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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雷德纳博士不在那里,那个办公室的本身是开着灯的,里面除了詹森小姐之外什么人也没有。她伏在桌上哭,仿佛已经肝肠寸断了。
那情形使我大吃一惊,她本来是那样镇定,那样能控制自己的人,看到她这个样子,真可怜。
“究竟是怎么啦、亲爱的?”我叫道。我搂着她又拍拍她。
“好了,好了。这样是无济于事的,千万不可独自坐在这里哭。”
她没回答,我觉得出她痛苦万分,抽噎得混身发抖。
“别哭,亲爱的,别哭,”我说,“忍一忍,我去给你泡一杯热茶吃。”
她抬起头来说:“不必,不必,没有关系,护士小姐,我这样真太傻了。”
“你有什么烦恼,亲爱的?”我问。
她没有马上回答,后来她说,“这一切太可怕了。”
“现在不要想它,”我对她说,“木已成舟,不可挽救,烦恼是没用的。”
她坐直些,然后开始轻拍着自己的头发。
“我是在自己愚弄自己,”她用她那沙哑的声音说,“我一直在打扫这个办公室,并且整理一下,我本来以为最好做点事情。后来,我突然想到,非常难过——”“是的,是的,”我急忙说,“你现在所需要的是一杯热茶和一个暖水壶,躺到床上休息。”
结果,她照我的意思做了,她怎样抗议我都不理。
“谢谢你,护士小姐。”我送她上床后,她在吸着热茶,暖水壶也有了。这时候她说,“你实在是一个亲切而聪明的人,我并不常这样愚弄自己的。”
“啊,在这样的时候,任何人都可能这样做,”我说,“一件事令人烦恼,再加上另一件。紧张、惊骇,这里有警察、那里有警察,到处都有警察!啊,我自己也觉得神经紧张。”
她用一种有些奇怪的声音慢慢地说:“你方才在那里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木已成舟,不可挽救。”她沉默片刻,然后——我觉得很怪——她又说:“她生前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不过,我没争论这一点,我始终感觉到詹森小姐和雷德纳太太相处不很融洽是很自然的事。
我想,不知道詹森小姐是不是暗地里感觉到她很高兴雷德纳太太已经死了。还有,不知道她是否因为这样的想法而感到难为情。
我悦:“你现在去睡觉,不要担什么心。”
我只是捡起很少的一些东西,就把她的房间收拾整齐了。
像是搭在椅背上的袜子呀,挂衣架上的套装呀。地板上有一团揉皱的纸,想必是由衣袋里掉到那里的。
我正在把那张纸弄弄午,看看是否可以扔掉,于是,她突然吓我一大跳。
“把那个拿给我!”
我给她了一有些吃惊,她叫的声音简直是不容分说。她由我手中夺过去——可以说是夺了过去——然后拿到蜡烛上面烧,直到烧成灰才罢休。
就像所说的,我吃了一惊——所以只是眼睛睁得大大的瞧着她。
我没时间看那张纸是什么——她夺得那么快,但是奇怪得很,那张纸燃着以后,卷成一卷,朝我这方向吹过来,于是我看到纸上面有墨水写的字。
等到我上床睡觉的时候,我才发现为什么那些字看起来好像很熟悉。
那纸上的字和那些匿名情上的笔迹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詹森小姐懊悔得受不了,才有那一阵感情的发作吧?那些匿名信自始至终都是她写的吗?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 20詹森小姐、麦加多太太、瑞利先生我不妨承认,这个想法使我大吃一惊。我从未想到詹森小姐会与那些信有关系。麦加多太太,也许可能。但是詹森小姐是一个真正有教养的女子,非常能够克制、非常通情达理。
但是我记得那天晚上听到白罗先生和瑞利大夫的谈话,于是我想原因可能就在于此。
假若写那些信的人是詹森小姐,这就可以说明许多事。你要注意,我绝对不曾想到詹森小姐会与这命案有关系。但是,我确实可以看出:她对雷德纳太太的憎恶使她抵不住那种诱惑,一定要——啊,用一句粗俗的话说——一定要吓得她直叫妈!她可能希望把雷德纳太太吓得离开古物发掘场,但是后来雷德纳太太让人害死了。詹森小姐由于懊悔,感到非常痛苦——首先是因为自己不该那样残忍地做出那种恶作剧的举动。同时,也许是因为她发现到那些信可能成为真凶手的大好护身符,难怪她崩溃得那样快。我相信她的内心是善良的。而且,这也可以说明她为什么急切地抓住我安慰她的那句话——“木已成舟,不可挽救”——来自我解嘲了。
还有她那意味深长的评语——为自己辩白的话——“她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女人!”
现在的问题是:我要怎么办?
我辗转反侧,许久不能成眠,最后我决定一有机会就让白罗先生知道这件事。
第二天他出城到这里来了,但是我找不到一个我们可以称为密谈的机会。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分钟,我还来不及镇定下来考虑如何开始的时候,他已经走近跟前,附耳悄悄吩咐我了。
“我,现在要同詹森小姐谈话——其他的人,也许在起居室,你还有雷德纳太太房间的钥匙吗?”
