?”
“那我就放心了。啊,没准还是给钱的好。舍不得几个钱,到头来惹祸上身得不偿失呢!我这就去准备。”优子突然改变了主张,说罢离开了书房。
10
当天傍晚,水野在7点半钟出了家门。步行只用了20分钟就来到了N河堤。他登上河堤,环顾四周寻找渡边。
没想到,就在他的身后有个人说话了:“喂,我在这儿呢!刚才我一直跟着董事——不,跟着董事长走来的。”
“那你干吗跟踪?”
“跟踪?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担心你不来……”
渡边穿着工作服样的衣裤。他在公司时,员工当中就数他最爱修饰打扮,可如今这身打扮却不大相同了。水野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上上下下直打量。
“哎呀,你是看不惯我这身服装?没有职业,每天打工,所以……”
“是吗?你受苦了?”
“不,这没什么!何况这种生活即将结束……”
“嗬!说说看,找到了什么好差事?”
水野这么一问,渡边撇了撇嘴,表情有些怪怪的。水野以为他是装模做样。
“你说什么?”渡边提高了嗓音,“董事长先生,别装蒜好不好?我这一生不是得让董事长关照吗?”
“你尽说怪话。莫名其妙!我不记得许过这种诺言。”
“不用说诺言吧,只要有过类似的事也就够了。”
水野懂得这话的含义。正因如此,他才获得了相当的地位和金钱。不过,终生关照又另当别论。
“别瞎扯啦!你这是白日做梦,不过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吧?还有,久美子在世时你和她干下了好事。现在你倒有脸来见我!”
“你说那件事!怪了!我的话你真的相信了?”
“嗯?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我跟前任董事长相好的事儿嘛!那都是胡编的。”
渡边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胡编的?”
“对,你想想吧,你自己也并不爱那位夫人吧?她根本没有女人味嘛。”
“可你那一天跟她睡觉总是事实吧?尸体检验的结果,验出了你的精液。”
“这倒没错。可那种场合只好这么做了。你还不明白吗?”
“啊!我真的不明白!”
“是吗?要不要我说明当时的情况?”渡边接着说道,“你还记得吧?当时在秘书科我是前任董事长的随员。由于职务关系,我几次到过府上,那时候我就想好了一些计划。我发现,董事长的休息日里家里没有女佣,家里又是那么宽敞,就是在屋里叫喊几声,外边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于是,那一天我刚到府上,立刻把董事长抱在怀里,董事长大吃一惊。这也难怪,平时我总像绵羊一般柔顺,是个唯唯诺诺的小职员,她根本没料到我会有这般无礼的举动。”
当时,久美子给了渡边两记耳光,一边说:“干什么?你疯了?”可是渡边毫不怯阵。他早已料到多少会有抵抗。他从身后抱住肥胖的久美子,用右臂扼住她的脖子。不一会儿,久美子的身体瘫软了。这只是一时昏厥,她并没有死。
渡边把四肢无力的久美子搬进卧室,接着给她脱光衣服。他必须做得不露痕迹,使别人看了以为是久美子自愿脱衣的。他小心翼翼地避免弄破衣服,又把脱下的服装仔细地折叠起来。
一切准备停当,渡边正在脱自己的衣服时,久美子恢复意识了。她惊叫一声,做出了反抗的姿势,并想掩藏自己一丝不挂的躯体。这引起了渡边的兴奋……
渡边对水野说道:“说实话,我最担心的就是和你夫人同床时能不能发生性行为。我的计划是伪装成性行为过失致死的假象,所以尸体上必须留下性交的痕迹。可是在水野夫人跟前,我对她的信心不足。我平时就没把她当做女人,只是尊奉为董事长。偏巧董事长叫了一声,又企图掩饰裸体,虽然我以前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到过女性魅力,可她那个动作毕竟是带女人气的。这一来,我最担心的事情居然进行得十分顺手。”
渡边就是这样强奸了久美子。在这个过程中,他用右手扼住久美子的脖颈,使劲掐了下去。久美子死了。
“此后的事情你想必也很清楚了。警方的调查,也不出我的预料。虽然判决拖延了一些时间,但好歹以罚款3万元了结了。”
11
N河堤是东京著名的男女幽会场所之一,但水野和渡边所在的这一带位于N河堤一端的僻静处,交通不便,所以几乎看不见人影。
他们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着。
“原来如此……”听完渡边的说明,水野轻轻叹息一声,“听了你刚才的解释才明白了你是怎样杀死久美子的。可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为了这个,警方追究你的罪责,法院又罚款3万元,这划得来吗?”
“你说什么?”渡边突然提高了声调,“不是你托我干的吗?”
“你在做梦吧?别无理纠缠好不好?我怎么会委托你干这种事呢?”
水野知道最终免不了出几个钱打发渡边,但他想尽可能地杀价。而且,如果一开始就百依百顺,往后说不定还得一次又一次让步。
“不见得吧?哼,你想想那束铃兰草的事情吧!”
“这件事首先就是个误会。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别开玩笑!两年前的那一天我给你打过电话。我说,如果你想要我杀死夫人,就插上束白花。第二天,你果然插上了铃兰草!”
“怎么回事呀?我毫无印象。”
“哈哈,水野先生,你这人好厉害!你叫部下去杀人,自己坐享其成,却把那部下扔掉不管!”
水野在交谈时心中暗想:还得抵挡一阵!打过电话是事实,铃兰草出现在办公桌上也不假。那虽不是我下令,但渡边把它误认为杀人指令恐怕也是实情。然而了解内情的,只有自己和渡边而已。此事没有任何证据。如果抵赖到底,渡边也无可奈何。
“渡边君,你还要血口喷人我可要生气了!我根本没想杀害久美子。”
“是吗?可你至少巴不得她快点儿死吧?”
“开玩笑要有分寸,得分清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说这些话,有什么证据?”
“那件事发生以前不久,有过一个宴会,是为了庆贺与美国H公司缔结合作关系。赴宴返回时,董事——不,现任董事长水野先生在汽车里曾挑逗过秘书三枝小姐,也就是现在的董事长夫人。司机把当时的情况都告诉我了!三枝小姐说:‘有夫人在,我可不干!’是吗?可是水野先生听了这句话默然不语。当时你一定在想:‘啊,要是久美子死了多好!’三枝小姐的魅力是能叫男人失魂落魄的。啊,失礼了!是呀是呀,如今万事大吉,二位结成了夫妻。怎么样?你和心爱的女人同享幸福,没想到应该感谢我吗?”
水野认为做交易的时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