“还有。”
“Tres bien(很好)。到那房里去,随手关上门,然后叫一声——不是尖叫——只是喊叫。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我要你发出一声表示一惊——惊奇——而不是表示恐怖。至于你如何让人听到,该找一个什么样的藉口,就全靠你自己了——你可以说让人踩了一脚——或者找其他的藉口。”
就在那个时候詹森小姐走到院子里来,于是就没时间多谈了。
我很了解白罗先生要做什么。等他和詹森小姐一走进起居室,我就走到对面雷德纳太太的房间,开开门,走进去,然后随手带上门。
站在一个空屋里,无缘无故的,突然大叫一声。这样做我不能说没感觉到有些傻。而且,究竟叫的声音要多高,也不容易确定。我发出一声相当的叫喊:“啊!”然后声音再高些,再低些。
然后,我再出来,准备我那个藉口:“踩一脚”(我想他的意思是“绊”)。(白罗的英语有时不准确,这里是误把“绊一跤”(a stubbed foot)说成“踩一脚”(a stepped foot)——译者注〕。
但是不久我就发现似乎不需要藉口了,白罗和詹森小姐在一起谈得很认真,而且那里明明没人干扰他们。
啊,我想——这样就一切都解决了。不是詹森小姐想象中听到一声叫喊,便是一种不大相同的情况。
我不想走进去打扰他们,门廊里有一个折叠躺椅,于是我就在那里坐下。他们谈话的声音可以在风中飘到我的耳里。
“你了解吗?这情况很微妙。”白罗先生在说,“雷德纳博士——显然是很敬重他的妻子——”“他崇拜她。”詹森小姐说。
“自然啦,他告诉我他的工作人员非常喜欢她。至于他们呢?他们能说什么呢?他们自然是说同样的话呀。这是客气、这是礼貌,这可能也是实情。但是也可能不是!而且我相信,小姐,这个谜的解答就在对雷德纳太太的性格充分的了解。我如果能听到园里工作人员每个人的意见——老老实实的意见——那么,我也许根据整个的情况构成一个想法。坦白地说,这就是我今天来的原因。我知道雷德纳博士会在哈沙尼。这样我就可以很容易地同你们每个人轮流地谈谈,并且恳求你们帮忙。”
“这样做听起来很好,”詹森小姐说,然后停下来。
“不要给我说英国式的陈腔滥调,”白罗恳求说,“不要说‘这样不公正呀’;不要说‘讲死人坏话礼所不容’——最后,还有‘忠诚’。‘忠诚’这两个字是对命案的调查工作很有害的东西。我三番五次都因为这两个字,结果弄得真相不能大白。”
“我对雷德纳太太并不特别的忠诚。”詹森小姐冷冷地说,她的话中其实含有严厉、尖酸刻薄的调子。“雷德纳博士就不同了。不过,她毕竟是他的妻子。”
“一点也不错———点也不错。听说你不想说你团长太太的坏话。但是这不是一件歌功颂德的事。这是一个神秘的突然死亡的问题。假若要我相信害死的是一个殉教的天使,这也不能使我的工作变得容易些。”
“我绝对不会称她为天使,”詹森小姐说。那尖酸刻薄的语调分明更强烈了。
“请你坦白告诉我你对于雷德纳太太有什么意见——你觉得她这个女人如何?”
“唔,白罗先生,首先,我要警告你,我是有偏见的。的确是的。我——啊,我们都很喜欢雷德纳博士。后来,等雷德纳太太来到,我想我们很妒忌她。她一定要他抽出很多时间陪她、照顾她。对于这个我们都有反感。他对她表现出的热爱使我们感到很不痛快。白罗先生,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情形我看了是不快活的。我讨厌她在这里——是的,我讨厌她。然而,当然啦,我竭力不表现出来。你知道,她的来临,使我们和以前的情形不同了。”
“我们?你说我们?”
“我是指贾雷先生和我,你知道,我们是两个老一派的人。
我们不很喜欢这些新规矩。我想这也是自然的现象,不过,也许我们的心胸有些狭窄。但是这的确使我们和以前的情形不同。”
“有什么不同?”
“啊,一切都不同,我们以前过得很快乐。你知道,我们有许多好玩的事,有时还相当天真的互相开开玩笑,这是在一起工作的人常有的趣事。雷德纳博士是无忧无虑的——简直像个孩子。”
“那么,雷德纳太太一来,就改变了一切吗?”
“唔,我想这也不是她的错。去年的情形还不坏。白罗先生,请相信我,并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事。她对我很好——非常之好。这就是我有时候感到惭愧的缘故。她作过的一些小事情和说过的话,都使我很不愉快。但是这并不是她的错。其实,谁也没她那样和蔼。”
“但是,在这个发掘期情形就改变了吗?产生了一种不同的气氛吗?”
“啊,完全不同了。其实,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样样事似乎都不对劲儿——并不是工作方面——我是指我们而言——是指我们的脾气和神经,都觉得紧张不安。几乎是暴风雨欲来时那一种感觉。”
“那么你就认为是雷德纳太太的影响吗?”
“啊,她来以前,这里的情形不是这样:”詹森小姐冷冷地说,“啊,我是一个固执的、爱抱怨的人。守旧,喜欢样样事物都不变,白罗先生,你实在不必注意我。”
“那么,雷德纳太太的品行和性情,你觉得怎么样妮?”
詹森小姐犹豫片刻,然后她慢慢地说:“啊,当然,她是喜怒无常的。有很多感情的猛烈变化,今天对人很和蔼,明天就不同人家讲话。我觉得她很和蔼可亲,而且对人很体贴。不过,她仍然是一辈子都让人惯坏了。她认为雷德纳博士把她伺候得无微不至是很自然的事。而且我以为她根本没有真正认清楚自己嫁给一个多么杰出——多么伟大的人。这一点有时候就使我很不痛快!当然雷德纳博士把列瑟兰护士请来的时候,我觉得很感激。他需要应付他的工作,并且要应付他的惊恐